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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媳妇-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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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知秋道:“今日不知明日事,知秋哪管有什么用途?皇上不提也就罢了,既然开了尊口,就应当遵守,这是为君之道的基本。”

朱鄯沉着脸,古怪的盯了她几眼,仰头看看天,道:“朕的皇奶奶贤德之极,皇爷爷脾气难定,多亏皇奶奶一直在旁劝诫进言,才有近二十年开明之治。冷知秋,你这么忠言直谏,要不要做朕的皇后?”

“嗯?!”冷景易和梅萧同时瞪起眼。

冷知秋也是错愕不已。

“皇上您真是上唇顶天,下唇抵地——”

什么意思?

朱鄯斜睨向冷知秋,看她说什么“好话”出来。

“什么话都乱说,满世界进出不带把门,就是如此一张顶天包地的大嘴,脸面焉存!?皇上不知道民妇是有夫之妇吗?不知道民妇的夫君乃是琉国国相项宝贵吗?”

“你!”朱鄯终于怒火中烧。“你们根本就是有名无实!”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国之君了,她怎么敢当着股肱大臣的面,骂他不要脸?

“何为有名无实?民妇与夫君关起门来的事,连老天爷都不管,皇上您一国之君,秉着何种颜面,竟管起这种事?您很生气?对不起,就算生气您也得忍着,您若是明君,您就不能杀我。君无戏言,您说了要赐免死金牌,便该履行承诺。”冷知秋丝毫也不惧他。

她已经开始了解这个皇帝,了解他内心极度渴望做一个被人称颂肯定的好皇帝,只不过方式和能力比较让人无语罢了。

朱鄯狠狠一甩袖,抬脚就走。

他脑子坏掉了,居然特地等着荒谬的守坟满月,居然巴巴的跑来接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子,那天怎么不把她绑在马鞭上活活拖一路,拖掉她一层皮,才叫她知道他的手段残忍?!他是皇帝!可恶!

朱鄯这一恼羞成怒,一口气就回了京城皇宫。不过,一个月后,一枚特殊的“免死金牌”还是送到了苏州冷宅,郑重交到冷知秋手里。

那枚免死金牌,不仅用紫金打造,还旖旎瑰丽的纹上牡丹,周围刻柳叶,当中镶嵌了一颗夜明珠,光辉夺目,让人啧啧称奇。这哪里是什么免死金牌,倒像是皇帝朱鄯送给冷知秋的一件精致玩物。

——

再说冷知秋回到冷宅,见父亲冷景易果然预领了一年俸禄,雇来人手,将冷宅凌乱的地方全部捯饬整齐,在正屋内间筑了一个灵台,供上冷刘氏的长生牌位。

原来的厢房早就收拾成旧模样,依然给她住,小坡屋则让杏姑和小葵挤着。

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去项家,毕竟父亲更需要照顾,料理生活琐碎。

张六和冷兔时常偷偷来汇报一些事情。张六说的是地宫和项家的事,至于项宝贵,远隔重洋,音讯不通,实在是没有一丁点消息。冷兔说的是香料铺和干花香囊的事,也提及倪萍儿生下一个男孩,挂念着要和冷知秋会面;还有项宝贝招纳上门夫婿的事,说是倒有一两个像样的,被项沈氏留下了,请在沈家庄“项园”里住着,每日和宝贝小姐斗得鸡飞狗跳,十分有趣。

冷知秋烦恼地皱眉,中秋就在眼前,这小姑还没着落,万一中秋过后,朝廷果然开始秀女大选,该如何是好?

到了晚上,她坐在梳妆台前,提笔给远在燕京成王军营的徐子琳写了封回信,问她伤势是否痊愈,还会不会随成王去京城?又把母亲亡故、父亲暂时接受了自己和项宝贵婚姻等事都告诉了徐子琳。

正披衣秉烛写着信,就听门上响动,梅萧上门来和冷景易说话,二人进了书房。

离八月初八出关回家之日已经过去两天,梅萧却仍然待在苏州不曾离开,看样子是要顺便陪着冷景易赴任苏州府学学政一职,有他这位紫衣侯坐镇出面,冷景易这个学政大人的官威,恐怕连胡一图也望尘莫及。

可以想见,接下去的四五天,家里迎来送往,将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和望门弟子要来拜会。

冷景易的俸禄家底,全都交在冷知秋手里,入账记明明细。

学政一职,品秩为正三品,月俸不过三十五石,折成银两,不足十五两白银,一年也只有一百八十两。

看着那点数目,购置父亲和自己的衣饰用品后,就将所剩不多,毕竟进入官场,头面衣饰不能太寒碜。还要应付诸多访客的茶水点心、礼物交接来往,更别提家里主仆四人的温饱问题,样样都要钱,看着零零碎碎都不是大头,归在一起掐算,也会吓一大跳,竟然撑不到十月入冬!

