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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 正文+番外完结_作者:尼罗-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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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无立足境
午夜时分,卧室内的电灯还亮着。
陆雪征斜斜的趴在床上,一条光裸的手臂软软的从床边垂下去,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烟。闭着眼睛探过头去,他浅浅的吸了一口。
金小丰跪伏着压迫了他,宽厚胸膛紧紧贴上了他的后背。身体依旧保持着交合的状态,然而却是统一的沉默不动;仿佛心有灵犀、血脉相同了一般。
经过了大半夜的鏖战,陆雪征显然是疲倦了,所以抽完这一根烟,他摸索着又点燃了一根。深秋夜里,空气微凉,金小丰忽然鱼摆尾似的游动了一下,进出之际所带来的摩擦刺激让陆雪征猛然仰起了头,修长的身体也从随之从头到脚一起绷紧了。
到了此刻,金小丰却又停了动作。低下头张嘴轻轻咬住陆雪征的后颈,他调动周身一切感官,去品尝感受陆雪征。
这时,陆雪征缓缓的吁出一口长气,松弛而慵懒的趴伏下去。
他还是想要抽烟,可是金小丰开始捣乱。眼看着他深深一口吸进去了,金小丰悄悄扳住他的肩膀,毫无预兆的忽然抽身狠顶了一下。陆雪征猝不及防的呻吟出声,随即就被这一口烟呛的大咳起来。
金小丰的恶作剧成了功,正是感觉既兴奋又甜蜜,哪知陆雪征那边奋力回过身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咳嗽,一边扬手甩了他一个大嘴巴。金小丰被他打的脑袋一歪,随即作出反击,用自己的体温和力度把陆雪征冲击到了惊涛骇浪之中。
陆雪征上下颠簸、身不由己。扔掉指间那半根烟卷,他心里知道是混蛋小子在淘气,便想给对方一点教训。抬起右腿一翻身,他的本意是用要膝盖抵住对方的胸膛,哪知道金小丰眼疾手快,竟是一手托住他的右腿腿弯向上压去。就着相连的姿势,他顺势翻滚着仰卧下来,非但不曾制住金小丰,反是在这一转之中,让那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沿着脊梁一直走到了脑海里。
大床吱嘎作响,同时响起了陆雪征的喘息声音;其间还夹杂着低声笑语,那是两人在互相较量。然而短兵相接的交战持续不久,陆雪征忽然方寸大乱,猛然挺身一把搂住了金小丰。金小丰急促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嗯……”了一声——这一声拖的又软又长,把满怀的销魂全“嗯”出去了。
片刻的安静过后,陆雪征坐了起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儿子,饿了!”
金小丰披着睡袍起身下了床:“干爹,有夹心面包。”
陆雪征嘱咐道:“再端杯热茶过来。”
金小丰答应一声,转身便走,片刻之后,果然是将这简单夜宵逐样搬运过来。陆雪征从浴室走出,已是简单沐浴过,这时就坐在床边,拿那面包咬着吃。吃了两口,他抬起头,只见金小丰坐在面前,正痴痴的望着自己;发现自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便低着头抿了嘴笑。
陆雪征撕了一块面包送到他面前:“折腾了大半夜,你不饿?”
金小丰张嘴吃了那一块面包,还是笑,也没有话答。
于是陆雪征就在他那光头上扇了一巴掌:“傻笑什么?”
金小丰轻声答道:“干爹输了。”
陆雪征没想到他还记着床上那一场战斗,不禁感觉好笑:“干爹老了,打不过你了。”
金小丰执着的替他辩解:“干爹晚上没有吃饱。”
陆雪征没再说话,一口接一口的吃夹心面包。他当然不是打不过金小丰,只是舍不得下狠手。不知不觉的,金小丰也成了他的心肝宝贝。另外,金小丰大概是前一阵子憋的狠了,这一夜“金枪不倒”,本是件可以拿来取笑的事情,但是陆雪征慢慢咀嚼着面包,还是感觉那话有些说不出口。
如果金小丰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他就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了。可是他疼爱金小丰的心思,比对小白脸们的感情更深厚许多呢!
金小丰身体好,卖了一夜苦力,第二天早上起了床,精神依旧焕发,脸上一丝疲意都没有。陆雪征眼看他是要往码头上去,便吩咐了他一句:“你把白嘉治给我叫过来!让林逢春去顶白嘉治的缺!”
