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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续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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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有人离席了?”他目送着那名穿着华服的少年步出大厅,知道若这么让他离去,日后恐难相见,便毅然地起身。
“那位寿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他的身份自是与你不同,快坐下吧!”
身旁之人见他举动冒昧,赶紧解释。
然这一刻的伯邑考谁的话都听不进耳,他拨开同僚紧抓住他衣襬的手就追了出去。
深宫内苑中,他宛入无人之境般四处乱闯。他晓得向来戒备森严的宫中,如今已因帝乙皇之广大盛宴,而将守卫们撤至殿外饮酒作乐去,现下宫廷之内,无人会阻拦他。
伯邑考快步走过连接一幢幢宫廷建筑的蜿蜒回廊,自大殿内追出一时半刻,沁出他一身热汗。他在廊上来来回回寻了数次,视线不断地朝任何少年可能容身的地方梭巡,却丝毫没能发现他想找的人。
廊上点着的灯笼垂于檐下,一阵微风卷来,吹得直至远处的灯火忽明忽灭,掀起一阵妖异的诡红。
“伯邑考!”
突然间,风止了。伯邑考伫立于回廊之上,他转身,发现他欲寻找的少年便站在他身旁的花丛当中。
“你知道我的名字?”伯邑考颇为讶异,却又难掩欢喜之情。
“西伯侯姬昌长子伯邑考,你一直盯着我瞧的时候,身旁的诸侯们告诉我的。”
火光不及处,微暗的花丛中传出寿的浅笑声。
“那么,还请寿皇子原谅伯邑考的无礼了。”他一双比夜更深邃的眸子映不出任何火光,不避讳地直视寿那该是少年的面容,却比少女更出尘脱俗的清丽脸庞。
寿又是一阵轻笑,只可惜,那么美丽的笑声中,却丝毫没有温度,“是命运注定的,你我还是得面对面。”
“宿命吗?”伯邑考并不介意寿将两人今日的相遇当作缘分,相反的,见着了寿,他只觉心底多了份踏实。
“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拿着把匕首杀了我。”寿比了比被刺的位置,以平稳的语调说着:“就是这儿。”
“梦境罢了,寿皇子怎能当真?”
“我记得很清楚,你是我的劫数。”
寿信手拈来,折断了株含苞待放的白昙花。他将昙花梗置于手中轻轻一捏,那昙花花瓣竟缓缓绽开,顿时浓郁的香气由裹覆的蕊心中逸出,在两人四周久飘不散。
见此异状,伯邑考愕然无语。梦境究竟是真是假,实在难分难解,或许,这只是寿用来试探他是否有异心的伎俩。
“我该杀了你吗,伯邑考?”寿低喃。
短暂的盛放过后,昙花只落得雕零一途。
望着一瓣瓣飘落泥地的纯白花瓣,伯邑考不由得心头微凛。由寿的语气看来,他显然已知道自己的父亲西伯侯姬昌不甘盘踞于小小的西岐,而有谋反之意。此次他代父前来,便是欲摸清朝歌虚实。
年迈老衰的帝乙皇的三位皇子中,属寿皇子最年幼,但伯邑考曾听闻,论胸襟德行,寿皇子远比他的两位哥哥高出许多;论文韬武略,他更是当今太师闻仲的得意门生。他的天赋,也让他比朝歌城内所有醉生梦死、安逸无知之人敏锐许多。
再者,有着姣好轮廓与银月般无瑕气息的他,无惧而坦然的双眸中净是目空一切的气度,气势天成。
他不为王,谁当为王?
“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与寿皇子你为敌。”伯邑考随即轻扬着唇笑着,心想着该如何应对。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有。”商朝国运即届六百年,是为不吉之数,加上近日天地异象,焚星遮月,乱象丛生,他有预感,血腥杀戮即将席卷而来,人道仙道都将陷入纷乱,天人五衰,无可幸免!