为了厚葬母亲,她将家里棉被都典当了,这事必须告诉父亲,不然他不会知道柴米油盐贵,实在不行去用项宝贵的钱时,父亲也不至于太倔强。

再想那些准备攀关系的子弟,料来少不了送礼贿赂,但父亲向朱鄯低头已经不易,还要他收受贿赂,那是绝对不可能之事。如此就少不了得罪人,明里不敢怎样,暗中使个绊子,那也够受的。要应付这种事,父亲的脾气,还是不要出面的好;又,他是堂堂三品官员,管理下属小吏、开辟苏州荒废二十年的科举教育,这些事就够忙的。

因此,后勤的那些事最好讨个能说会道、圆滑融通的师爷。

桩桩件件,都是伸手要钱。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绢帕小包,打开来便是外公家送来的九两碎银,这九两碎银,是外公家对母亲的情分总结?

外公一生善经营,从田产到官场,精打细算,日积月累,家产何止千万两可计?如今告老还乡,还不肯闲着,凭着旧日关系门路,四处举荐,为舅舅们各自安排前途。大舅舅的京城求官算是外公他老人家一次意外败笔吧?其实也怨不得外公,只怪大舅舅这人脑子不灵光,嘴巴太大乱说话。

如此家世,嫁出去二十年的女儿不幸早逝,竟然只叫了小舅舅一人来假哭几声,给了九两银子便打发了。

唉!

冷知秋笑外公太谨小慎微!他防父亲冷景易这个抄过家的罪官如洪水猛兽,却不知潮起潮落实属平常。

回忆为数不多的几次去外公家过年,真是见识不尽那富得流油的膏腴气派,家中人也多,攀比之风严重。三年前去的那一次,冷景易已经是都御史,总算是得了外公青眼相加,一家人又特地咬牙置办了首饰,这才没遭到一些女眷的暗中嘲讽。去年末冷景易丢官被抄家,外公立刻翻脸不认女儿女婿,一文钱周济也没有,连封书信都不敢送来。

这样的外公舅舅们,早就让冷景易父女寒透心。母亲冷刘氏在世,到底念着养育之情,遇事还会写信告之外公,虽然都是有去无回;如今冷刘氏也亡故了,那门亲眷就真的再没有一点儿值得珍惜的。

当时,她收下那九两银子,就是将一份亲情收回,从此不想再联络。

“九两银子能做什么事呢?”冷知秋望着橘红的烛焰出神。

……

门上笃笃响了两声。

“知秋,我要走了。”梅萧的声音温和的响起。

“哦,早些回去吧,早些安歇。”冷知秋随口应着,起身准备去洗漱。她也该睡了,怎么赚钱养家,改明儿去约香料铺的掌柜倪萍儿和冷兔谈谈,兴许有什么办法。

梅萧伫立在厢房门外,星眸轻眄,看一轮明月渐渐丰满。

“你不能送我一下么?”他问。

冷知秋一怔,心想,父亲怎么没送梅萧出门?也不知这二人深夜聊些什么要紧的事。想着便去开了门……

122 人算不如天算

梅萧就站在门外一步,低头看冷知秋的发髻,依然是蓝宝石蝴蝶簪。睍莼璩晓

她不准备戴那支珠钗了吗?

“我爹呢?”冷知秋提上灯,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外衣,就往外走。

小坡屋的灯光将小葵缝鞋子的身影投在窗上,杏姑候在院中大门侧。

梅萧随着冷知秋的脚步旋转了九十度侧身,目光没有片刻离开。她只是披衣来送,没有将自己装束得严严实实,这至少说明,她已经渐渐习惯他的存在,变得熟稔自然,不再拒人千里之外。

虽然,在她心中,他可能真的成了一个熟悉的朋友而已。

看那纤柔的身影,沐着灯光与月光,轻步送行到院中,听她吩咐杏姑开门,他突然觉得好一阵疲惫倦意,就像一个即将被赶出家门的孩子,浑身一阵无力感。

但不走也不行,赖着只会让人嫌弃。

“你爹在生我的气。”所以没有送客。

这倒是稀奇。冷知秋有些意外,父亲要生气,从来都是气项宝贵和项沈氏,什么时候连梅萧也被列入不受欢迎的名单?

“我爹一向对你青眼有加,怎么会生你的气?”