金小丰答应一声,又道:“俞振鹏也在白嘉治那里!”
陆雪征挥了挥手:“不要俞振鹏,让白嘉治来。”
金小丰知道陆雪征是要生事,不过也不好多问,只得是一路忖度着离去了。
金小丰偕同俞振鹏一起到了码头。在易陆两家的里应外合之下,杜家势力在码头上日益受到挤兑,杜文桢自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所以码头如今成了危险地带,隔三差五便有械斗发生。不过械斗归械斗,钱也真是来的容易;金小丰在码头上混了两三个月,不声不响的就独占了五十万。他吃肉,俞振鹏等人跟着喝汤,也都混了个肚儿圆。
码头上双方明争暗斗的厉害,上头两位大老板也是一样的针锋相对。陆雪征虽也是位有名望的大人物,但是向来不为身份所累,对杜文桢恢复了见一次打一次的方针,也不分个场合环境。杜文桢是个体面人物,总打扮的油光水滑的,结果如今只要见到陆雪征,必然会被撕扯的破衣烂衫。他气疯了,挥舞着手杖要亲自和陆雪征对打,结果手杖刚刚举到一半,被陆雪征夺过来“喀吧”一声,折成了两截。
杜文桢不甘受辱,从此出门,必有大批保镖随行。可是他有人,陆雪征也有人;两强相遇勇者胜,陆雪征就算打不到他,也要吓唬他一下子,让他永远不能安心在外。杜文桢恨极了,坐在家里大骂不止,说陆雪征卑鄙无耻、臭不要脸;打算派人去暗地里把他做掉,可是转念一想,又觉此事太有难度,然后他就后悔起来,认为自己当初无论如何都不该去惹陆雪征——按照陆雪征的作风与脾气,自己不去惹他,他也不会来向自己挑衅的。
杜文桢有心和陆雪征讲和,可在面子上又下不来台,急需一名中间人来做一番调和。可惜任何中间人都不管这等闲事,倒是有人出了主意,让他破财免灾,给陆雪征一笔款子。
杜文桢也知道这是个法子,但是心里不忿。钞票攥在手心里,他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大对劲:“老子在天津卫也是响当当的一号,凭什么要拿钱去孝敬陆雪征呀?!”
陆杜二人相持不下,如此一直对阵到了年末时节,依旧是剑拔弩张的不见缓和。这日清晨,陆雪征坐在餐桌前看报纸,一眼扫清版上题目,他当即就面目失色,“哎呀”了一声。
金小丰吓了一跳:“干爹,怎么了?”
陆雪征没理他,神情严肃的匆匆读那新闻,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脸都白了:“小丰,香港也被日本人占去了!”
金小丰张了张嘴,也愣住了——香港不是英国人的地盘么?日本人连英国人都不怕了?
陆雪征把报纸往餐桌上一扔,随即脱力似的向后靠去——上海那娘儿俩这回没地方落脚了!
天津是一定回不得的,纵算现在他没有和杜文桢交恶,也是一样的回不得。陆雪征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满屋里踱步,从早到晚的研究报上新闻。南洋一线全部开了战,虽然日占区的报纸,一定都说皇军大获全胜;不过陆雪征仔细咂摸那字里行间的意味,发现就凭文章中的这股子底气,日本军队就算没有真的大获全胜,想必也是没落下风!
而在新年前夕,上海那边发来了长信。
信是易崇德亲笔写的,说是已经把连小姐母子安顿到了一处妥善地方居住,生活起居等事一概无需担心,全包在他的身上。香港如今是去不得了,想要南下的话,只能前往重庆昆明。但是重庆一带轰炸厉害,轻易也是去不得;所以莫不如定下心来,先在上海住下。
陆雪征自然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独生儿子养在别人手中,可是一时又没有别的出路。唉声叹气的熬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他忽然想开了,对自己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过年吧!”
