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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泪情-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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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粉色,金红两色盘起的腰带在腰间缠了几圈于右侧收起,那腰带尾的络子做的极为细致一只蝶一朵茶花,叠落于一处便是一副蝶恋花。

在这夺目的色彩之下,云音越发显出几分消瘦与惨白来。她的脸在那繁复的发式同各色钗饰映衬之下越发小的可怜,尖细的下巴好似利剑一般,露在衣衫之外的脖颈纤细非常,修长的双手在琴弦上来回拨弄,在漆黑的琴身之上更是白至透明一般。她头上的钗饰随着这琴声来回晃动,相互间碰撞在一处发出叮咚的响声来。

“你来了”云音听到他徐徐走近的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来。方才迟疑许久,却是为不晓得如何开口唤他。夫君?早便无有情谊何须如此虚妄。赵公子?平白多了几分生疏来。那干脆便省了称谓如何,何必徒增许多烦恼。

“是”赵书翰定定的望着云音,方才远观并未发觉,她今日染了酒晕妆那。这长裙及妆容皆是他旧日所喜,她今日来是为何,为令他忆起旧日情分么?

云音轻缓的抬起双手,猛的压在琴弦之上,嗡的一声后便是无名的寂静。她将右手移至琴尾处,五指分开插在那七根弦之间将弦尽数握于五指之内,缓缓上移至琴头处猛的用力一提,怔的一声巨响,她的手被那断裂后四散弹开的琴弦震裂,手中的鲜血自那断裂的琴弦滑落在琴身上,咚咚的响着好不刺耳,点点滴滴的血在那漆黑琴身上却泛起红光来。

她望着惊异的赵书翰,用左手制止他上前一步的举动,右手却仍是将余下琴弦紧紧握在手中,借由那断裂处的尖刺令血流的越发凶猛“弦为知音断,你可愿为我献上性命?”

赵书翰苦笑一声,是为此么,她今日来此原不过是为此么。“自然”他应下,不过是性命,为她而亡再是自然不过。他曾欠她一遭,她曾为他丢过一次性命,他便该还。

“那好,信内写着时辰同地点,我等你”云音将琴丢在一旁,挣脱的那一刻她的手伤的越发厉害,可她却未曾有丝毫迟疑,徐徐起身用左手拍去裙摆的灰尘,将怀中书信递到他手中后便绝然而去。

赵书翰望着那抹妖红,她的右手垂在身侧刻意离长裙几分远,血顺着她的指尖一滴滴滴落在地上,随着她的脚步亦延出园去。

他将信收在袖内,回身望着被她弃在一旁的七弦琴,琴弦已断何其散乱。他将琴扶起望着那点点红光,猛的扯开自己的衣襟,用手沾起那片片血迹抹于自己胸膛之上。云音,你的血可能入我心中?你可是我心中那一份忧愁?

云音在车夫惊异的眼神中入了马车,她望着自己满是划痕的右手。为了方才那幕戏她刻意将琴弦换成情丝,若非如此平常马尾岂能将手伤成这幅模样,不伤成这模样又岂能要他动容。

“云音,你是为何伤成这般?”影儿听到绣娘禀报便急忙进了房,见云音正拿了瓶金创药为自己止血,便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查看,见那条条血痕不禁加中手上力道。

“本是无妨,可若你仍如此用力,这手怕便要废了”云音并未喊痛甚于连轻声呻吟亦无,这伤是她自己寻来怎会痛。

影儿听罢忙松开手,自她手中接过药瓶为她上药。

“影儿,这本是我个人恩怨,因此纵是绣楼不想插手我亦毫无怨言。可当今世上仅存我一名舞花,若是我死了,这舞花便要绝迹,因此……”云音并未将话说完,她要等,等影儿自个儿说出前往的话,要影儿开口请求前去帮助。

“我会去,我将带梦幻及梅兰竹菊一同前往。”影儿为她上药的手未曾有丝毫停滞,她本便是要去助云音一臂之力,她已无法失去面前的这个女人,岂能要她孤身迎敌。

“那倒好”云音话中听不出丝毫感激,何须感激。她们保她是理所应当,绣楼众人本便是为保护舞花而生,如今蕙娘不在她便是被保护之人“稍后你将逐玉同花衣送去赵汐滟住处,告诉她我将与赵书翰同入战场。若是我回来自然会领他们回来,可若是回不来便要她悉心抚养他们长大。”

