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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呼吸-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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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一滴一滴地冒了出来,我这时候突然很想念唐睿。
“……我好像不记得有被起诉这件事。”我十分蹩脚地翻供了。
“可是你刚刚说几年前你被一家马来西亚的公司起诉了,你再想想。”
“我没说过这话。”我一挑眉毛。
“你刚刚说了。”
“没有。”我颠倒黑白,“我没在口供上签字。”
我看到对面的警察很隐忍地翻了个白眼,皱着眉吩咐书记员把刚刚那段给划掉。
我心里像是松了口气,过了一两秒钟以后又惴惴不安起来:这才不到两小时,我真不知道再这么问下去我还会说错什么。
“夏念非,你最好老实一点,说谎对你没有好处。”警察严厉地看我,“我们掌握的证据很充分,你不但涉嫌洗钱,还涉嫌窝藏包庇罪犯。”
我觉得我脑袋上有一根筋在一跳一跳的,周围的氧气似乎都不够用了。早年的时候我年轻气盛,似乎什么都不怕,近乎于幼稚;而时至今日,才居然有一种行至穷途末路的感觉。有一种似乎是恐惧的东西一寸寸爬上心头,连绵不绝;我在警员们回顾笔录的间隙中恍惚地思索着,觉得这场罪恶竟无边无际,寻不到一个可供我后悔的片段。
“你是凫大附院的医生,又是硕士在读,手上还有很多合法财产,你的人生应该很美好。”对面的警察脸色放缓和了点儿,喝了口水跟我说话,“夏念非,不要因为一念之差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我闷闷看他一眼,心说我早他妈断送了。
“只要你积极配合警方的侦查工作,有重大立功情节,法定是可以减刑甚至免于处分的。”他循循善诱,“我们看了,新协和跟你的私人账目都很有问题。四年前你的全部财产都无缘无故地放到了地下钱庄,那时候你还失踪了一阵子,说是去云南——这个你记得吧?”那警察意味深长地看看我,“你好好儿想想。”
我听他这话说得不痛不痒,似乎是没有挠中重点,可又吃不准警方到底知道了多少。我靠在讯问室的小木椅上,真正觉得如芒在背。讯问已经一两个小时了,警方似乎还没有进入正题;就在我觉得神经快要崩溃时,对面警察笑语晏晏地摊出几张复印件推给我。
“这是什么?”我瞄了一眼,似乎是会计账簿。
“这是一个证人提供的账簿残件。”那警察笑眯眯望着我,“据说是四年前杨善堂地下钱庄账簿的另一个版本,你看看,你是不是有印象。”
我觉得我全身似乎马上就炸开了,冷汗在一瞬间冒了出来——这种要命的东西,怎么会又出现在警方的手里?!
我跟对面的警察沉默着对峙了大概有十来秒,房间门却突然从外面打开了,一个肩膀上戴着三级警监衔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个年轻点儿的警司。
“何局长。”对面的警察起立招呼,“您怎么来了?”
局长身后那人像是有些不爽地瞄了我一眼,啪地将手里几张纸摔在录供的写字台上,压住不满低声交代:“这个人,改变强制措施,取保候审。”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赶了两章出来,因为下个星期会非常忙,可能没有时间更新,见谅:)
工作结束是在下周五,到时候应该会恢复正常更新,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18
我被两三个警察拉着摁了手印,很错愕地被那位何局长带出了讯问室。局长心情似乎不太好,一路木着脸带我走到看守所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让其他人待在办公室外面。
我一迈进门就看见我的大舅舅黑着脸杵在办公桌前面双手环抱瞪着门口。我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大,大舅舅,您来凫州了……?”
