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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若三千弦-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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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今日我不与你们这些无知小辈争辩,焰儿,你记着,我若不同意这门亲事,她终归算不得韦家人!”
“即便不算,她依旧是我韦墨焰的妻子。”
两相对立,祖孙两人之间的争端激烈而不可避免,各自怀抱自己的坚持不肯让步。一个是坚持信义约定,一个是坚持情深意重,无论谁都没有错。
鹤发散袍飘逸若仙,猎猎飞舞之声中转眼夺门而去,消失在茫茫秋色尽头。
“多谢紫袖堂主。”在华玉的搀扶下,紫袖缓慢起身,那袭霜华洁白深深垂首,声音低沉微颤。
淡淡叹了口气,总想置身事外却不停被卷入洪流之中的雍容女子拉着那双比她更为冰冷手,眉间温柔如水:“别往心里去,师父那边我会去说清楚。你身子还未好利索,这些日子多加休息,不然大婚之日白白浪费了天赐花容——一辈子最美的一天,一定要珍惜。”
若是能简单解决,那再好不过。
“倾鸾,这几天不要出门。”疏朗面庞上眉宇深皱,能让他如此担忧的事情并不多,与紫袖的从容淡然相比,显然韦墨焰做了更坏的打算。
再次握紧夏倾鸾的手,仍能感受尚未完结的微颤,对她来说,要说出那一番话着实不易,对他来说,想听这番话更是不易。
防祖父竟像防敌人,外人听了未免觉得好笑,但韦墨焰和紫袖却是一清二楚,以无涯老人的脾气很可能直接针对夏倾鸾,不是逼她放手便是更加极端的方式,就如同韦墨焰对待那些伤她的人一样。
这场婚事会不会像她在剑南的遭遇一般成为丧事无人知晓,至少,已为武林盟主的韦墨焰这次比以往更加烦扰,他们要面对的阻力根本无从击破。
第三十九章 得成比目何辞死
兰陵秋雨一场寒胜一场,隔夜落红满地,桂海飘香。
阁台上把酒临风,湿冷的潮气缕缕吹过,远处烟水浩淼如雾如幻,分不清真真假假究竟在何处交汇。
无涯老人冷然离去已经三天,韦墨焰的心一点点下沉。
骨子里孤傲的性格完全来自祖父,他确信,那个从不向任何人低头妥协却对信义二字极为看重的老人不会就此罢休,即便不逼他娶紫袖为妻,至少不会让他顺利与夏倾鸾完婚。
毕生守护的东西近在眼前,为什么总要平生波折?便是冷静如他也不禁开始烦躁。
“还是没能找到师父。”敛衣提裙的雍容女子转上楼梯,脸上疲惫难掩,“没想到师父他还记着那些没用的约定,早知如此,倒不如在山中的时候便说清楚了。”
“彼时我并未结识倾鸾,又怎知道自己会沦落到如此,河山如画,江湖狰狞,竟都是为她一人颠覆。”
侧目看向烟笼雾锁的远山如黛,低头提酒,在他执着的盏上轻轻一磕:“我会尽量说服师父,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你也别太过激,毕竟他是你的祖父,况且我相信师父不会伤害她。”
“如此最好。”杯盏铿鸣,仰头饮下盏中清液,全然品不出往时的甘冽。
那日之后韦墨焰仍会到阁顶陪夏倾鸾,只是时间上缩短很多,从他眉宇间不难看出最近琐事繁杂带来的不快,夏倾鸾也不说些什么,默默等他来,默默送他去,仅此而已。
虽然讨厌被束缚,但夏倾鸾明白这是为了她好,单是面对无涯老人就让她倍感压力,更别提与其接触了。然而心里隐隐还是期望能有一场长谈,她想试试是否能说动那位万人敬畏的老者,不要再为难韦墨焰,也不要再将他囚禁与过去的阴影之中。
被禁锢于记忆的滋味,她最懂其痛苦。
特地命人赶制的大红婚服已经送来,从紫袖口中得知,第一次公布婚期,即他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时便已私下准备了二人婚服,后来经历昆嵛山一战和漫长的沉梦,已经不再新的婚服被他舍弃,重又找人做了现在这套。
他说,她不再是曾经的红弦,那么这婚服也该是新的。
平整华软的丝绸锦缎触感真实,这般细致的衣物她穿过一次,却从未如此认真看察,小心翼翼打开,艳丽鸾纹栩栩如生,腾空欲飞。
忽又想起腕间的赤鸾,和他腕间黑色凤凰。
浮云总遮望眼,回想起东胡苍茫中他第一次开口相邀共度此生时,她只当那是图谋不轨的玩笑,然而所说的每句话至今仍能字字清晰忆起,仿若昨日。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两个人的命运之轨便已交错了吧。
夜深了,窗外风声簌簌,了无人语,世间又陷入沉睡。
一袭黑影闪过,夏倾鸾蓦地握紧赤情,即便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气,她依旧可以肯定外面有人。
多事之秋,总难平静的。
熄了灯迅速拉开房门,只见粗布衣角拖过地面直往楼下而去。利落伸手绝对不是阁中子弟,夏倾鸾不禁涌起心慌预感,掌心,竟隐隐溢出冷汗。
那道身影总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直到二层议事堂方才止步,静静立在黑暗之中。
夜间极为清晰的素白衣袂也随之停下,深深吸气,竭力保持平静:“无涯前辈深夜召唤,可是有什么话说?”