“是”影儿将药瓶收好,掩饰眼中的落寞,她头一个想到的果真还是赵书翰。

“可已要人大肆宣扬我明日出城的消息?”云音盯着自己包好的手,幸亏舞花所用是内力,若非如此这手伤成这模样可怎生是好。

“是”影儿见她望着自己的手微笑,心中却满是酸涩及悲伤。她可是在期待明日一役?为何要期待,难不成她真想杀了将她抚养长大之人,人的心性究竟能清冷成何种模样?母亲要杀死女儿,而女儿非但不觉悲伤反倒是有几分欣喜。

云音,你本是良善之人,为何今日会成为这幅模样。

厮杀

天尚未破晓赵府门前已有一辆马车侯着,赵汐滟披了素白的斗篷立于马车前,双眼定定的盯住大门瞧,他为何仍不出来?可是已离开?她在这门前少说已守了一个时辰,他纵是离去也该看着才是,难不成他刻意自后门走的么?

“进来吧,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莫冻着你。何况你这么死守着倒有何用”何况你那双眼在这破晓前的漆黑一片中能看出什么来。小妖将这话在心中转了几转仍是咽了回去,她只是将车帘握在手中望着汐滟那暗夜中素白的身影而已。

“有无用都得守,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么。”前日影儿将花衣同逐玉送来时她便已下定决心,必定要拦下赵书翰才是。

“他分明一心送死,岂是你能拦的下的。莫再痴傻,他此时为另一女子送死,心中早已无你分毫。这已是几年光景,他心中怕是早已……”

“小妖,莫说其他,单是为他是我兄长便不成!”汐滟忙开口打断,她不想听。

“兄长?他何曾是你兄长!他是真赵汐滟的兄长,与你何干!你认清些,当日你入了莫府的花轿便已是莫夫人,别疯了,同我回去吧。”小妖忍不住将话说重了几分,若不在此处将她点醒那这今后便怕是祸事不断。她这般清冷的性子却能在这刺骨寒风中等了一个时辰,可见她心中赵书翰究竟多重。

汐滟方欲反驳便听得赵府大门开启声响,她寻着那声响望去却是茫茫一片。是呵,她看不到。

“汐滟?”赵书翰远远便望见她的身影,急忙奔向前来。

“哥”她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觉察出他趋向自己的步子。可却看不到,若这当真是最后一面该如何是好。

“你为何?”赵书翰看看她那无神的双眸,她素来怕黑可今日竟在这夜间最黑时分来此,他苍凉笑笑“你可是前来劝我?”

“哥,莫去,你莫要去。琴韵已死,如今这个是柳云音,已被权势冲昏头脑的她岂会在意你的死活。她那日不惜自残身体却不低声求你,你可明白这是为何么?她已无法再做出弱势模样来,她已非当日的女子已非故人。哥,你为她送死倒是何苦!”汐滟看不着他却能觉察出他的气息,伸出手去紧紧拉住他的衣袖。不能松手,这一松手怕便是永别。

“汐滟…”赵书翰听到身后马蹄声,有了几分急躁。可衣袖却被汐滟紧紧握在手中,这一急便自腰间抽出随身的匕首来将衣袖割断,退后几步“我岂能回头,她早已是我心头那滴血,若弃之便是同死”

“哥……”汐滟身旁一时便没了他的痕迹,仅是手中仍握着他一角衣料。慌乱中向前跑去,却跌跌撞撞摔在地上。

“汐滟”赵书翰慌忙回身,却甚是犹豫。该扶么,若是扶了,他能走么?

汐滟等了许久都未曾见他前来,便自己撑着身子侧坐在地上。手中仍是紧握那衣料,将衣料狠狠纂在胸口。他弃了她。他可是将自己与他的情谊同这衣袖一道割断了么?

