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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他哥-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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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揪着老崔的耳朵嚷道,“快去!让他们拿那个银矿也来寒碜寒碜我!!!”
  
  老崔的酒肉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可他说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面转来转去的。
  在他们看来,我和太子,就好像楚蔷生和裴檀。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消息,也没有人知道究竟发了什么,究竟为了什么,他们只认定必然会为了太子殿下掏心掏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没有任何需要怀疑的,就好像春天必然草长莺飞,秋天必然万物肃杀一般。
  
  老崔恨太子恨的牙根痒痒,可他从来不会真的劝我反水。
  我爹让我顺着太子的脾气,他说他很难。
  柳丛容嫌我对不起太子。
  裴檀说我给太子找麻烦。
  五岁的越筝说太子对我很好,让我也要对他好。
  ……
  大家都这样。
  可我为什么就不能和太子是敌人呢?
  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把各自往死里掐,不把对方掐到阴曹地府打麻将誓不罢休!
  是我天生就不配吗?
  ……
  还是,我自己把自己禁锢了?
  
  **********************************************************
  
  皇三子羽澜被封嘉亲王。
  羽澜的舅舅杜侍郎因幸进(非内阁百官推荐,只有由皇帝下旨召入内阁的一律统称幸进)入阁,杜家出了一老一少两个阁老。
  这事情还没完,内阁负责和稀泥的那个梁徵最宠爱的二姨太死了,他痛心疾首,悲恸欲绝,居然病了,所以向内阁告假回家养病,推荐楚蔷生递补他内阁次辅的位子,我爹准了他的奏折。
  
  所以大郑朝廷目前的状况是:
  
  我爹养病——他就在禁宫西苑,那里是深宫大内,清净优美,还有一个傻老婆崔美人陪着。
  
  太子养伤——他在小行宫这边,因为有刺客已经盯上太子了,而太子的影卫实在不得力,让人好像杀瓜切菜一般的给处置了,所以太子周围自然要严密防范,小行宫周围驻扎着靖渊侯裴檀的一个营!
  
  嘉亲王——新鲜出炉的嘉亲羽澜搬出禁宫,我爹把西城的一座前朝一个异姓王的官邸赏赐给他做王府。这个大院又大又美,雕梁画栋,异常华丽,就是不够庄重,因为它的地界不好,不在北城,不够尊贵。
  雍京西城住的都是三品以下的京官,外省官员家底雄厚的在雍京的府邸,还有就是有名的官商,比如崔碧城。
  嘉王是正经的皇子,身份贵重,往那边一戳,好像鸡窝中飞入了一只刚从油锅中浴火重生的金凤凰(油炸鸡),还冒着新鲜的热气呢。
  
  朝堂之上——内阁杜皬当家,不过有什么事情,他都要和次辅楚蔷生商量着办,杜皬的儿子杜侍郎新近入阁,任何事情还伦不到他说话,他只是待在内阁充数的。
  用老崔那句话说,杜侍郎修庙修殿宇修河堤运木料,外加贪钱很在行,至于调节阴阳,一朝宰辅,内阁执政,他太外行了,杜侍郎就像是戏台子上那个化了个钟馗脸,结果去唱了一本《西厢记》,他跑错场了。
  
  这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仅仅一夜的时间,雍京几乎天翻地覆。
  
  辰时刚过,天空让一夜的大雪映锃明瓦亮的,跟白花花的银子一样。
  我抱着越筝吃早饭。
  越筝挑食,很难喂,喂了他吃几口,我才能吃上一口。半天了,我的包子还没吃一半呢,这个时候,黄瓜叽里咕噜的连跑带颠的攒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有人造反了!!”
  “什么!!?”
  我手中筷子一哆嗦,包子滚落到脚边。
  越筝手中拿着一个佛手玩的正起劲,这个时候也不玩了,睁大了眼睛看着快要跑断气的黄瓜。
  柳丛容一直守在太子内殿的帘幕外面,天大地大,太子的病最大!他对其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此时听见黄瓜的惊天之语,他也只不过斜眼看了这边一眼,就转开了头。
  裴檀在水榭外面,不知去向。
  