“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伯邑考靠近了寿些,昙花浓郁的气味沾染在寿的身上,熏得他有些迷醉。现在他知道为何虽有众多女子随侧,他却都不曾动心的原因了,原来,那些都不是他所等的人。
“我能相信你的话吗?伯邑考。就算你不杀我,你的父亲也会杀我,总有一天,西岐军队会挥兵直抵朝歌,那时的你还会保有现在的心吗?”寿浅笑着,月色下,他的红袍沾染上一层月华光辉,星眸粲然,显得纯净而无瑕。他宛若传说中的天人般,不食人间烟火,出尘而脱俗;双眸绽放的冷冽气息,有种令人屏息的美。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伯邑考不假思索地折断白昙枯枝,划破指腹,“我伯邑考在此歃血为誓,从今而后我将以性命守护您,亘古无异!”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立下这种誓言,为了赢得寿此时此刻的信任,他竟对朝歌城的皇子使出这种骗姑娘的下三滥手段。
因为自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背叛父亲姬昌。
“你最好别忘了你的誓言。”寿笑着转身离去,顿时红裘绒袍旋过泥地,扬起早已雕零的白昙花瓣。
此时,本该是平静无风的御花园内,骤然卷起一股妖异气流,回廊上诡谲的暗红灯火摇曳晃动,夹带着残花,掀起漫天尘土飞扬。
顷刻间,伯邑考竟觉天旋地转,只因这个初相识的绝美少年……
不知不觉竟被那阵诡异的光景迷惑了心神,伯邑考只能恍惚地随着寿魅惑的身影而行,待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然踏入了寿的宫阙当中。
“三皇子。”守于寿门庭之外的宫娥们见他回来,便簇拥向前,立于走道两旁。
在寿到达之前,两名宫娥早已恭敬地为他推开房门,丝毫不让他优雅的步伐受到阻碍而停滞。
寿跨进门槛后,忽闻忠心护主的宫娥们亮出兵刃的铿锵声,阻挡伯邑考继续尾随他入内。
“让他进来。”
“你的护卫?”入内后,房门旋即被紧闭起来,伯邑考伫立于寿身后,视线自始至终从未移离他被红裘所裹覆的背影。
“不错,而且个个都是美人。”只因他向来不喜长相碍眼的侍卫出现在他视线内。
“是吗?我倒没注意看。”伯邑考的心魂早已全系在寿的身上,谁美谁丑,他无法分心在意。但,寿此言却让伯邑考有些在意。“在你眼中,我又是如何?”
伯邑考天性的自负在这个名为寿的皇子面前显得一文不值,他觉得自己踏出的每一步,皆走得如履薄冰,胆战心惊。虽是孤注一掷,却又对自己全无信心,只因站在他眼前的是朝歌皇子,而非市井百姓。
普通人可能会震慑于西岐封地的威名,但此人却不会。
“你是如何,我当如何?”寿静坐于床榻之上,裘袍鲜红似血,衬得他神情冷淡的脸 “我心中所想,也和你一样吗?”
伯邑考站至寿身前,无礼地抬起寿的下巴,定住他缥缈失焦的视线。有那么一时半刻,他以为寿因害怕而微微地发着抖,但寿仅是含笑凝视着他,他这才发觉,颤抖的原来是自己,感到害怕的也是自己。
“更衣侍寝吧,伯邑考。”
接着,烛火灭了。
暗夜里,在寿平稳的气息中,伯邑考听见了自己的叹息……
03
商末,三十代皇帝乙崩殂,三皇子寿受诏继位,帝号辛纣,是为“纣王”。
纣王登基之初尚有政绩,但随太师闻仲出征北海剿灭乱党,京师兵力锐减,四方诸侯频频躁动,纣王为稳固商朝基业,于是下令召四大诸侯上京。结果,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被杀,西伯侯姬昌被囚,惟北伯侯崇侯虎畏于朝歌势力,趋炎附势而存活。
血腥屠杀一起,朝歌百年基业逐渐败坏,拥有权势的纣王初尝血腥暴力的甜美,开始刚愎自用,诛灭谏臣;加上独宠苏后妲己,重征赋税,强召民兵,挖地百亩造酒池肉林,建琼楼玉宇,号“摘星楼”。用罄民脂民膏,使整个商朝陷入一片生灵涂炭。
“我们有多久未见面了呢?”
