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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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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看到的是黄金满地;官员看到的是黄金满地;普通百姓看到的……还是黄金满地!

宋临看到了什么?

——跟秦淮河比肩的瘦西湖!

几个月前,宋临花了十两银子连红姐儿的头发都没摸着,这回他打从五亭桥边上穿过去,都没兴趣掀眼皮!

富贵倒是看出了点不一样的!他一扯宋临的衣袖,“公子,前面有家客栈,天快黑了,不如就住那家吧。”

宋临见店面脏兮兮的,不大乐意,可周围也没其他的,宋临懒得很,“好。”

晚上,宋临睡得正香,“嗷”一声怪叫从后院炸过来,活生生把宋临搅醒了,高声喊:“富贵,去看看什么事。”

半天没人回应,宋临疑惑,爬起来点灯一照,哪儿还有富贵的影子?

宋临循声找去,不看不要紧,一看惊呆了,只见二三十个赌徒把桌子团团围住,吆五喝六吵吵着买大买小。富贵脸红脖子粗,鼓着眼睛念经:“小!小!小……”眼见开出个“大”来,气得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宋临心说:好小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一个络腮大汉冲富贵暴吼:“你还有钱吗?没钱快滚!”

“有!你们等着!”

宋临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要打我的主意?赶紧飞奔到客房,抓起行李一溜烟儿跑到前院躲起来,伸手摸了摸,藕粉没缺,银子少了十几两,宋临痛骂!

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后院大乱,“快滚!”“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了我找谁要店钱?主子跑了拿奴才抵债!”……

宋临胆颤,躲着没敢动,冒着正月头的低温挨了大半夜,东方终于透出了曙光,“吱呀”客栈大门打开,宋临偷偷摸摸溜出去。往大街上一站,琢磨:富贵怎么就选中这家店的?端详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旗幌上写了个小小的“宝”字。宋临感慨:“再带着你我迟早被卖了!”头也不回地赶往运河码头。

孤身一人上路,宋临的心肝悬到了半天云里,跟谁都不敢多废话。

也不知到了哪个码头,船家说:“宋相公,接下来走陆路,小人只能到这儿。”

宋临结了账,甩开两条腿,顺着官道往北走。

一天不到,宋临脚底板上磨出了仨大水泡,心里这个悔啊,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早知道就跟罗赞一起走了,我犯得着受这份罪吗?全是提亲搅和的!”

又走了两天,宋临苦不堪言。某天,黄昏时分……呃……可能是黄昏时分,这一整天都阴阴沉沉的,宋临也分不清现在到底什么时候,他坐在树底下休息。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茫茫无际的田野,漫漫延伸的官道。宋临嘟囔:“别下雨!千万别……”还没说完,一个大雨点子砸下来,紧跟着又一滴。宋临脑袋一阵眩晕,恨不得哭出来,顾不得疲惫,跳起来往前赶。

进了镇子,敲开一个大宅门,门房笑问:“进京赶考的?”

“是,借贵宝地避一避雨。”

“进来吧,主人叫我们好好招待举子。你已经是第四拨了。”

宋临谦逊一番,跟了进去。主人很热情。

宋临洗完澡吃过饭,跟仆人来到客厅,七八个举子正在高谈阔论,见宋临进来互相见了礼,宋临说:“各位雨夜谈诗,八方偶遇,渊源不浅!”

“谈诗?春闱在即,时不我待!”

宋临心说:怎么到哪儿都是考试?顿时意兴阑珊,拿起旁边的糕点塞进嘴里。

刚嚼没两下,主位上站起一个年轻男子,朗声说:“各位文友,不才是此间子弟,姓梁名磊字壁坚。此夜春雨如丝斑竹声悄,不如小弟吹笛一曲以怡众情,可好?”

谁有心思听笛子?

宋临环视一周,见没人搭腔,梁磊有点下不来台,于是乐呵呵地抬腕鼓掌,“先生雅兴,我等静候。”

梁磊长舒一口气,取过笛子,试了试音。

所有人都等着,没想到突然“吱”一声破音从天而降,宋临一个没留神糕点全呛进了气管里,卡着喉咙好一通干咳,抓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下去,缓了半天,气息不稳。

梁磊讪笑两声,“见笑见笑。”赔完不是继续吹。

这笛声——典型的夜枭怒啼,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续一声断一声,偶尔吹破了音接不上去,他就换个调子接着来。

举子们这份罪受的,跑不是不跑也不是。只好苦着脸硬着头皮干耗着!