“要说什么你很清楚。”略显沙哑的声音底气十足,全不像是已过花甲的老人。转过身,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议事堂内的几扇雕花木窗尽数大开,明亮月色一泻而入。如此掌风内力,她便是修习上一生也不可及其十之八九。
借着月光看得清晰的面上长须轻动,目光冰冷:“韦家与百越云家世代交好,焰儿和阿月乃是指腹为婚,即便如今两家都没落了,这姻缘却是不可更改的。云家家主夫妇都是良善之人,只这一个女儿得以幸存偏又落在烟花之地饱受苦难,在云家的坟前我答应过定会好生待这丫头,与焰儿的婚约,也是我亲口许下的。”
这些她都知道,当初正是因为韦墨焰与紫袖之间早有结发之约,所以她才屡次拒绝他的示好,甚至逼着他与紫袖完婚。现在想来,她的一言一行何其残忍。
“我知道这对紫袖堂主不公,但若强使他们二人在一起其结果也未必是好事,他的性格,总不懂珍惜身边的人,反去伤害。”夏倾鸾淡淡开口,陈诉着自己的想法。如果能心平气和说通其中道理,那岂不是比再掀波澜好得多?
能说服无涯老人,这便是她努力要做到的目标。
前两日盛气凌人的老者忽地一叹,沧桑中多了几丝惆怅。
“阿月的遭遇,你可知道?”
“是指她在……在那种地方的遭遇?”
“小小年纪被逼入风月场,那丫头自尽的次数几难胜数,你这种被人护着长大的人又怎会懂得。”
被人护着长大吗?夏倾鸾垂下手腕,赤情冰冷贴在肌肤之上。
亲眼看着家破人亡时,她比韦家遭逢劫难远走夕落山的韦墨焰还要小,六岁,那时她只有六岁,还是什么都不懂每天跟在爹爹娘亲身后无忧欢笑的年纪。萧乾叔叔护着她,却也只能护到分别,之后那些年年岁岁朝朝暮暮,除了与月哥哥的短暂相处外,谁又曾真正保护过她关心过她?是每日酗酒拉着她说着娘亲如何如何的师父,还是教她武功让她落草为寇名震一方的双天寨大当家梁通?
说什么凄凉往事,第一次满身泥污被人欺负,第一次杀人染上满身鲜血,第一次流落街市拾人弃食充饥……世态炎凉,人间冷暖,谁又会比她体味的更多?
“我的事,你根本不知道。”眼中隐隐戾气流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总让她想要化身红衣冷血的修罗,抹杀一切。
冷冷一哼,老者并不在乎她的变化:“我是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你与我韦家并无半点干系。我只想告诉你,无论如何阿月才是韦家的人,她等了焰儿这么多年,一个被猪狗脏了身子的丫头仅剩这么一点期望,你若敢从中作梗,我不在乎杀了你让焰儿恨我一辈子。”
那语气,活脱脱是另一个韦墨焰,决绝,无情。
“只能远望,总好过相伴却被其所伤。”
低眉垂眼间往事如风。
如同她多少次被迫逃离,不是厌他恨他,而是无法承受在他身边时遭受的无限伤害。如果那是紫袖,只怕伤得会更深。
无涯老人有些意外,眼前明显脸色不是太好的女子似乎并不排斥阿月,反而是在为她着想,这便是阿月据理力争替她说话的原因吗?