129一九四二年 。。。
大年三十这一天,杜文桢咬碎一口白牙,忍着千般委屈万种愤怒,派人到陆公馆送了两匣子点心和一篮子水果。
陆雪征不含糊,当即就命人送去回礼,是两篮子水果和一匣子点心。大冬天的,水果比点心更贵,所以篮子的尺码略小,水果中又夹杂了几只烂梨。烂的地方朝下摆着,表面上看不出来。
杜文桢接了这两样回礼,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自己这一片秋波,是否被陆雪征所领会。
大年夜,陆家众人是在陆公馆度过的。
陆雪征如临大敌,吃年夜饭时身上都带了枪。及至午夜时分,干儿子们依次上前给他磕头,他坐在上首向下望去,只见人是越来越少,稀稀拉拉的不过十多位,不由得暗叹一声;又想当初自己年纪轻轻的就开始收干儿子,干儿子们一个个稚气未脱,也都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哪知时光易逝,转眼间自己已是人到中年,干儿子们一个个的,也都老成起来了。
及至派发过红包,他不管别人如何玩乐,只将李纯单独叫到书房,仔细打量对方的模样。李纯近来仿佛是略略长高了一点,人也瘦了一些,看起来越发俊秀了;打扮的也体面,西装笔挺,正是一位标准的美男子。
在众位干儿子中,李纯是最小的一个,陆雪征对他的感情,也和对待别人不一样。坐在写字台后方的沙发椅上,他拉着李纯的手问道:“李绍文对你好不好?”
李纯红着脸笑了:“挺好的。”
陆雪征又问:“他给不给你钱花?”
李纯很痛快的答道:“给。”
“给的多吗?”
李纯歪着脑袋微笑:“挺多,他对我不小气。”
陆雪征点了点头,随即把李纯搂到身前,探头在他那胸腹部贴了贴脸——真是长大了,温暖香甜的少年气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一点香水味道。
抬起头来坐正了,他继续询问:“有没有私房钱?”
李纯几乎忸怩了,然而依旧是实话实说:“有。干爹原来给我的钱,我都没有动。”
陆雪征仰起脸来,压低声音嘱咐他道:“傻小子,别看他现在对你好,你就乐昏了头。只要有钱从你手里过,你就多少截下一点攒起来。将来他若是娶妻生子了,你手里有钱,也不怕他!”
李纯弯下腰,把嘴唇凑到了陆雪征的耳边轻声道:“干爹,我心里有数。他对我说的那些好听话,我可没有全信。如果将来他不和我好了,我也不缠着他,我自己过日子去!”
陆雪征听闻此言,甚觉欣慰。抬手搭在李纯的后背上,他满意的答道:“好孩子,这样就对了。”
然后他又笑道:“儿子,让干爹亲一下!”
李纯立刻乖乖的把脸蛋送了过去——忽然又转过脸来,因为怀疑干爹也许是想吻自己的嘴唇。
可是陆雪征没有去触碰他那嫣红润泽的嘴唇,倒是在他的眉心处啄了一口。
手按写字台站起身来,他搂着李纯的肩膀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又道:“李绍文要是欺负了你,你就来告诉干爹。干爹打不死他!”
和陆雪征相比,李纯还是矮,于是他此刻就偎在干爹身边,感觉很安全——比和李绍文在一起时更安全。
李绍文一边和林逢春等人说笑,一边暗暗的看着手表,计算李纯和干爹独自相处的时间。度分如年的熬了许久,在八分钟后,他看到李纯下楼来了。
八分钟的时间,应该不够亲热一场。李绍文放下心来,开始拿白嘉治开涮,白嘉治被他讥讽的怒了,伸手推了他一把。李绍文心情好,也不在乎。
凌晨时分,众人纷纷告辞离开。金小丰上楼回到卧室,就见陆雪征已经换了睡衣,正依靠床头半躺半坐,低头望着陆云端的照片发呆。
金小丰带着一点酒气,俯□去轻声说道:“干爹,睡吧。”
陆雪征把照片送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答非所问的说道:“大过年的,人家孩子都欢天喜地,我这儿子就只能守着个病娘,有爹也和没爹一样。”
金小丰想了想,没觉着自己见到哪个孩子欢天喜地了——天冷,又穷,白天出门一趟,倒是看到了几名幼小的饿殍。
陆雪征这时扭过头来,看了金小丰一眼:“你小时候流落在外,恨不恨你爹娘?”