  我一拳砸到黄瓜的脑瓜顶,怒道,“胡说八道,去!一边面壁去!”
  黄瓜连忙抓着我的袖子,着急的说,“王爷,是真事!这么天大的事,奴婢可不敢瞎说!大理寺卿罗显贞今早带兵把咱们王府给围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奴婢还是……”
  他凑到我耳边,极其模糊的说,“从地道爬出来的。”
  “王爷,他们是来抓人的。”
  
  我惊,“我每听错吧。我没造反,没通敌叛国的罪名,没有消爵,我娘没有失宠!我好吃好睡的,活的好好的!退一万步说,即使我通敌叛国,逆上造反,要抓我也要皇上亲下旨意!他大理卿罗显贞算哪根葱?凭什么带兵围我的王府?!——”
  “等等,黄瓜,他们要抓谁?”
  
  黄瓜表情有些怪异。
  那感觉就好像死了丈母娘,不伤感吧,怕别人说闲话,太伤感了吧,又怕别人笑话。
  “王爷,他们要抓莲公子。”
  
  “为什么?”我丈二了,“小莲从观止楼出来之后,一直在王府呆着。除了说话不得体得罪了太子之外,他没有和谁结仇呀。那个罗……罗什么,他抓小莲的罪名是什么?”
  黄瓜自己抓了抓头发,手指比划了个二,“两个理由——一个是色目人,另外一个是……”
  我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
  ——“王爷,您不必惊慌。大理卿罗大人没有造反,他不过是奉了旨意搜查刺客。”
  我和黄瓜正说着,裴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裴檀一身朝服,像是刚下早朝。
  有的时候我就纳闷,为什么关于朝政的小道消息(比如太子遇刺重伤,比如羽澜封王,比如楚蔷生坐上内阁第二把交椅)传的那么快,让我们这些闲人比去上早朝的大臣知道的还要多?
  
  我看着他,“奉的是谁的旨意?雍京乱成这个样子,有人矫诏杀人也不稀奇。”
  裴檀把官服脱下,身边早有人为他披上软狐皮的外袍,他坐风口边上,手中抱着一个暖炉,“黄公公,请您把第二个理由对王爷说一说。”
  我转头看着黄瓜。
  黄瓜说,“……是,身上有刀伤。”
  我问,“小莲身上哪里来的刀伤?”
  “左手臂上,伤口长一寸。”
  这次说话的是裴檀。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小莲左手是有刀伤,不过那是切菜切的,而且也不是一寸长,而是两寸。那刀口是菜刀砍的,还有些参差,绝对不会是裴檀的长剑留下的外伤。
  
  “王爷不会忘记太子遇刺的事情吧。那些刺客的身手了得,当时情况险峻,臣下奋力拼杀,却还是让一个刺客逃脱了,那个刺客的眼睛就是浅色的,他是色目人。裴某此生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恐惧的刺客,狠绝,毒辣,招招致命。他甚至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可偏偏又无人能伤他。裴檀也只是侥幸才能在他的手臂上划上一道伤。”
  裴檀比了比自己左手,“左臂上,伤口一寸。……不过当时太乱,我也只能大概估量一下,不是太作准的。”
  “王爷,这件事情,您还是不要过问了。罗显贞奉旨搜查整个雍京城的可疑人,只要是色目人,身上有刀伤的,他一定会带回诏狱,细细审问。等问明白了,如果身家清白,那一定会回府和您团聚。这没什么。”
  
  “哼!”
  我看着他。
  刑部诏狱号称‘轮回所’,活人进去扒层皮,半死不活的可直接去转世投胎了。那个地方,就算最后被他们认定是清白的,给放出来,也活不过三年五载去。
  于是,我站起来说,“这是有人接着太子遇刺的事要兴风作浪。裴侯,你不是劝我和太子殿下同心同德吗?这正好,我这就去找人把罗显贞抓起来,省的他在雍京城无事生非,玷污太子的英明。”
  
  “王爷!您知道罗显贞奉的是谁的旨意吗?”
  我不理裴檀,抱起来越筝,拉了黄瓜就要走。
  “令出东宫!
  这是太子的钧旨!是太子昏迷之前下的命令!”
  