这三个孩子,关系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
第四十章 宁为金玉不求全
并不漫长却浸染仇恨的前半生中,夏倾鸾接触最多的不是亲人,而是死人,也因此与人交谈亲近成了她最难做到的事情之一,面对德高望重的无涯老人,如何收起自己的冷傲淡漠是个难题。
“在前辈心里,重要的是紫袖堂主,还是曾经指腹为婚的约定?”
“有何区别?”矍铄的老人微眯双眼。
“如果是为了约定,夏倾鸾无话可说,知子莫若父,阁主的性格您应该再清楚不过,这约定,必是要毁的。”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夏倾鸾目光迎向老者,语气坚决,“如果是为了紫袖堂主,那么还请前辈想想,结果又会是如何。”
若是当初没有她时还好,纵在他心中女人只作刍狗,紫袖总还是例外的一个;可如今三人关系已是如此,再要因紫袖的关系打破历经死生方才换来的厮守,他定然牵连于旁人,便是紫袖也落不得半点好处。
执念,最是可怕。
半晌无声,待到窗外风啸又起,负手沉思的老者方再次开口,却是少了三分盛气:“你就这么确定焰儿会为了你不惜一切?”
月光掩映下重纱白衫默然颌首。
曾经她也是不信的,屡次猜疑甚至刀剑相向,她一次次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留在韦墨焰身边,直到七佛山巅他纵身一跃,用宽阔肩背为她阻隔伤害与死亡。
舍天下而守一人,这是他最决绝的温柔。
凡尘痴者无数,踏红尘万丈览遍,鸾鸣凤和,劳燕分飞,哪样是阅历丰富的老者不曾见过的?
而他一手带至出山、深受他影响的那个孩子,脾气又是与他如出一辙的执拗冷硬。
无人能听见的低低叹息盘旋心底,重新打量眼前眉目清冷的白衣女子,那些偶尔可闻的传言终于相信。无涯老人不得不接受事实,他寄托了所有期望的孙儿,原本视女人为刍狗谁都不肯相信的孩子,已经找不到当年无欲无情的痕迹。
“便是焰儿不在乎,我却不能不管,你们的婚事我可以不阻拦,但你必须做到一件事。”
“前辈请讲。”夏倾鸾攥紧手掌——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兆头,面上无涯老人已经不打算再从中阻挠,但既然提出了条件,那必定是极难完成的,也许,将会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艰难。
只是无论何种险阻都不可能再阻挡她,离开他的决然与伴君幽独的决然是分毫不差的。
雕花红椅前朱漆书案上还留着他写了一半的信笺,飘逸若仙的老者坐在椅中,一瞬,仿佛与他的身影重叠。这便是血缘,多少年不曾相见依旧无法逆转的东西,如冷酷,如强势。
“阿月可以为焰儿付出所有,你呢?夏姑娘,你能为焰儿做到什么程度?”低头看着信纸上苍劲工整的字迹,雪白眼眉淡若暮云。
能站在武林至尊身边的女人必须有一定的觉悟,为他舍弃一切,随时赴死。这点毫无疑问阿月是做得到的,眼前看似坚忍的丫头呢?年纪轻轻满身杀戮,不问天谴不信报应,如此沉重的戾气在孙儿身边究竟是福是祸?
那孩子,再经不起任何背叛。
“我只能做到一件事。”望着满室斑驳银辉,淡漠双眸中有异样光芒闪动,“守他身后护万敌不侵,他可为我死,我亦会为他而生。”
缠绵缱绻不盼,只求生时并肩,死亦同穴,碧落黄泉,无怨无悔。
“口说无凭,我需要证明。”
“随时恭候。”
与冷漠盟主八分相似的眉宇间扬起一丝冷然,说得再好听终是浮夸,当年儿子韦不归与儿媳何尝不是山盟海誓说什么同生共死,结果却是被枕边人害了性命与盼念。在韦墨焰身上,这种悲剧绝不可以重演,那会毁了他,让他永世沦入心魔。
指尖一抹浓墨漆黑,龙飞凤舞跃于纸上,借着掌风,那张纸精准无误飘落夏倾鸾身前。
蹙眉低头,五个大字赫然可见。
精绝,异梦石。
都是她听闻过却从未当真的东西。
老而不见迟缓的身形起立踱步窗前,银月高悬,乌云渐起。
“山中闭塞,我却并非孤陋寡闻,墨衡剑因你而断,这可是事实?”