想想就觉得有些好笑,父亲真是好大的脾气,连紫衣侯也同等对待了?她回眸含笑迎着他的目光。

梅萧恍惚的看着那张笑颜,虽然不如初见相撞时,那一眼粉雕玉琢的惊艳,却在而今的消瘦中笑得豁朗自在,更平添了一种细楷书描摹青花瓷般的韵致。

默然一会儿,他才道:“送我到外面,再告诉你。”

冷知秋以为他避忌杏姑。父亲和他谈的事情,自然是朝廷里的大事,她也就是觉得父亲生梅萧的气比较稀罕,才随口一问,并没有打听的意图。但既然梅萧要告诉她,又是和父亲有关,她便去听听也好。

随着梅萧走出大门外,送到一旁灌木丛,拐上念奴巷的青石板路,二人站定。

“说吧,我爹做什么生气?”堂堂紫衣侯告辞,冷景易居然送客礼都不敬,自然是被踩到痛脚。

梅萧侧身凝视她。

“是成王的事。皇帝刚回宫,三个顾命大臣已经代发圣旨请三位王爷全部进京城,意在削藩。除了成王进京,其他两位王爷都不肯去。我来苏州之前就布好局,专候三位王爷,今日收到成王进京的消息,必须赶回京城运作。今晚本拟来向你父亲告辞,不能参加他的赴任大礼——”

“我父亲他劝阻你,不让你对付成王殿下,是么?”冷知秋哂然猜测。

“是,但我不能答应他。别个王爷也就罢了,成王必须除。”梅萧微微皱眉。他的眉眼天生精致清秀,一皱眉便有种如诗般的淡淡愁绪氤氲不散,朦胧恍惚又带点自言自语。“你爹曾问我何去何从,能否给你一世安定幸福,萧不才,想不出别的办法,唯有护住当今皇帝,才能保住荣华富贵。这次成王入京,实在是机会难得,势必瓮中捉鳖,我有九成把握,不可能错过!”

冷知秋听得大吃一惊,成王死活她管不着,但她惦记着徐子琳现在混在成王军中,万一到了京城,岂不是跟着一起送死?

“梅萧!”她仰起脸脱口喊出来。

“嗯?”梅萧的心猛跳了一下,凝视她带着惊色的面孔,突然发觉她的嘴角竟是破的,只有此刻如此近距离才看得仔细,一点殷红的凝固,将痊愈未痊愈。

冷知秋张口想说,不要“瓮中捉鳖”,就算要动作,能不能关照一下徐子琳,放她一条生路?但话未出口,却吞了回去。她有什么资格去阻拦他人的荣华富贵?即使梅萧图谋的荣华富贵,其实是为了她,那也是他的自由、他的选择,她没资格去阻止。

幸好,给徐子琳的信还没寄出去。她能做的,似乎只有悄悄添上几句,通知徐子琳赶紧想办法离开京城。

梅萧没等到她的话,便问:“你的嘴角怎么受伤的?”

冷知秋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撇,有些欲盖弥彰,脸便不由自主的红了。

梅萧的眉锁得深了几许,星眸眯起来。

“难道项宝贵在苏州?没有去琉国?他亲过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隐忍着怒气咬了咬牙。

冷知秋对他的怒气不以为然。夫君亲她天经地义,别说嘴,就是全身上下,哪里没被那厮亲过?两日前临别,项宝贵深深浅浅吻了她小半个时辰,把她的嘴角都咬破了,这会儿就快脱了血痂痊愈,竟被梅萧发现,发现便发现了,也没什么要紧,就是有些羞臊罢了。

“走了没几天,已经去琉国了。”

梅萧见她默认的娇羞模样,心一阵抽痛癫狂,一把抓住她的肩,怒道:“我天天去探望你,敬你爱你,不敢越雷池半步,你竟偷偷与他……很久以前就说过,不要让他碰你,你这样对我何其不公?”

冷知秋莫名其妙的瞪回去,“我与他是夫妻,与你何干?你有何亏少委屈?”

瞧不惯他那一脸被抢了心爱之物的悲伤愤怒,让她想起桑柔,也是莫名其妙认为项宝贵“属于”自己,这世上就有如此般人,不跟你打招呼商量,就把你当做他的所有。

梅萧更受不了她的冷淡和鄙夷,原来她把“亲吻”看得如此无所谓,给了一个人便给了,没有半点质疑!

“他如何亲吻你的?亲过你几次?”问这种问题,他觉得自己疯了。

都咬破了,还问这样的问题,不是自我扭曲受虐、往自己心口上戳刀子吗?不用想也知道,将她拥在怀里亲吻,如何不疯狂?项宝贵可是尽兴?!当初说要抢他看上的女人,还当是玩笑,现在早已是事实,抢了快八百年了!