宋临调过脸去,心说:世上还有上赶着丢人现眼的?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终于……终于吹完了,掌声雷动,举子们纷纷找理由四散奔逃,还得装得不紧不慢意犹未尽。

宋临也装,抓起糕点,“绵软清甜,合我脾胃。”刚想撤,梁磊一阵颤抖,跑过来激动地攥住宋临的手,“知音!伯牙与子期,知音难求,知音难求啊……”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宋临傻了,笑了两声客气,“不敢当。”

“兄台贵姓大名,仙乡何处?”

“免贵姓宋,苏州人……”

“苏州好啊,昆腔发源地,宋兄稍等,容小弟为宋兄吹奏一曲山坡羊。”

宋临赶紧站起来,“时日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明晃晃地打了个大哈欠,“兄台也请早早休息。”

“也好也好,来日方长,宋兄,明日一起启程可好?”

宋临一听精神抖擞,客气一番,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出了客厅,远远听见梁磊感叹:“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宋临稀溜溜倒抽凉气。

第二天,跟着梁家的马车赶往京城。脚受的酷刑终于结束了,宋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可是——

耳朵开始受刑了,宋临盯着马屁股恨不得一鞭子抽上去眨个眼就能到京城。

万幸啊万幸!三天就进了城,梁家总管问梁磊,“公子是先拜见表公子还是先租房子住下?”

“先住下,一身风尘,何来颜面见他?”

找了处房子,在跨院里租了三间,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为人和气。

宋临翻出藕粉,桐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没受一点损失,宋临心中欢喜。背着书箱出来,梁磊见了奇怪,问:“宋兄,难道去礼部报名?”一把拉住,左右瞟瞟,压低声音说:“别忙,等见了我表哥再报名不迟。”

“我见你表哥不合适吧,”宋临摆摆手,没好意思说去卖藕粉,扯谎:“我去拜见姑妈,把土产送去。”转身出门。

找了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所,宋临铺开桐油纸,甩开嗓子吆喝:“正宗太湖藕粉,苏州特产,细白甜滑,正宗太湖藕粉啊……”

日上中天,男女老少一茬又一茬,可连个愿意斜眼瞟一下的都没有。可怜啊,在苏州都得论“两”卖的正宗太湖藕粉愣是不受人待见。满大街尘土飞扬,原本洁净的藕粉眼瞅着变成了淡灰色,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再瞧,跟路面一个颜色了。

宋临干吼了一早晨,嗓子眼往外蹿火苗,蹲下来把桐油纸裹了裹,塞进书箱又背了回去。

进门梁磊就问:“你姑妈身体康健?”

宋临憋了一肚子怨气没处撒,“一大帮子人没一个理我,一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睁眼瞎!”

梁磊一听这话,断定:他姑妈是个势利眼!跟在屁股后头安慰:“等考上状元到他家门口使劲显摆显摆,让他们后悔去吧。读书人要有骨气!”

“砰”,门关了。梁磊哀叹:“世态炎凉啊,出身卑微就该遭人白眼?可叹!可笑!”

隔天傍晚,梁磊来敲门,“宋兄,一同拜见愚表兄可好?”

宋临出来,“不好吧,素昧平生……”

“素什么昧平什么生?”梁磊拖着他就走。

宋临被拽得踉踉跄跄,“哎哎!总得带点礼品吧,空着手去让人笑话。”

“也对,我差点忘了。”

宋临满屋子转了一圈,盯着藕粉喃喃:“反正也卖不掉。”抓了四包拐了出去。

走了一里多远,宋临目不转睛地望着前面的高门大户,大着舌头问:“这是你表兄府上?”

“嗯,二表哥孤身一人独居于此,合家在南昌府。”俩人进了脚门。

在茶厅等了近半个时辰,天都黑了,宋临肚子饿得咕咕叫,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茅厕上了一趟又一趟。往椅子上一躺,梁磊讪笑,不停地辩解:“快了,就快了。”

宋临白了他一眼,心里把那个“二表哥”骂了个皮焦骨黑。

又等了一会儿,月照中天,宋临“腾”站起来,对旁边的管家说:“改日再来拜访,今日多有打扰。”拱了拱手,扯着梁磊出了门。

梁磊一步三回头,冲管家媚笑,“明日再来,还望管家通报通报……”

还来?宋临脸黑得像锅底,再来我就不姓宋!他架子大,本公子架子更大!