“过来!”夏岩吼声如雷。
我小心翼翼地贴过去,还没站稳就挨了一耳光。我被饿了一天,整个人本来就没力气,被他扇得整个人往一边的小沙发上滚去。
“我他妈叫你混!叫你混!夏家五代身家清白,咋他妈生出你这么个混球?!”大舅舅不等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抬脚就往我身上踢,压根儿就不讲究地方,踢着哪儿算哪儿。我脸上挨了一脚,这还不算;背上被皮带抽了一晚上的旧伤还没来得及结痂,这下子数尽被他踢开了。
“好了好了,老夏你停一停。”边上的何局长开口了,“我手底下的人我清楚,这孩子昨儿被折腾了一晚上,你再这么踢下去他就该没命了。”
“老子就是想踢死他才好呢。”大舅舅顺了顺气,扯松了领带往我身边一坐,“你也是,啊?抓我的人就算了,抓进来还他妈这么折腾。”说完把我扯起来,刷一下就掀开我的毛衣,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有你们这么对犯人的么?一群衣冠禽兽简直。”
我在突然的冷空气中瑟缩了一下,沉默着坐正,梗着脖子看他们俩。
“行了老夏,这事儿我跟你陪个不是,这回是我没给下头交待好。再说本来也不是我们公务人员下的手,一点儿皮肉伤,回头在家里好好儿养一会儿。”何局长在我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思忖一阵儿看向我,“夏念非,我跟你说实话,你的事儿我都知道。”
我猛一抬头看着他。我大舅舅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儿。
何局长悠悠闲闲地点起一支烟:“四年前我还没当局长,杨善堂那地下钱庄的案子就是我亲自经手的,你跟郭一臣什么关系我早知道。那时候你的账上被人做了那么大的手脚被保下来,我就知道你后面有人,而且来头应该还不小。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市上是不会动你的。”说完他深深看我一眼:“这次你会被抓,主要还是因为新协和的案子,有人直接提交了四年前的真账簿,临到这份儿上我们再不抓你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账簿是谁提交的?”大舅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何局长斜瞄大舅舅一眼:“老夏,你这么问就没意思了么。”
我突然不自觉地抖了抖;我猜不出是谁,真猜不出。
“我就跟你明说吧。”何局长看看我,“老夏当年在团省委组织部的时候把我从大学里选调出来,算是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我虽然不归他管,但老领导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当年案发的时候上头有人保你,假帐做得滴水不漏,涉案人该死的死,该失踪的失踪;今儿这账簿是残件,而且是复印件,证明力还是有限。这会儿案子的焦点还是在丁显杰跟境外那一块上,主要火力不是在翻你的老案子,我先给你个取保候审,下面的事儿我们再慢慢斡旋。”他斟酌了一下字句,看向大舅舅,“问题应该不大。”
大舅舅冷笑一声:“不大你们还直接抓人?胆儿肥啊。”
何局长一摊手:“职责所在嘛你叫我怎么办?再说我也没想到我手底下那帮兔崽子胆子有这么大,我本来想着这孩子老早上面就有人照应,这回意思一下肯定就有批示下来,我怎么知道……?”
我心不在焉地绞着手。四年前暗中保下我的人是白骏卿,这一晃就是四年,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何局长皱眉喝了口茶,闲闲看向大舅舅:“你也宽宽心,你这外甥不是个一般人物,局里几个高层都知道这人动不得。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帮你就到此为止,你把你的人给我看好了,别又捅出什么篓子来。”
“这你倒放心。”大舅舅淡淡一抬眼,冷不丁地扭头瞪我一眼。
“我知道你宠他。”何局长点点头,“老夏,我也给你说个真心话。你要是真想护着他,还得把他接回崖北去。你在政治上是团省委出生,本来就比别人升得快一截,就算组织上一直不把你抽正,你这二号的交椅也是稳当当的,除了书记四大班子都得听你的,基本上就是土皇帝。你又没儿子,夏念非搁崖北直接就是太子爷,想怎么折腾都行,何苦要天远地远地在凫州受罪呢。那洗钱案子还没完呢,今儿一个账簿,明儿一段录音,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他停了停,“四年前夏念非是有贵人相助,可人家神秘啊,别说你,就连我都不知道是谁。而且这次人家不就没出面,你说这玩意儿靠得住么?上阵还得父子兵不是?”