从没有如此刻一般,胸中肆虐着杀人的冲动。他自小心善怜悯,不肯习武,不曾想过,有一天竟然那么想杀一个人,一个知交多年的好友!

“你松手,我生气了。”冷知秋冷冷的看着他癫狂的样子,挣扎着要摆脱他双手的禁锢。

“你生气?你可知道当初是我先喜欢你的!项宝贵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横插一脚,将你娶走,娶走了还要骗我说,你不会喜欢他,叫我放心等你们和离!骗子!无耻!我怎会结交这样一个朋友?冷知秋,你信不信冥冥中有天意?老天让你我撞见,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看着你嫁给一个骗子吗?”

梅萧收紧手上的力量,冷知秋疼得皱起眉。

“绝无可能!论起缘分,我不比项宝贵浅!知秋,他可以从我这里抢走你,我也可以从他那里把你抢回来,他可以亲你,我也可以!”

“你疯了?”

冷知秋瞪大眼睛看着梅萧猛压下来的俊脸,惊得浑身鸡皮疙瘩,后脑的长发垂坠感突然消失,他的手托起她的后脑勺,逼迫她不能退让、迎向他。

“不要!”她惊呼,双手使劲推拒着梅萧,带着决然的愤怒,他竟然强迫她,想要侵犯一个有夫之妇?!

一阵芝兰古桐木的清香迫近,鼻尖都触到了,冷知秋吓得几乎要昏过去,梅萧突然皱紧眉闷哼了一声,眼神失去焦距,随即松开她,咕咚软倒在地。

在梅萧背后,小葵举着洗衣棒槌,喘着粗气看冷知秋。

“小葵?”冷知秋没反应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小葵手里的洗衣棒槌松脱,掉在地上,咣的一声。

杏姑早把外面的突发状况告诉了冷景易,此刻,冷景易正赶出大门,惊愕的看着冷知秋主仆,以及歪躺在地上的梅萧。

“怎么回事?”冷景易脸色沉肃,先赶过去看梅萧,发现他只是被敲在后颈处、敲晕了,这才松口气。

冷知秋还在浑身发抖。她一向有些怕梅萧的,只不过这段日子以来,他都保持距离、极尽耐心的照顾她,让她放松了心情,才把他当个老朋友看待,没有多想就送他出门。原来,他还是那个让她戒惧的梅萧!

小葵扶住冷知秋,拍着她的背安抚。

其实小葵自己也害怕,她竟出手打一个权倾朝野的紫衣侯,万一打死了,她怎么担待?老爷和小姐又怎么担待?

“老爷,他欺负小姐,奴婢一时没想清楚,就出手打了他,他……他没死吧?”

冷景易深看小葵,目光冰凉,暗忖:就算梅萧想对知秋做些逾矩的动作,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这是往死里打的一棍子啊!这婢女向来处事有分寸,这会儿分明是太偏袒项宝贵,才会心情激动、下手不知轻重了吧?也不知那项宝贵什么能耐,就是能让女人一个个都偏袒他,亡妻如是,女儿如是,连个婢女也如此死心塌地。

“速来帮我将小侯爷抬到堂屋!杏姑,你留在门外,小侯爷的侍从应该很快会过来,你让他们稍候。”

——

冷景易以为,将梅萧抬到堂屋缓口气,按一按人中,揉一揉后颈,就能将他弄醒,谁知折腾了好一会儿,竟还是昏迷不醒。

紧闭双目的脸,安静如婴儿,如玉如画,可惜全是静止。

这静止让人生出恐惧。

冷景易突然想起亡妻死之前,也是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来,没多久就咽气了。

这小侯爷不会也如此不堪一击吧?

围住梅萧的主仆三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门外,梅萧的侍卫在追问杏姑,小侯爷何时回驿馆。

冷景易只好出去应付侍卫。现在梅萧生死未卜,他还不能据实告诉紫衣侯侍卫,以防万一闹出人命,他和女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侯爷今晚睡在本官这里,现下已经安歇,你们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备马车来接。”

万一梅萧死了,冷景易必定要带着女儿连夜逃命;若不死,明日正好送上马车,回驿馆诊治无虞。

几个侍卫见即将上任的学政大人如此说,而且他们素来也知道紫衣侯敬重冷景易,比敬重亲爹还夸张十倍,所以,这些人当下就唯唯诺诺告辞走了。

冷知秋随后穿好外衣,捎了件斗篷,带着小葵跟随,对冷景易道:“爹,这个祸事非同小可,知秋这就去找春晖堂的木子虚大夫来,小侯爷千万不能死在我们家中。”

冷景易沉重的叹了口气,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小葵。“速去速回吧。贱婢,好生照看小姐,这深更半夜,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饶不了你!”又对杏姑道:“你也一起去!”