77

  
  啪!——
  外面刮来一阵风,行宫大殿四扇大门同时打开!
  天光映着雪照着人眼睛睁不开。
  我用袖子挡住了怀中的越筝,孩子还小,不能着风,然后这才说,“太子真是……”
  
  有种人天生就是主宰。
  掌握乾坤,只手遮天,宁枉勿纵!
  无论生死。
  我看太子就是这种人。
  如果天下是一局棋,众生为棋子,他永远是稳坐棋盘之侧的对弈者。
  这种人,别人只要敬鬼神而远之就可以安心回家过年了,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他这个人,是否身体安泰,是否能神清气爽的布下一局局诡吊险诈的迷局。
  
  “裴侯,我王府里有没有出刺客,这个需要好好查。但是就是查,也不是这么个查法。你们只凭‘色目人、手臂上有刀伤’这两点就抓人,不会太儿戏了吗?
  雍京自古繁华,百万人家,来往的商贾更是不计其数。
  只说高昌被灭国之后,流落雍京的高昌遗民就有万人之众,其中有行商,有农人,有仆从,也有歌姬,有伶人,倌人,还有那些圈养的深宅大院的爱宠侍姬。
  这些人,难道太子要一个一个抓起来,挨个刑求吗?”
  “这样做,不但得罪整个雍京半数以上的门阀,还会使那些千里之外的大郑属国未免有唇亡齿寒之叹。”
  
  “如果不这样做,太子兴兵动众,着大理寺卿重兵围我王府,只为难小莲一人,这是否又欺人太甚了呢?”
  
  “我和太子的关系在这个行宫里面就不是秘密,我知道,太子知道,裴侯也知道。不说我的心意如何,单看太子如何待我,东宫幕僚如何待我,柳丛容如何待我,你裴檀如何待我?”
  “太子就不说了,东宫铣马王俊清,开国重臣之后,四世三公卿世家公子,我和他既无杀父之仇,也无夺妻之恨,又有毓正宫有同窗之谊,不说什么君子之交,至少也可以形同陌路。他呢,防我甚于防川,他日如果我丢掉性命,他有一小半的功劳。”
  “再说柳丛容,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从御膳房偷东西吃,有我一口,绝对有他一口。如今呢,闯我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手持东宫令牌狐假虎威,我和他之前的那点交情,早被他丢到永定河里喂王八了。”
  “还有你,裴檀裴侯爷。前朝宰辅裴东岳的公子,皇后的亲侄子,手握重兵,世袭的王爵。看多了生死,看多了浮沉,抄家灭族,荣华富贵转瞬即逝。在你眼中,我的性命可能比树叶重不了多少,我能活到现在,完全倚靠太子庇护。”
  “太子对我好,我知情。可我也想说,没有太子,我一样能活!我对那个位子没有企图,没有野心,我不求什么,所以,我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让他们审视我。”
  
  裴檀不说话,也不再看我,他从这边走到木椅边,慢慢坐下去,再慢慢站起来,缓步走到雕花门前。垂着手,长袖垂地。
  半晌,他才看着我,貌似很认真的说,“王爷,我并没有这样想。”
  我问,“那你是怎样想的?”
  他又不说话了。
  
  我也没想着他能回答。
  越筝一直看着我,我想着这里冷,雍京又风云未定,如果太子真有什么,小行宫这里的人绝对不会分心照顾越筝。这个时候越,筝在大内、在他娘身边最安全。
  我想把他送回大内,然后再赶紧回王府对付那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大理寺卿!
  
  我抱着越筝就要走,裴檀挡在我身前五尺的距离,他说,“王爷,您走可以,把七殿下留下。”
  “裴檀!你以为我带走越筝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你以为我带走越筝为了要挟太子吗?”
  “臣没有这样想。”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他也向前走了一步,我们之间只有三尺的距离。
  “你没有这样想,那你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嗯?”
  ……“王爷真要听?”
  “你说你的,听不听是我的事。”
  
  裴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王爷,臣不想这么对王爷说话。”
  我笑,“那就不要说。”
  “王爷!”
  裴檀见我转身要走,高声喊住我,他正色说,“太子的苦心孤诣,王爷可以不理解,然而请王爷好歹体谅一分半分!再说……王爷如今如此这般,还不是倚仗和太子的情谊,知道无论如何,太子也不会伤害你!”
  