“这我知道,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大舅舅表情柔和了一下转向我,“老让他一个人在凫州待着我们一家也不放心。”
我下意识的将目光错开了。
“那行,这就回去吧,我也该回局里了。”何局长起身,忽而又看向我,“小夏,我也跟你说句不好听的。从开始到现在都有人保你,不过别人保的都是你,可不是郭一臣。”他目光闪烁了一下,突然严峻起来,“这混球糟蹋小西南这么多年,也该他妈有报应了。”
大舅舅帮我从看守所领了随身物品,管何局长借了辆警车直接把我押回家。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在警方例行通知家属后连夜打点飞来的凫州,瞒着崖北的一家人,只提了个公文包就杀过来了。
大舅舅对凫州交通不是很熟,在我的指点下绕了半天才到我在琵琶河畔闲置的那套老别墅。他没让我回市内,图的是清净。
“背上是怎么回事儿啊,啊?!”他开了中央空调,三两下扒光我的衣服,皱眉去摁我背上的伤口。
“跟看守所里老犯人打的。”我梗着脖子等他给我上双氧水,心说你刚刚不是还踢了我一顿么,敢情这么快就忘了?
“你怎么到哪儿都不安生?”他拿了棉球蘸双氧水给我敷伤口上,我顿时就听见背后一阵儿滋滋乱响,跟铁板烧似的。
“那群神经病上赶着要来非礼我,我这不也是为了名节。”我揪着膝头的裤料跟他开玩笑。
“哦,那你洗钱也是为了名节?”大舅舅隐怒道。
我讪讪闭嘴了。
“胆子不小啊你,我还真不知道薇薇能生出你这么个王八蛋儿子。”大舅舅手上的力道故意加重了点儿,弄得我一阵儿龇牙。“你妈辛辛苦苦给你留这么多钱不容易,你就拿来这么糟践?郭一臣是你碰得的人么?”说完他棉球一甩,二郎腿一翘,靠沙发上指着我就开始骂,“但凡你要是我儿子,我他妈早就一枪崩了你了!还留着你在这儿祸国殃民?!守着金山你去洗什么钱,啊?!你缺钱?你缺钱不知道找我要?!”
我昂着脑袋不吭声儿。洗钱对我来说就像是前尘往事,一经提起就能勾出我许多愉快的或是不愉快的回忆。我想起郭一臣,想起张源,想起白椴;一瞬间有很多青春年少的影子在我脑海中飞快划过,却都又飞快地消失不见了。
他顺了顺气,抬手又把空调弄高了几度。“你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保你的,黑你的,你心里有谱没有?”
白骏卿我倒是知道,不过直觉上我觉得不应该告诉大舅舅;关键是那个提供钱庄真账簿的人到底是谁。我细细想了一圈儿,觉得谁都可疑,又好像谁都不像。我慢慢将目光转向窗外,自己就打了个寒战——这种被阴仄仄窥视着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我不太清楚。”我缓缓摇了摇头。
“你这脑子!”大舅舅忍不住就来戳我,戳完了又往沙发背上一靠,“你到底还年轻,做事儿浮躁。你记着我跟你说的这句话,以后别在这上面吃亏。”他说罢闭一闭眼,神情有点儿累,半晌睁了眼看我:“你在凫州踩的水还真是深。”
“大舅你别太担心,我……会没事儿的。”我忍不住去触碰大舅舅的膝头,端详他的脸;才第一次觉得他也不年轻了,眼角不用笑都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肌肉有些松弛,饱经风霜的脸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疲惫,冷峻,和一点点慈祥。
大舅舅抓着沙发扶手阴沉了一会儿,看我:“我来凫州是挂着出国考察的名号,手续上一大堆漏洞,能在这边待的时间不长。等把这边的事儿了结了,你把手上的不动产处理一下,跟着我回崖北。”
“回崖北去?”我一皱眉,“不可能,我还是研究生在读,所有学籍档案都在凫州。”
“我不能让你再在凫州待下去。”他静静看我一眼,“不就调个学籍档案么,你看可能不可能。”
19
我在琵琶河的老别墅里整顿了一下自己,趁着大舅舅去洗澡的当口跟唐睿通电话。我跟他交流了一下处境,他的意见跟何局长差不多,也是“问题应该不大”。我跟他咬了一阵耳朵,猜把真账簿交出去的人究竟是谁;唐睿说你涉的水真的太深了我没法儿猜,我真怕这事儿没完没了。
我说我也怕,这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唐睿跟我分别沉默一阵儿,半晌我幽幽开口:“唐睿,四年前在马来西亚那个信用证欺诈起诉书副本你还有没有?”