“已数不清有多少年了。”伯邑考仅望了坐在上位的商朝天子一眼,便低下头去。今日在他眼前的已是集人间尊荣于一身的君王,而非当初他所认识的寿皇子了。
整座朝歌皇城弥漫着好似生肉腐败的异味,他一入此便闻见了。纵使在这座精雕玉砌的摘星楼顶,焚香处处,微风拂来,仍是吹不散这种令人反胃作呕的污秽之气。
他的王,如今拥抱着一名妖媚得诡异的女子,只会饮酒作乐、夜夜笙歌,完全不复当年俐落果断的模样。伯邑考摸了摸怀中暗藏的锐利之物。“此次前来,是希望陛下念在我父亲西伯侯为商朝尽忠多年的份上,宽恕他的罪行。他老人家已是风烛残年,不会再有任何叛国心念,恳请陛下遂了微臣这个心愿,让微臣偕老父回西岐颐养天年。”
“这可不行!”寿身旁,妲己以狐媚的嗓音粘腻地说道:“那个老头一定得死,陛下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话。他若不死,我们又怎能安枕无忧呢?至于你,伯邑考……”妲己离开纣王身侧走了下来。“自个儿由西岐大老远送上门来,真不知你到底是白痴还是傻子。”
“妲己,只有他不行。”寿揪住妲己的衣袖,反擒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接近伯邑考。
“斩草哪能不除根。”轻笑着,妲己一声令下,原本埋伏在摘星楼内的士兵们立即一拥而出,将伯邑考团团围住。“他不会的!”摘星楼内刀光剑影,伯邑考奋力抵抗的身影落在寿的眼里,但寿却始终深信着伯邑考当初立下的誓言。
白昙花下,亘古不变!
“怎么不会?性命攸关的时刻谁还会记得花前月下的誓言?你若留他一条生路,难保他回西岐不会带兵马挥军朝歌。”妲己嗤笑。
“他说过不会伤我。”不知为何,寿就是相信伯邑考会守住他的誓言。
“好!”妲己妖谲的眸子闪出银光,她对寿回眸一笑。“既然如此,我就让你自己对他死心。”
她水袖一挥,随即,负伤累累的伯邑考杀出了一条血路。
绝处逢生的伯邑考眼角余光瞥见了商朝尊贵的帝王——他的寿,正高傲冷冽地站在台阶之上,以无情的面孔漠然地注视着早已伤痕累累的他。
伯邑考原本以为,这次相见他还会记得多年前的情分,和他们裸身相拥至天明的那晚,但事实证明他料错了。当利害关系牵扯得太过广泛,当天子威严不容置疑时,寿惟有冷眼旁观,要他血溅当场。
天子,应天命所生之子也;君者,承天命之所降也。若天要寿为商朝君王,为何又要他身上弥漫血腥之气,让他残酷而冷血?
他想起朝歌忠臣们的惨死,想起残酷的炮烙之刑,想起蓄养毒蛇万千的盆,想起哀鸿遍野的朝歌人民,想起被囚于蛮荒野地的年迈老父,和他老人家历尽千辛万苦才捎至西岐的家书……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此患不除,祸害无穷!
原来,看来纯净无垢的寿,是个假借天人之姿投身帝王之家的妖孽;在他品行纯良的皮相下,是生性嗜血的魔道修罗。
利刃,在士兵慌乱惊呼声中没入了寿的胸膛,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歌城帝王的衣襟为暗红得骇人的血所濡湿。因为一阵奇异的怪风刮来,将他们个个掠倒在地,无法起身。
“昏君!”
寿耳闻此语出自伯邑考之口,他冷然的眸子直视伯邑考黯黑的眸内,却怎么也见不着那晚他的温柔;伯邑考的眼里,仅剩愤恨、狂乱、殊死一战,就连最初的誓言也都丢弃了!