俩人在大街上胡乱对付了碗拉面,回去睡觉,宋临对着帐子顶叨念:“亏大了,正主没见着,藕粉倒赔了四包!”

第二天,宋临要去礼部报名,梁磊不肯去,“你也别去了,等见着我表哥再去不迟。”

“不迟?是不迟,反正三年后还有春闱。”

礼部门口大排长龙,宋临见前面一人似乎是罗赞,乐呵呵地跑过去,“公聆兄!”

“嗯?博誉兄?”罗赞一把将他拉到自己前面,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等我自己先走了?”

宋临长长哀叹,装得悲苦无比,“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行了行了,你躲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住哪儿?”

“离户部衙门不远。”

“好,注了册我跟你去收拾东西,搬我那里去。”

跟你住?我疯了才自找麻烦!

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回住处。梁磊从屋里跑出来,“宋兄,我表哥今天……哎?这位是?”梁磊直勾勾地盯着罗赞。

宋临给他俩作了介绍,梁磊一把攥住罗赞的手,“罗兄,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罗赞脸色阴沉,皱着眉头拿眼神问宋临,宋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罗赞赶紧甩开他,拉着宋临进屋,“收拾东西跟我走!”凑过去悄悄耳语:“你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宋临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惊叫:“什么!”跳起来一把揪住宋临的领子,“宋兄,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

宋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使劲扳开他的手,“我……我……”一阵干咳。

“我什么?”梁磊厉声质问,“与我一起进京同住同行,现在说走就走,过河拆桥!礼法是这样教导世人的?宋兄,你读书多年,怎么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转脸对罗赞微微一笑,“不如罗兄也搬过来吧,大家斯文一脉也好互相切磋切磋。”

罗赞看看宋临又看看梁磊,举步出门,“博誉,过些时日再来找你。”

梁磊还想追,“罗……”

宋临一个箭步冲上去,捂着他的嘴拖进屋里,心说:你把他招来干吗?转话题,“你刚才想说什么?你表哥怎么了?”

“呃……今天他在家,我找你一起……”

话音未落,“我不去!”

6 

“博誉兄,罗兄住哪儿?”

“贡院旁边一个小院子,找他来住我坚决不同意!你要是搬去跟他住……”

一语惊醒梦中人!梁磊张嘴刚想说话,院里“咔嚓”一声巨响,俩人吓得一哆嗦,面面相觑。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骂:“午饭吃到狗肚子里去啦!”

“好了,老王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是,东家。”老王头还是不服不忿,也不知对谁嘟嘟囔囔骂骂咧咧。

俩人对视一眼,开门出去,一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箱柜筐篓遍地横陈,小厮脚夫进进出出。

一个年轻男子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抱拳,“家奴手笨摔了箱子,惊扰二位,还望见谅,小弟杨敬研,徽州商人,这厢有礼了。”说完一揖到地。

俩人急忙还礼,梁磊自我介绍,“小弟……”“梁”字还在舌头上打转,“咣当”一个炸雷突然划破长空直击心脏,活生生把仨人吓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漫天红雾蒸腾直上宇宙乾坤四处飘荡。

老王头跳脚大骂:“狗娘养的!”

宋临使劲咽了口唾沫,“杨兄搬家人多事杂,梁兄,呃……我看我还是跟你去见你二表哥吧。”

梁磊也正打算撤退,俩人施礼告别,宋临又进屋抓了四包藕粉。

杨敬研道歉,“过后小弟定当设宴赔罪。”

俩人客气一番。

走了一里多地,天渐昏黄,进了脚门,管家笑说:“我家公子正在会客,花厅上备了薄酒小戏,这边请。”

跟着管家绕了两道回廊,远远听见吹奏声,梁磊笑了起来,“《打山门》,这调子我也会吹。”

宋临仰面朝天,恨不得嗤之以鼻。

俩人端坐桌前。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宋临饥肠辘辘,对着虾球干瞪眼。

梁磊手持折扇遥指戏台,笑问:“宋兄,那个和尚像不像罗公子?”