“有,卷宗都留在所里存档。”
“你留心给查一下原告。”我阴鹜地交代了一句。
“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唐睿问我。
“你觉得呢?”
“是很像。”
“别的你甭管,就管查。”我不由皱了皱眉头。
“……行。”唐睿缓缓补充一句,“不过我先得告诉你,不管最后查到是谁你都别给我来冲动。”
“这我知道,你放心。”
“取保候审期间,你安分点儿。”他轻轻叹一句,“你也不小了。”
“嗯。”
我简短地挂了电话,挠挠头,胡撸几下又去开手机。我的手机关了一天,一打开始就是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短信提示,大部分是医院的同学同事打过来的,钟垣李学右肖雁平都有。肖雁平给我发了一通长达七条的抒情短信,乱七八糟声泪俱下,近乎生离死别,说相信我一定身家清白,总有一日能沉冤得雪;他说好徒儿不要怕,为师到文殊院给你烧香祈福,佛祖若有在天之灵,必然佑你平安归来。
白椴没有打电话;我想起临别时他头破血流栽倒在石阶上的仓皇身影,心尖突然一颤。有时候我真希望他决绝一点,再决绝一点,就能把白椴这两个字一口气从我心里头挖掉,哪怕是连皮带肉。
可是跟他折腾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发现我怕疼。
白椴是一种癌细胞,而我早他妈没治了。
张源前后给我打了九个电话,时间围绕在六七点前后。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他终于给我发了条短信,言简意赅,字里行间透着股寒气:
告诉我,是不是和郭一臣有关?我等你出来。
我心里重重地抽了一下,羊癫疯似地攥着手机抖了一阵儿;最后一咬牙给回拨了过去。
呼叫等待的时候我一边听着要死不活的彩铃声一边思忖,今儿就算编一个再滥的理由也得想个招把张源给糊弄过去,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不能了。
没人接。
我讪讪收了线,估摸着要不要过一会儿再打。正犹豫着,手机又自己响起来了,我一看正是张源。我愣了愣,咬牙接起电话,声儿里甜得发腻:“诶,张源啊,昨儿真是对不住……”
“非子,是我,我是郭一臣。”
信号不好,郭一臣声音传得不太利索,可我一听整个人就冻住了。
“一臣?!”我止不住大叫,“你怎么……你怎么……张源呢?”
“非子,你给我记着。”郭一臣声音咬牙切齿,“我,我,我就是做鬼,也他妈不放过张源!”
“郭……”
“你要,要小心——”
话音没落,就听郭一臣那边咔哒一声儿,掐线了。
我整个人都懵了,愣了有十多秒钟才回神手忙脚乱地回拨电话,毫无悬念的无人接听。
我快颠了,一个人攥着手机在客厅里瞎转悠,一头雾水。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念非啊,”大舅舅慢悠悠在浴室里叫我,“有空没,进来给擦个背。”
“擦,擦什么擦!”我脑子里一团浆糊,舌头也跟着不利索,还没反应过来就给拒绝了。
“嘿你个兔崽子,你进不进来?”大舅舅拔高了嗓门儿跟我吼。
“别闹,等会儿!我想事儿……啊,那什么,我就来……”我稳稳神,慌里慌张地溜了一串出来,颠儿颠儿跑到浴室去看了一眼,大舅舅在水汽朦胧中板着脸等我,里里外外透着不耐烦:“你这孩子我怎么说你……怎么了,你伤口疼?”
“有点儿疼。”
大舅舅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那算了,你给我找条长毛巾进来,要干净的。”
“我没毛巾……”我溜着边儿,“要不我这会儿出门给你买去?”