夏倾鸾点头。
七佛山涧,韦墨焰为了救她致使墨衡剑折断,这件事一直在她心里抹消不去。她欠他的太多,墨衡剑便是其中之一。
“既然是为你而断,那我让你去补救以证明对焰儿的忠心,你可愿意?”
“墨衡剑可补?”夏倾鸾惊诧道,“可他从未提过,早知可补便是入刀丛剑林我也愿意。”
“他岂会让你涉险——”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无意中,无涯老人竟是默认了孙儿对这女子的在乎。
其实在夕落山听说那些是是非非与不知真假的缠绵悱恻时老人便已有所察觉,心如铁造的韦墨焰许是遇上了命定劫数,及至亲见从不与人亲近的他牵着夏倾鸾的手,传言便成了事实沉积心底。
怕那孩子再遭背叛,所以才固执地要求他娶阿月,舍红弦,毕竟这么多年来眼看着二人共同生活,眼看着阿月如何在他身后默默相助,对她的信任远超过素不相识的红弦夏倾鸾。
罢了罢了,若是能证明他钟爱的女子同样可为他倾尽所有,便是取代了阿月也无妨。
终归,韦墨焰才是他韦家血脉。
“既然你我都不想让焰儿为难,那我给你两条路选择。”长身而立的身影倏忽移动,夏倾鸾只觉眼前一花,微风荡过,颈上神不知鬼不觉多了一道伤口,浅而滴血不留。
这是韦家三代光耀开拓之人,年过花甲仍旧被无数人畏惧的强者,想要杀她轻而易举,不过覆手之力。
冷肃身影在她旁侧立定,无情语气像极韦墨焰:“第一,在我取你性命之前离开他,从此消失不可再出现;第二,去精绝,取异梦石,让我看看你为了焰儿能做到何种地步。”
精绝。
胜雪白衣一震。
“去精绝至少要半月之久……”
“这是给你们两个人的试炼。”丝毫不为其所动,无涯老人漠然负手,“选第二条路你还须答应一件事,在取得异梦石回来之前不许与他有任何联系,如果你能活着回来而他还愿意相信你再娶你为妻,我绝不多说半个字。”
要逼她再次消失么?
唇边苦笑,干涩无奈。
然而她别无选择。
“江湖贴已发,你让他以何脸面对天下之人?”
无涯老人冷笑:“你已悔过一次婚,万俟家的小子不还是好好活着?”
如此咄咄逼人之势夏倾鸾无法反抗,与紫袖相比她确实差的太多太多,不管是身份还是其他。
而今所盼,唯他不会因此憎恨,了断前缘。
“临行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41…50章
第四十一章 一别经年天涯远
月笼轻纱,流光澹澹,泠泠烟水楼阙,树静风止。
这样的夜本是无声无息的,清梦安眠最是佳时。
夜未明,天星悬,五层阁楼一点光亮在暗色中分外清楚,无声无息。
“倾鸾?”听得响声起身开门,韦墨焰意外地看到门外站着的竟是极少主动找他的白衣女子。
“这几天没见你好好休息过,紫袖堂主煮了些清汤,我见你房中还亮着便端了过来。”放下托盘,碗中汤水尚未冷去,丝丝缕缕烟气缭绕盘旋。
“哦?华玉竟会许她下地忙碌?”薄削唇边一丝笑意荡去霜夜寒冷,执着汤勺尝上一口,眉头皱了一下旋即散开,嘴角笑意却是更加明显了。
夏倾鸾有些不自然:“笑什么?可是汤太凉?”