  我搂紧越筝。
  “裴檀我告诉你,我可以把越筝留下来,也可以自己留下来,如果可能,我甚至可以为了太子去死!但是……”
  “那得我乐意!——”
  “我这个人天生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乐意的事,谁也拉不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成!可,要是我不乐意,谁折腾也没用!老子不是被吓大的!裴檀,如果你够狠,今天就把我宰了,不然就给我让开!老子没空陪你磨嘴皮子。”
  裴檀眼中闪过一丝戾色!
  他还挡在我面前。
  我,“滚!”
  
 

78 番外 琉璃——死鬼

  
  琉璃
  
  一 死鬼
  
  我是故事开始就已经死去的人。
  我只留在他的记忆中。
  我的名字是阿伊拉。
  
  我出生在高昌城,是父王唯一的女儿。
  
  父王阿尔术依有两件最为自傲的利器,一件就是他的军队。
  十二年前,他的军队灭了柔然,抗击匈奴于大漠之北,横穿大戈壁,把矛头对准了中原大郑,十万大军逼近丝路。
  别人都说他想要饮马黄河,我知道那是他的梦,可他盘子中的肉却是大郑西疆的河套平原。
  据说那里水草肥美,一年四季都没有风沙。女人可以穿丝绸的衣服,涂着鲜艳的胭脂,不用再用厚重的头巾包裹住亮丽的脸。
  
  而高昌王第二件利器,就是他的公主。
  公主美貌足可倾国,任何想要得到她的男人都会成为高昌王手中的剑。那些男人们把对方看成是自己的敌人,互相仇恨着。他们也许曾经是兄弟,也许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可他们都背叛了彼此,为了得到高昌王的许诺而互相残杀。
  最后城邦被毁灭,土地被纳入高昌的版图,无一例外,我的父王阿尔术依是最后的赢家。在高昌,在整个西疆,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得到过我。
  最后,父王把我嫁给了大郑的皇帝。
  那个比父王还年长一岁,拥有无数后宫美人,还有几个成年儿子的凤化帝。
  
  到了大郑的国都雍京,我才真正了解那个隐藏在父王心底的梦。美轮美奂的雍京,是高昌人梦中都无法梦的天堂。它是用无数珍宝堆起来的仙境!
  和雍京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雕梁画栋比较起来,被人称为丝路明珠的高昌城就像一个落败的土堆,上面还飘荡着狗尾草。
  ——这是他说的话。
  一想到他,原本应该如碎末一般疼痛的心却没那么疼了,那些惨烈的回忆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月光,皎洁的颜色,有淡淡温柔的感觉。
  
  认识他,是在一年端午夜宴,那个时候我十六岁,他十八岁。
  而我知道他的名字,却在从高昌到雍京的路上。
  我的随嫁女官稚罗给我一本书,上面记载着大郑皇帝所有皇子,后妃的姓名,年纪,出身,爱好,有些人物,在文字的旁边,甚至还会画上一个小图。
  ——皇长子承怡,凤化十八年生人,母崔美人,原是后宫的洗衣服的女奴。
  他的文字旁边有一个小图。
  平凡普通的样貌,眼角一颗泪痣。
  
  女官稚罗对我说,“公主,请您记得这个人。
  他的生母出身卑贱,可他却是大郑皇帝第一个儿子。
  曾经也有人说过,皇长子不是皇帝的儿子。因为皇帝即位了十多年没有孩子,当时大郑朝廷上的文官们曾经以这个原因攻讦过皇帝,并且曾经逼迫他退位,后来皇帝把那些人都杀了。再后来,皇帝的儿子们不断出生,这才打破了原来那些传闻。”
  “因为他的出生让皇帝的皇位变得稳固,所以皇帝一直很疼爱他,可是因为权利和政治的原因,皇帝不能册封他做太子,可却十分喜爱他,所以一直让他和太子在一起读书。他甚至还可以自由出入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也就是微音殿。”
  “他是长子,却因为母族地位实在太低贱,所以无法成为太子。”
  “一个人,如果无限接近高位,却无法真正得到,一定心存怨恨。”
  “请公主记得这个人,他可以为我们所用。”
  