赵书翰见她这幅模样终还是忍受不住,回身走至她身侧屈身蹲在一旁,拉过她握住衣料的手放于自己胸膛之上,缓缓的说道“你始终在此处未曾离去”

汐滟的手不住颤抖却未曾移开,许久,她抬起头来粲然一笑,带着几分释然说道“足矣。书翰,你去吧”纵使今生再无缘相见,她却是无法阻拦。他这一句分明是诀别,小妖说的极对,他早已并非当初的男子,拦不下的。

马蹄声渐渐远去,汐滟回身却不知往何处走。正伸了手摸索,手却被人握住。

“君毅”汐滟呢喃,他可看到?可看到自己方才举动?

“拦不下的,他为自己心爱之人,虽死尤荣”莫君毅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到马车之上,幸好她方才未曾落泪,要么这许久的调养岂不白费。

“我拦他是为……”汐滟被他抱在怀中,不知如何解释。方才他究竟看了多少,可听到赵书翰那句话?

“无需多说,我今日随着你不过是怕你伤了眼。汐滟,你为我吃了许多苦,我岂能看不清你的真心。”莫君毅捂了她的嘴,方才他看的分明是汐滟先放开赵书翰的手,如此这心中许久的芥蒂便已全消,此刻汐滟心中是他最重,这余下种种又何须介怀。

漠城外一片空阔之处,几方人马战的正酣。绣楼究竟结了多少仇怨谁人亦算不清,可今日看来该是不少。虽说方才已有不少人被影儿她们除去,可此时仍算得是大队人马。这倒好,借着这么个当口将这新臭旧怨一并算清也好。

云音慵懒的坐于马车之内,也有了半个时辰吧。这人却好似蝼蚁一般,如何亦是除不尽。怎么如此令人厌烦,为何不干脆些,本该是冲着她来的,为何此刻却好似刻意将她忽视一般。难不成这其中有蹊跷?

是她太过自信,今日错便在次。她本以为绣楼中高手一半在此处,何况还有华凯文同赵书翰及他所带之人。因此她便选了空旷之处,四周不过一条已封冻的河,若是不得已要她出手连石子怕都难以寻着。

华凯文失了冰魄果真大不如从前,虽仍未伤着可分明已是劳累至极。他当日为青罗立下衣冠冢后,只说了句,我对她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可怜她悲惨身世,她竟为我而死。之后便是几日不言不语。唉。早知这一役来的如此早便该劝他好生修养才是。

云音又看了片刻终是耐不住,走下马车望着遥遥坐于树上的青衫,轻巧的说道“娘,你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女儿的命么,为何这许久却不过同这些人厮杀?娘,你何时变的如此畏首畏尾?”

“哟。女儿你可真是心急那,我还想着再要这些人厮杀一阵再出手,怎么你已耐不住么”说罢便自树上落下,款款向云音走来。她身旁已杀做一团,可她走过时却如无人之境一般。

云音心中有了几分戒备,只晓得青衫用毒手段非常,可无人见过她究竟是何种功夫。此时自己身边这些人皆已杀做一团,谁来护她!

“你在看些什么?女儿,这许久你仍是未曾学会么?除却你自己他人皆不可依靠。”青衫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手轻轻一转那软剑便即刻端的成了形。

云音后退一步,舞花么?可此刻何来花!那好,既无花做亦要做出花来!她拉下马车上的帘子在手上缠了几圈,确信已缠好,这才冲着青衫笑道“娘,我哪里想过要依靠他人。女儿这一路走来可曾平稳过,若如你所说依靠他人岂不知要死上多少次呢”说罢,便发力将手上的车帘震碎,那车帘落在地上变为片片碎布,和着她手上滴落的血竟有了几分花瓣的模样她强忍着手上阵阵疼痛翻手舞花,地上破碎的车帘顷刻间化作凌厉的刀锋奔向青衫。

青衫未曾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不曾抵挡,脸上竟被车帘刮出几道血痕来。“啧啧,女儿,我当真小瞧了你。可你,怕是亦小瞧了我吧”说罢便抬脚上前,分明是走却比跑亦快了几分。