“坐。”拉着夏倾鸾坐在身边凳上,韦墨焰指着汤碗摇头,“这若是紫袖做的,那定是下了毒药。”
初时还不明所以,片刻反应过来后,白皙面颊上立刻涌起绯红,声音也急促许多:“你若不喝便算了,拿去倒掉。”
还不待抢过汤碗,竟是被他端起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滴水不剩。
“既然是你做的,那么便是毒药也要不留半点。不过……还真是难喝。”
如此聪明,什么事都难以瞒住他。
夏倾鸾盯着汤碗半晌无声,他也不去打扰,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迷离却暖。
抬头环视,他房间仍是这般干净雅致,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这是哪个书香子弟的屋子,与混乱冷酷的江湖绝无半点关系,就好像他的两面,忽而如魔,忽而为人。
“我回去了。”收拾起餐具,些许笨拙又引来他淡淡笑容。
“没事的话你不会来找我。”
幽幽轻叹,在他面前想要遮掩太难,幸而她可以借这碗汤隐瞒心事。
“也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总不见你,也不知是不是阁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准备婚事有些忙碌,倒不曾想让你担心了。”同紫袖一样,夏倾鸾也被他禁止劳心阁中事务。从毒王谷离开时万俟皓月嘱咐过,她陷入梦魇太久,心绪上短时间内不宜有所波动,是而那些琐碎纷扰的事情都不再让她插手,安安稳稳成婚后他才能彻底放心。
外人都说破月阁阁主是个冷性子,连阁内子弟也道难得见阁主多说废话,但二人相处时总是她更为沉默寡言,不得已,也只能是韦墨焰做开口那一方了。
“无论如何,这次的婚事不能再有任何变故。”挽起总是冰冷的手,指尖正放在掌心,微凉感觉说不出的清爽,“再过两日你就是我韦墨焰的妻子、破月阁的女主了,若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不方便的话去找紫袖也好,绝不可自己胡思乱想。”
淡淡点头,有些不舍地抽回手掌,再多耽搁下去怕他会看出她的怅然,那时,又走不了了。
最后见他一面,然后为了能早日取得异梦石回他身边拼尽气力,结果如何只能看天意。
精绝,那个大漠中消失已久的国度对离不开水的江南人如同死亡境地一般可畏,但她不得不去,想要陪在他身边又不令他因此为难,必须短暂分离。
她不见了,他可会以为这是又一场背叛?
然而,别无选择。
“我一定会回来。”
“什么?”低弱近乎呢喃的声音难以听清,再询问时,那袭溶解了所有杀戮与戾气的翩跹白衣已然离去,徒留掌心点点记忆。
没关系的,她已经在自己手中,再也不会离去。
凉如水的夜色里,缓而无声远离七重朱阁后,白衣赤马,孤骑绝尘。
午时,跌落的茶盏声打破武林不易而来的沉静,脚步匆匆,面色阴沉,猛地推开房门,床上火红婚服整整齐齐叠放,一切平静如无人曾居住,唯有桌上半块玉佩证实这确是她存在过的地方。
“红弦堂主的马……不见了……”
不见了,任他如何信任,她还是离他而去。
清脆哭声夹杂着急促脚步闯进,见到黑衣男子手中羊脂玉佩刹那,一直哭喊的弄夜神奇地止住了哭声,小小手掌伸向玉佩。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一着急,接连不断的咳声又涌了上来,华玉默默将手掌覆在紫袖背上缓缓度力。
半举的手颓然滑落,曾经她视若珍宝的玉佩跌落地面碎为两半,那是不可复原的裂痕。
势态未明,但紫袖相信红弦不会毫无理由弃他而去,定是师父在中间做了些什么,可眼下韦墨焰不可能听进去这些,当务之急先要让他安稳下来,至少别像之前那样怒下杀令。
“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来不及禀报先出去了,晚些便回来也说不定。”
“是啊,少小姐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我这就去寻她!”
都是借口,她是刻意离开的,所以才留下这玉佩在桌上。
不管是为了什么,祖父也好,其他也好,她为什么不肯相信所有困难他都会解决,为什么偏要选择独自一人离去,为什么总要与他分道而行又为什么一次次留下他一个人?
明日,便是婚期。
“你们先下去,派出所有人手,哪怕知道她去向也好。”背着那袭了无生气的玄色身影,紫袖低低吩咐道。
如果明天婚礼上红弦没有出现,她不敢想象韦墨焰会有如何反应。
爱至深,痴近绝,一念为人,一念成魔,江山无限不见,只慕红颜如雪,偏偏千般烦扰尘事难斩断,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何苦更甚于此?何痛更深于此?何绝,更堪如此?
余人皆提心吊胆四散而去,只留一袭堇衣一道温雅。
“她若是想弃誓毁约便不会留下这玉佩,大概是师父逼迫才会如此。我这就去找师父,也许会有些线——”
“滚。”
冰冷,阴沉。
倒吸凉气,暗自心惊。他这样,竟是如魔障了一般。
那一瞬心如撕裂,却不是因他恶言相向,只是悲于这二人走到今日仍有如此之多磨难劫数尚未度过,两次婚事皆破灭,他的心必然伤了又伤。
愈发阴寒的气息蔓延无边,冷得怀中弄夜开始啼哭,一声声,任紫袖怎么哄也不肯安静。
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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