  我会记得他。
  那年端午是大郑太子十四岁的生日,夜空中燃烧着漫天烟花,绚丽至极。
  我记得他的眼睛,像天山上最纯洁的水一般,穿过了万般虚妄繁华,隔着美丽妖娆的舞姬,琼浆玉液,满座的皇族贵戚看了过来……
  
  真正见到他之后,我才知道,那些画像,那些探子探出了的东西,都是虚假的。
  他是和高昌武士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他并没有任何的愤恨和不满。
  他安静的像清澈的河流。
  
  他长的和画像一点都不像!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秀的男人。
  他不像皇帝御座旁的太子,那个雪一般冰冷美丽的少年,拥有剑一般锐利的眼神,他给人感觉很特殊,那是一种柔软纯净的感觉,孩子一般。又好像是高昌最上等的丝绵结成的布,或者是天山顶上飘来荡去的云。
  他的头发很软,有些浮,扎金冠的时候,还会留下两绺在额角,我以为是他不想扎起来,其实是那些头发很散漫,自己不想被扎进去。
  他很爱笑,笑起来嘴巴裂开,眼睛都被笑成了眯眯眼,像一只满足的猫咪。
  
  有些事情,从来没有人知道,我的父王也不知道。
  这个世上有两个男人,我无法诱惑。
  
  一个是我的丈夫。
  在高昌的流言中,他是一个昏庸懦弱的君王。他胆子很小,可是喜欢打猎,他却曾经被猎场突然冒出来的狐狸吓到跌落马下,他坐拥美色三千,却梦想着炼丹成仙。
  他和郑人一样,过多的财富,过多的书籍,过于安逸的生活磨掉了野性,让他们驯服如同羔羊。
  可,当我真正面对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错了,父王错了,而且错的是多么的离谱。
  他不是羔羊。羔羊不可能拥有那样锋利的眼神,雍华的气度。
  他是一只狮子,也许只是一只打盹的狮子,可他毕竟是一只狮子。
  和他相比,我穷兵黩武的父王就好像一只驯良的骆驼,还是母的。
  ——这也是他说的。
  
  我的丈夫对我毫无兴趣,不是因为他守礼克制,而是他的选择是在太多了。
  在大郑的后宫,世间的绝顶美色如同沙土一般不值钱。
  即使我是高昌的公主,我的美艳名动丝路,在我丈夫眼中,我不过是父王送到雍京的一个人质,一个随时可以杀戮,放弃的人质。
  
  另一个人,就是他!
  我知道他喜欢我,从那一眼中我就能看出来,可我却发现,他离我的距离那么遥远,比高昌到雍京还要遥远。
  
  他也在大郑宫住,也许是他还没有自己的封号,还没有府邸,不能搬出去住。他很喜欢见到我,他知道我喜欢吃宫里的菜肴,就进可能的把瓜沙肃兰诸州进宫的水果带来给我吃。他知道我喜欢吃那些东西。
  他说,只要胃口好,肚皮吃的饱饱的,就没有那么想家了。
  
  他和我很亲。
  他是孩子一般的男人。那个时候,他喜欢眯眯眼,爬在桌子上,看着我吃着昂贵的葡萄,然后咧嘴笑着。
  那个时候阳光暖暖的照着。
  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湛蓝的天空下,是夯土建起的高昌城。房屋鳞次栉比,从王宫的阁楼望出去,有骡马,有水井,作坊、市场、庙宇、还有裹着头巾的人群,熙熙攘攘。远处是天山美丽的雪峰。
  隔着这些喧嚣,我看到王宫外面的一个小园子,种着几棵沙枣树,树荫下面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拿着树枝编小篮子,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同样年纪的小男孩,手中捧着一个考囊,正在大口吃,还不时偷偷的亲亲小女孩的脸颊。
  承怡让我想到了那两个孩子。
  仿佛我就是那个编花篮的小姑娘,他是个吃着考囊的小男孩。
  
  我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
  我们却无法在一起。
  因为我是他父亲的女人。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难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人死了还会心疼。
  眼前大雾弥漫,只有三途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忘川这边撑船的人面带黑纱,手执摇撸,安静而缓慢的摆渡着。在大郑的传说中,女人过了三途河,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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