“那就算了,太麻烦。”大舅舅低了低脑袋,“我拿浴巾将就一下,你出去把门给我带上。”
“不麻烦,我这就出去买。”我边往后退边带门,“出了小区右拐就有红旗超市,你等我一会儿啊。”
“诶我说了不用……”
我没等他把话给说完,兔子一样就抓起钥匙冲下了楼。我那山一样的大舅舅还百无聊赖地待在氤氲中等我给他递毛巾,而我已经冲出小区拦了的士,直奔小西厢3号大院。
载我的出租车司机是个肖雁平一样的话痨,一听我要去小西厢就乐颠颠儿地扯着我聊城乡结合部的社会不安定因素;说小西厢那个乱啊,管制刀具能摆在地摊儿上卖,走二十步就能扯出一个刀疤脸,揪着个小混混就是唇典一套一套的,您去那儿干嘛?像您这么个别墅区走出来的金主,兹要是往小西厢街口子上一站,一街的流氓都得用眼神儿招呼您。
我被那司机搅得心烦意乱,刚开始还能嗯嗯啊啊地痈声,后来干脆就闭嘴了。一路上我脑海里一会儿是郭一臣一会儿是张源,走马灯似的交替,忽快忽慢,扑朔迷离,叫人分不清正邪善恶。我觉得我心里有一种东西已经被这俩人彻底给搅迷糊了,而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所认识的年轻的张源与郭一臣都已经不见了。
“诶,这儿怎么还堵上了,哪儿来这么多车子呢?”那话痨司机看了看前面,“要不咱从广亭门儿那边绕过去?您看看这阵仗,还不得堵到绕城高速上去!”
“绕吧。”我依言往前方一看,心里不由得一沉。
这时候小西厢不应该这么堵。
“那是走广亭门儿前街还是后街?”那司机笑眯眯看着我。
“后……”我话还没说完,眼尖看到一辆警车闪着灯借道逆行朝小西厢的方向疾驰而去。
见他娘的鬼!真的出事儿了!
我一个激灵就拔了安全带,从包里摸出一张不知道是二十还是五十面额的纸币朝驾驶座上扔去,开了门就往下跳。
话痨司机在后面一顿吼,不知道是钱多了还是钱少了。
我沿着慢车道朝车龙尽头没命地跑,心里一个劲儿地抽;跑到小西厢街口的时候车道上已经是一片警灯闪烁,黄白相间的警戒线长长地拉着,有两三个穿着荧光马甲的交警立在路口上打着手势。
现场能看见的至少有七八辆警车,有辆面包车的车门开着,一个全身黑色的特警站在门口握着对讲机不停地说话。一向萧条的小西厢一下子变得很热闹,警戒线外围着一圈儿人,再往上走,两边有居民楼的地方都伸满了人脑袋。
可是再往里面一点,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出什么事儿了?!”我仓皇地抓住一个围观者。
“警察抓人呢,你看。”那中年大妈乐呵呵地帮我指,可除了庞大的警车我什么也看不到。
“抓……抓谁?”我声儿又抖了。
“不知道,反正是犯罪分子。”大妈摆摆手,“诶,我们都错过精彩的了,我听人说刚刚还有营救人质啥的,跟拍电影似的。”
“刚刚幸亏没来,说是刚刚开枪了。”旁边一个老头子插进来,“打着人怎么办?”
“有人质还开枪?”大妈回望那老头一眼。
“好像是犯人那边先开的枪,要不怎么弄这么大动静呢!”老头心有戚戚焉,“我跟我老伴儿吃了饭正准备出门遛弯儿,刚走到广亭门后街口子上就听见砰的一声响,以为是谁家小孩儿放炮呢,还一个劲儿接着往前走。这不一过来就戒严了!刚刚的阵仗可大,一条街的狗都跟着叫!”
我怔怔望去,有两个特警守在警戒线边缘不住地拦着看热闹的人,人头攒动,我并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小西厢一条小街这时候像是显得极深邃,一眼望不到尽头。我连推带挤地挪动到黄线边缘,可不消一会儿就又有警察凑上来叫人群退后,指挥群众让出一条道来。几分钟后,几辆警车从小西厢深处鱼贯而出。
夜色朦胧,警车关得严丝合缝,我什么也没看到,可心却越来越凉了。
直到第三辆车开出来的时候,我才终于瞄清楚一个人。
“张……张源!!”他的名字我没过脑子就吼出来了,一时间周围的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我。我不知道张源是不是注意到了这边,外边的交警把通道清理得干干净净,张源那辆警车一路闪着灯不见了。
“张源!……你……你回来!!”我颠了,心里头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郭一臣是死是活我不想去问,可眼泪已经莫名其妙地在打转了。我没有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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