他离不得梅萧左右,以应万一。让女儿带两个婢女深夜赶路找大夫,实在是无可奈何。

——

却不知冷知秋刚出了念奴巷,夏七便出现在主仆三人面前,问明情况,当下就呼来马车,送三人去了十里长街春晖堂。

到了春晖堂,才发觉人事已非。

这里显然被人恶意打砸过,门口那幅楹联已经拆下,变作十几块碎木,春晖堂的牌匾也歪了,门窗皆泼了鸡血,马灯橘黄的光照着,阴森森的恐怖。

项宝贵派人救回木子虚,却不曾想,新帝即位,背靠成王的春晖堂木子虚顿时成为众矢之的。知府胡一图为了讨好皇帝和紫衣侯,总怀疑木子虚要勾结成王造反,三天两头提他去过堂问审;春晖堂的同行对手白和堂老板暗中放鞭炮,趁机造谣污蔑木子虚;而钱多多最狠,他和夫人沈芸求木子虚给儿子钱智看病,请了好几年都没请动,这会儿便要来强逼,又是打砸又是泼鸡血,叫木子虚一天生意也做不了。

原本有不少人受过木子虚的恩惠,都说木子虚是大好人、活菩萨,可真到了木子虚落难的时候,这些受了恩惠、嘴上直夸的人全都缩紧脖子,有多远躲多远。

“怎会如此境地?”冷知秋并不知道木子虚的景况,对着眼前的衰败景象,目瞪口呆。

夏七将木子虚的情况粗略说了一遍。

“少主夫人,你们在此稍等,属下摸进去看看,姓木的在不在里面。”

他说着就翻到春晖堂屋顶,从后窗破入。

冷知秋眯起眼打量春晖堂,心中不免感慨,世态炎凉,人情如纸,人人都想背靠大树,可大树一倒,这些站错阵营的人下场何等凄惨?

主仆三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春晖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淡如菊的男子提灯出来,脸上无波。

“知秋姑娘,走吧。”木子虚淡然轻语。

原来走到如此人生低谷,他还是这样置身事外的平静,倒是颇有“宠辱不惊”的风范。

——

回到冷宅,已经过了三更子时。

木子虚看过梅萧的脉象,又摸了几处穴位,正要取银针出来,却听冷景易对冷知秋道:“知秋,你先回屋,小侯爷有爹照看。”

这是看要扎针,叫女子回避。冷知秋应了“是”准备告退。

木子虚放下双手,端坐着问尚未走出门的冷知秋:“知秋姑娘留步。”

冷知秋愕然转身,看木子虚姿态,心里突然一紧,这才想起,木子虚的外甥女周小玉还在梅萧手里,这二人算是有仇的。急着要救人,却把这茬忘了!

“知秋姑娘,此人是紫衣侯梅萧?”木子虚淡淡的问。

早就知道项宝贵经常带回家的朋友、与冷知秋有不清不楚的传言、京中纨绔出名的公主之子、当年老皇帝老皇后视为皇家未来护身符的“梅萧”大名,木子虚还曾虎胆英雄闯了玄武营,想要从梅萧手里救出周小玉,却不想,如此夜晚,突然就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原来是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真是意外。栽在如此书生手里的人,大概都会加倍难堪。

世上有许多霸气外露的英雄,一颦一笑都震慑人心;却很少见这样相貌静若处子、气质纨绔风流的人,也能杀人无形。从某种角度来看,梅萧和冷知秋有些类似,但又不尽相同。

“我不救他。”木子虚很肯定。

这不仅仅是私仇问题,梅萧现在已经是成王的最大威胁,他死了,对成王大有好处。

“梅萧若死,我爹和我都是杀头的重罪。”冷知秋看着木子虚,目光诚恳。

没有什么机巧诡辩,摆在木子虚眼前的就是一个选择题罢了。是趁机帮成王除去障碍,还是救冷景易父女于祸事?

木子虚和成王的情分,外人不知道,但想必是渊源深厚的。木子虚与冷知秋却是点头之交,互相有过恩惠、也有过仇隙。

似乎,这个选择的结果毋庸置疑。但别忘了木子虚的为人处世原则!

他在犹豫纠结。

冷景易不知木子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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