金小丰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不恨。天天就是找东西吃,饿的心慌,没力气恨。”
陆雪征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拍身边:“上来睡觉吧。”
金小丰睡了不过片刻,就被陆雪征推醒了。
陆雪征腿疼——右小腿的骨头疼。金小丰一翻身坐起来,爬到床尾为他按摩痛处。
陆雪征把腿伸长了,右脚避无可避的正蹬在了金小丰的胯间。金小丰的身体很温暖,有半软半硬的东西抵在脚心上慢慢膨胀。
陆雪征没想到这时候他也会发情,忽然就不耐烦起来,挪向下方用力碾了一脚。而金小丰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一下子,登时疼的哼出声音,身体也是明显的蜷缩了。
陆雪征歪头向下望去,见他弯腰弓背的深深低着头,仿佛是在忍痛,心中却又一软。起身把金小丰拽到身边扯开裤子,他伸手进去摸了一把,正是沉甸甸的一大吊,结结实实的带着肉感。
金小丰就是长的大,哪儿都大,大手大脚,粗胳膊长腿大脑袋,世间仅有陆雪征一人能对这么一个家伙生出怜爱。单手托住那一件东西缓缓揉搓起来,他低下头,就见金小丰已经委顿着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还疼不疼了?”他低声问道。
金小丰没有回答,单是用面颊蹭了蹭他的肩膀,又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陆雪征心里有事,睡不着觉,所以就这么搂着金小丰,有一搭没一搭的为他“撸”了一次。一次过后,金小丰意犹未尽,他也仍然是闹失眠。手里攥着那一根物件,他一边消遣似的拨动抚摸,一边低头亲了金小丰一下:“就和干爹这么好?”
金小丰闷闷的“嗯”了一声。
陆雪征笑了,知道他是个没嘴的葫芦,一句动人的情话都说不出来:“那下辈子托生个大胖丫头,给干爹做媳妇吧!”
金小丰不置可否的又“嗯”了一声,其实心中是相当的不以为然。他虽然很爱陆雪征,虽然陆雪征的的确确是个爷们儿,但他并未因此而想去托生成女人。他觉着现在这样就挺好,如果陆雪征下辈子真想和自己做小两口,那让他去投胎成大胖丫头吧!大瘦丫头也行,反正自己是无所谓!
陆雪征没再和金小丰多说话——说来说去,对方就会一个“嗯”,倒成了自己在唱独角戏了。
一九四二年的春节,平安度过。
陆云端已经学会写字,在粉红色的信笺上写“爸爸,祝你新年快乐”。然后把一张新拍的单人照片和信笺一起塞进信封里。这一切都是在连小姐的授意下进行的——陆雪征在天津毫无音信过来,她怕对方会把这儿子给忘掉。
这封信千里迢迢的到达陆雪征手中。陆雪征看了信纸与照片,登时肝肠寸断,直过了两顿饭的功夫,才有所缓解。
他坐在写字台前,心潮澎湃,想要写一封回信。然而回信写到一半,他发现自己那语言竟然全部是“红楼梦式”的,带有强烈的小说风格,非常做作。
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扔掉,重新开头再写,语气依旧是怪异。第三次再来,他这回非常谨慎的控制了情绪,总算是写出了一封干巴巴的回信。
将这封回信邮寄出去,陆雪征感觉非常遗憾——自己其实是满腹经纶的,只是不善写信而已,为什么儿子非要考验自己的短处呢?
130亲爹。。。
二月二那天,陆雪征接到上海发过来的电报,说是连小姐忽然病重了。
连小姐从十三四岁起就在那勾栏院内讨生活,终日过着昼伏夜出的萎靡生活,烟瘾酒瘾都极深。自从得了痨病,她心里知道自己是没有指望的人了,而且被病痛折磨的太苦,故而又染上了鸦片烟瘾。先前她惦念着儿子将来的活路,还控制着,不敢随性;如今儿子有了亲爹,她心里一松,把日子过的越发颓废。
她那痨病得了许久,虽然也明白自己是必死的,但心存侥幸,总觉得未必会立刻就死。一日一日的熬过来,她在春节时还很欢喜,因为不愿去动陆雪征所给的那一笔款子,故而还从指头上撸下一枚钻戒拿去当了,给自己和儿子过了一个体体面面的好年。易家派人过来看望,她浓妆艳抹的,哑着个嗓子有说有笑;一根接一根吸烟卷,两个鼻孔往外噗噗喷烟。
哪知一过大年初三,她就病倒下了。她以为自己不能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完蛋,心里还没当一回事,及至过了初十,她那情形一天坏似一天,就傻了眼。
这时候再去医院,医生连药品都没有开出——一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开药的必要,二是物资紧张,也没有好药可开。
陆雪征满拟着连小姐还能熬个一年半载,没想到她的性命会这样单薄脆弱。电报上说“病重”,那事实上必然已经濒死。手里拿着这么一封电报,他心急如焚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上海那边随即又发来急电,说是连小姐已经没了。
易崇德表示自己愿意一手承担连小姐的后事,如果陆雪征一时不能脱身前来,自己这边也可以代为抚养陆云端。但是陆雪征知道易崇德再够义气,也无非是尽人事而已;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要过起寄人篱下的生活,那滋味是好尝的吗?