宋临仔细端详,点头,“有点儿。”眼角余光左右瞟瞟,没人注意,凑过去耳语,“今夜月明星稀竹影摇曳,如此良宵,听个和尚咿咿呀呀岂非蹉跎光阴?”

“高见!”梁磊吩咐管家:“换戏文!改成……呃……”转脸问宋临,“什么才不辜负良辰美景?”

满桌子菜只能看不能吃,宋临饿火攻心,要来就来个狠的,抬头冲戏台上喊:“《佳期》!”

戏子一愣,万福,“公子,妾……学艺不精……”

宋临哈哈一笑,“你不会?”转脸对梁磊扯嘴角,“我会!”

“哦?”梁磊大笑,“宋兄当真是博学多才,还精通吴骚?”

废话!我是苏州人!苏州人骂街从嘴里蹦出来的都是昆腔念白!仰面畅笑,“梁兄,十二红,伯牙与子期今日定要创造佳话!”

梁磊大乐,扔了折扇,三两步跑到戏台边,翻身上去,取过笛子,上嘴就是“十二红”。

宋临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唱:“……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唉;一个娇羞满面,一个春意满怀,好似襄王神女会阳台……”

“当”一声脆响,宋临一哽,梁磊拿笛子敲铜锣,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唱的是旦角,身段身段!还有声音……”

“行了,你知足吧,”宋临白了他一眼,“我是举子,温文谦和的举子!不是戏子!接着吹你的。”

“嗯!”梁磊一本正经地点头,“举子偶尔也是要抢戏子饭碗的!”

“此言差矣!”宋临扯了扯袖子,使劲一甩,可惜,不够长,毫无水袖的飘逸神韵,倒是重重扫上了酒杯,“咣当”,落地粉碎,宋临讪笑,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只好摆出陶醉的神情接着唱:“……花心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来,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

台上戏子台下家奴面面相觑,心说:这俩也是举子?

正唱得起劲,顺风瓢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春宵一刻值千金!张生与莺莺放荡,二位正精致着放荡!好雅兴!”

精致着放荡?

俩人大骇,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抬头,一个扭头,“吧嗒”笛子掉到台上。

一位温润的男子施施然走来。

“表……哥,”梁磊一揖到地,“别来无恙?”

男子还礼,“累你挂念,这位是……”

梁磊跳下来,“这是我的知音,宋临宋博誉,进京赶考的苏州举子。”

宋临脸通红,真想找个缝钻进去,没敢拿正眼瞧他,匆匆作揖。

男子和煦一笑,“在下朱佑杭,前次出门在外,多有疏忽怠慢,还望见谅。”

三人寒暄一番,入席。

那俩是表兄弟,宋临一个外人,还让人逮着肆意妄为,局促之极,好在桌上菜肴丰盛,夹了个虾球放进嘴里。

台上,和尚接茬唱,台下,宋临史无前例地凝神细听。没一会儿虾球见底了。瞟了瞟朱佑杭手边的清蒸鳜鱼,没好意思伸筷子。

“……宋兄,你说呢?”

宋临一愣神,转过脸来,“啊?什么?”

梁磊哈哈一笑,指着他惊讶的表情对朱佑杭说:“我就说他心不在焉吧。”笑嘻嘻靠过去,“我说春闱紧迫,不如邀上罗公子一同研论经文时政,于文有益。”

你就不能不拿文会烦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科考一事强求不来。”

“说得轻松,那可是身家大事!”梁磊转脸对朱佑杭说:“表哥,你会帮我吧?”

身家大事?宋临暗自嘲讽,考不上难道就不活了?调头跟着和尚哼:“……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谋事在人……”朱佑杭对梁磊微笑,“……成事在天。”抬眼见和尚下台了,吩咐管家,“换成《断桥初会》。”问:“你们住哪儿?”

“离户部不远。”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不如搬过来……”

没等他说完,梁磊急忙回答:“不必费心!”

朱佑杭往圈椅里一靠架起二郎腿,跟着许仙念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俩人对视一眼,梁磊笑说:“我一直在想,科考和终身大事哪个更重要。”

朱佑杭蹙眉颔首,“嗯,是得费一番思量。”

梁磊苦着脸冥想,宋临赶紧站起来,“二位共叙亲情,在下叨扰多时,就此告辞。”

朱佑杭不置可否,侧头欣赏许仙白娘子断桥相遇,等到唱词告一段落才不紧不慢地问:“宋公子何必急于一时?刚才我思虑良久,仍无法断定成家和立业如何取舍,公子认为呢?”