云音将碎布结成网在周遭护住自己,可青衫岂是寻常女子,不过几招便将云音制住,她的剑在云音胸前不过一寸之处,却再不上前。

“放开她”赵书翰将手中长剑架在青衫脖颈上,沉沉的喘着气低声说道。他方才一阵恶战并未觉察云音已自马车中出来,待到她舞花才发觉她竟被青衫盯上,幸好有所察觉这才能急忙赶来。

“你便是赵书翰吧,早便听闻你身手了得,今日看来传言果真不虚呢,那华凯文已是亡故,而你竟能提剑冲来。好不厉害呢,有你这么个女婿我当真是面上有光啊”青衫未见丝毫着急,连眼亦为斜仍是笑意盈盈的望着云音。

云音听罢猛的一震,华凯文已死?她抑制不住心头的恐慌,喃喃道“华凯文死了?”

“怎么,女儿你不晓得么?便在方才你舞花之时他已被我手下一剑刺穿,想必此刻该是已气绝。至于这赵书翰么,我看”青衫将手中的剑猛的提起,将身子侧转避开赵书翰的剑锋离他两尺远“该是由我亲自了结才是,毕竟是我女婿那”

赵书翰将云音护在身后,将青衫逼上前的剑困住。两剑相斗发出阵阵脆响,竟还有些微火花蹦出,果真恶战。

云音紧紧的纂住自己的手,怔怔的望着面前激战的二人。夫君,夫君,你莫要有事才好。夫君,夫君,你定要赢她才是!

“可惜了,我青衫穷尽一生想寻个人承我的剑,今日寻着却得要你死在我剑下,对不住啊”青衫带了几分惋惜说道,抬手将剑自赵书翰胸膛刺过,血四下喷溅落了云音一身。

“夫君!”云音望着他跌落在地上满眼的血红,那再寻常不过的颜色此刻竟刺的她无法张眼。她已忘却此刻凶险,大声惊呼奔至他身侧将他抱在怀中。他败了,他败了!他怎能败!

“今生能再听你一声夫君,足矣。”赵书翰轻轻叹口气,抬起手在怀中摸索许久,拿出那个金步摇颤巍巍的为云音带在头上“我无法将你忘怀,你亦不可将我轻易忘记,可好?这步摇是我为你所打,我时刻带在身上,今日再为你戴上已是足够。莫要将我忘了,云音,记得我。”

“夫君,夫君”云音按住他胸前被剑刺出的洞,好似如此便能将血压回去。不要流了,再不要流了,止住啊,止住啊!

“好生照顾逐玉”赵书翰握住她的手,咳了一声,血丝即刻顺着嘴角落在他脖颈上“他还小怎能没了爹。云音,我只求你记得我,可莫要为我受苦。我岂能眼睁睁瞧着你为我受罪,只消记得,记得便是,可纵是你忘了,我又能如何。也好,忘了也好。是我害了你,忘了便,便忘了吧”他咳的厉害,不住有血色喷溅却仍是要将话说完。

云音只是哭,只是不住哭喊,却如何亦无法将他唤回。他死了,是真的死了。再无法带着怒火或是悲伤对着她说同我回去了。

“女儿,他已死,你抱着他也是抱不回来的”青衫缓步上前,将剑间指向云音。好不可怜那,怀中所抱是命中甚为要紧之人。该杀她么,还是要她就这么活下去?此刻活着怕是比死更悲痛吧。

云音将怀中的赵书翰小心翼翼的放下,猛的站起身来恨恨的盯住青衫瞧,一双眼红的诡异好似赵书翰的血已入她眼中。她怒喝一声,只听冰面破裂声响,同着破裂声一起的还有影儿一声带了十分惊恐的“趴下”

青衫尚未回头去查看究竟是何事要影儿如此惊慌,便觉着颈间一紧,不仅是紧还带着几分冰冷刺骨。她伸手去摸,竟是水!难不成云音用水舞花要将自己扼死!

云音望着面前众人一一倒下,渐渐失了周身气力瘫倒在地。方才她用尽所有为他报仇,如今她死亦可瞑目。

夫君,我何曾真心想要你性命,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夫君,为何你要为我陪上性命,这如何还的起。那便用命来还吧,夫君,要我随你而去。

云音趴在赵书翰胸前,握住他的手徐徐闭眼。

如此便好,你我注定是夫妻如何亦不可分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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