何况又不是没有亲爹,亲爹又不是养不起他!
陆雪征是个思想通达的人,遇到什么困境,都能想开,都能克服。天塌下来把他压趴下了,他也能一边宽慰自己一边匍匐前进。唯独在儿子这件事上,他想不开。
他知道自己不该把儿子接回身边——不安全,自己不安全,儿子也不安全;让儿子留在上海呢?自然是享受不到什么亲情友爱,但也能衣食无忧,不至于受苦遭罪。这样想来,似乎让易崇德代为照管儿子一年半载,也不是完全行不通的事情。可是陆雪征尽管在理智上已经分析的头头是道了,但一想到儿子孤零零的没有娘,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这天中午,金小丰见陆雪征一言不发,坐在书房内只是默默抽烟,便出了主意:“干爹,派个人过去照应着云端,也就是了。”
陆雪征没抬头,只低声问道:“派谁去?”
金小丰盯着陆雪征,思忖着答出两个字:“李纯。”
陆雪征缓缓的摇了头:“李纯现在和李绍文不拆伴。让李纯一个人去上海,那李绍文还能稳得住?让他们两个一起去,我这边又整缺人手,少不得李绍文。”
然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也觉得李纯合适。除了李纯,还能派谁去?”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金小丰:“说起来,你也是个细心懂事的,可我……”
话没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抽烟。金小丰隐约猜出了后半句,但是装傻充愣,不说。
他知道陆雪征离不开自己——就算是不缺人手,也离不开自己了!
于是他扭开脸去,不动声色的暗暗一笑。漫长的战线、柔软的进攻,初见成效。
这时,陆雪征忽然深吸一口,随即将手中的半根香烟摁熄在了写字台上的烟灰缸里。
“不管了!”他在烟雾缭绕中斩钉截铁的自言自语:“能养到多大算多大!就算死,也得死在我的跟前!”
然后他猛然站起来,对着门外一挥手:“去,发电报给易崇德,让他派个人把孩子给我送回来,随着货轮走就行!”
金小丰没想到他会下这个决心,出乎意料之余颇想劝阻两句,然而嘴张到一半,他强行咽下这话,扭头出门奉命行事去了!
金小丰对于陆雪征,是有一点独占欲的。他不怕陆雪征花天酒地的胡闹,怕的是对方死心塌地的恋爱。当然,陆云端还是个小崽子,陆雪征对待陆云端的感情也并非爱情,但是金小丰心里还是很存芥蒂。
存芥蒂也没办法,他眼下须得先把电报发出去。至于将来——见机行事吧!
在这一年的西历四月,陆云端乘坐一艘满载棉纱的大货轮,抵达了天津码头。
陆雪征亲自乘车前去等待迎接。货轮靠岸之后,俞振鹏快步通过栈桥上了轮船,把刚刚走上甲板的陆云端抱了起来。转身一路小跑回到岸上,他一边留意着脚下道路,一边偷瞄怀中孩子,心想这确是干爹的儿子无疑——太他妈像了!
陆云端穿了一身黑绸夹袍,袍袖略略短了一点,故意露出里面一圈雪白的小褂袖口。稳稳当当的坐在俞振鹏的臂弯上,他那两条小腿垂下去,黑色西裤裤线笔直,小皮鞋锃亮的,一丝灰尘也没有。
这是个服丧的打扮,但是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黑纱白花孝带子,原来是护送他过来的易家手下很心细,料想连小姐是个没名分的女人,陆家未必愿意让少爷给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娘戴孝,所以提前给这孩子收拾装扮了一番——孩子上船时,的确是戴着黑纱的,因为无人看管,所以孝带子也还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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