当然是成家!我就没想过要当官!表面却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朱佑杭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先生此言甚是。既然谋事在人,何不跟壁坚一起住下好好谋划一番?”

一起住下?宋临手足无措,我今天洋相出得还不够?深深一揖,“承蒙朱公子盛情款待,感激不尽,就此告辞,留步留步。”

“哎?宋兄?”梁磊急忙拉住,“怎么说走就走?我表兄说谋划一番总有点缘头……哎?宋兄……”

戏台上许仙目送白娘子离去,失魂落魄。

朱佑杭也目送宋临离去,却温和地说:“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宋临往大街上一站,翻着白眼遥望高门大户,一巴掌抽在自己大腿上,“我这商人当得……赔了八包藕粉就为了让人耻笑一回?亏到姥姥家了!”

第二天中午,宋临正要出去卖藕粉,刚到门口,梁磊回来了,“宋兄,我表哥说……”

现如今宋临一听到“表哥”俩字心里直犯怵,赶紧打断敷衍两句拐了出去。

宋临满大街兜了一圈,用他多年从商的独到眼光挑了个茶楼,这地方好啊,出来进去的客人不是骑高头大马就是坐软呢小轿,宋临往门口一站,“就这儿了。”跟个算命的挤在一条板凳上,铺开桐油纸,见人就叫卖。

皇天不负有心人,傍晚时分终于卖出去一包,价格比在苏州高出两倍有余,宋临心花怒放,“物以稀为贵,等考完试,回家贩一船运来卖。”

晚上回去,刚到门口,主人家拦住去路,“宋公子,梁公子等了半天不见公子回来,叫小人跟你说一声,他暂且搬出去。”

搬去他表哥家了!宋临断定。“知道了,多谢老人家。”

走进跨院,当头遇见杨敬研,此徽商恭敬行礼,“宋公子,昨日惊扰大驾,今日略备薄酒以谢罪,还望赏脸。”

宋临正饿着,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客气一番,欣然前往。

俩人喝着小酒,宋临问:“杨兄是做什么生意的?”

“盐商……”

话音未落,宋临大惊失色,“腾”站起来,退开几步,深深一揖,“杨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杨敬研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还礼,“宋公子何故如此?”伸手相搀,“你一个功名在身的举子怎么给我行礼?”

宋临抓着他的手一阵激动,“杨兄有所不知,小弟子承父业贩些干货卖给左右四邻。做个像兄台这样的大商人是小弟一生的梦想!”

杨敬研突然笑了起来,“宋公子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本末倒置?哪有人弃宦从商的?不瞒公子,在下是治学不成才不得已操持祖宗行当的。”

宋临直勾勾地看着他,“杨兄,盐务买卖不是轻而易举的吧?”

“是啊,要在户部备案注册……”

“皇商?”宋临目瞪口呆,“噌”站起来,“咣当”,椅子重重砸在脚背上,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唉哟”痛呼,抖着嘴唇喃喃:“皇商……皇商……”一把攥住杨敬研的手, “杨兄,怎么才能当皇商?”

“宋公子,你一个举子……”

宋临哀叹,“仕途艰险,岂是小弟能承受得起的?何不早留退路?”

“此话有理。”杨敬研拉他坐下,“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从商也一样,想在户部挂名,朝中一定要有人帮衬,否则势比登天。再者,个人力量微薄,如若宗族共同参与,财大气粗人员众多,才好轻便行事。”

宋临点头如捣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茅塞顿开,多谢杨兄指点迷津。”

而后,俩人畅谈从商心得,越来越投缘,当真是相见恨晚啊,立时引为知己。

半夜,宋临心潮澎湃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点灯,摆开笔墨纸砚,呆呆出了会儿神,提笔写:宗族参与!

点头——宋氏一族世代从商!

又写:财大气粗!

点头——族中资产过万的人家不下十户!

再写:人员众多!

点头——宋氏子孙成年者最少两百人。

最后写:朝中有人!

这是重中之重!宋临够着脖子凝视窗外的明月,突然跪下来砰砰磕响头,嘴里念念叨叨:“苍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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