“伯邑考,我一直都相信着你……”利刃,是确确实实地没入了自己的胸膛,寿感觉到的疼,是一种深刻得到死都无法忘记的痛。
时间,会让人忘记当初许下的诺言吗?往日情景,历历在目,寿闭上眼便清清楚楚地浮现脑海,为何只有他自己记得,伯邑考却舍弃了呢?
“为了天下苍生,你非死不可!”
“天下苍生……”突然间,寿仰头而笑。
他推开伯邑考,拔出刺进心窝的短刃,笑得凄厉,摘星楼里回荡的净是他的笑声;狂佞,却又万分痛楚。
“再说一次,伯邑考。”寿跌坐在龙椅之上,强烈的反弹力道令他受不住而呕出了一口鲜血。“再说一次,再说一次……那夜白昙花下……”寿咳了几声,接着血涌不止。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伯邑考在此歃血为誓,从今而后我将以性命守护您,亘古……亘古无异……”寿指着伯邑考,眼波流转处,净是嫌恶之意。
伯邑考怔楞住了,那不过是一句戏言啊!
“什么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原来只是笑话。”寿凝视着深深刺伤他心的人,苍白的面容和身上的鲜血辉映着,竟有种异样诡谲的美。他的发狂乱地披于肩上,掩在脸上,受创的疼使他理智尽失,魔魅的眸子中现出了嗜血的本性。
妲己发着寒颤后退一步。
她利用了伯邑考,却错唤醒一头野兽。
自此,腥风血雨席卷朝歌,一场连天地都始料未及的动乱就此展开,仙界人界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无法脱离……
“这样你知道了吗?算了,见你楞了半天也不讲话,想必就是不明白吧!
唉,白白浪费了我那么多力气把以前的事重演给你看。喂,伯邑考,你这回可要听好哟……啊!搞错了,你已经不叫伯邑考了,今生的你,叫什么来着?啊,郯焰,对,你是叫郯焰没错,我想起来了!
喂,听好 ,我可是冒着泄漏天机之险来的,可别让我再做白工了。
商朝的纣王本是破军星下凡,肩负灭世的重责大任,他本来完成玉帝指派的任务之后就能回返天庭的;可是你的出现却让他魔性大发,致使生灵涂炭,后来他虽灭了商朝,却因杀孽太重而无法归列仙班,还被玉帝打落轮回受十世苦厄。
可是没关系,我家主子已经帮破军星改过命了,没出错的话,他接连的几辈子肯定都可以平平凡凡地安然度过;只是,惟一美中不足的就出在你身上,破军星的执念太强,老记着你捅他一刀的仇。我这就是来拜托你帮个忙的,请你帮个忙,也让破军星回捅你一刀吧!
他与你前世所结的情债若无法了结,下辈子、下下辈子就还得与你纠缠,到最后新仇旧恨全部加起来,他还回得了天庭吗?
喂,捅一刀会疼到哪里去?你别心不甘情不愿的好不好!欠人家的总是要还的不是吗?
啥?破军星是哪位?不会吧!我说了半天你一点也没听进去吗?好,那我问你,这些日子你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地跟着的人是谁?”
“ 大夫!”
郯焰唤了 檎几声,但见和衣而寐的 檎双眉紧蹙,好似并未听见他的声音。
山洞里,枯柴燃起了温暖的火光,郯焰抱了堆干草铺在 檎缩成一团的小小身躯上,南方来的他似乎捺不住北齐初秋的冷天气,嘴唇都冻得发白了。
山洞外早已是日落西山,天地一片幽暗寂静。郯焰凝视着 檎丰姿清妍的脸庞,端详了一会儿,唇际忍不住泛起柔和笑意,轻抚 檎纠结的眉间。这娃儿怎么连在梦中都是愁眉深锁的?
指尖滑过他的眉,掠过他的鼻,勾勒着他柔软丰盈的唇瓣,郯焰趁他熟睡得不省人事之刻,对着垂涎已久的人儿烙下一吻。
檎略嫌冰冷的唇上有着淡淡的苦味和草药香气,在温柔乡翻滚十数载的郯焰可谓已尝尽万点朱唇,但不羁如他,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仅此云淡风轻的一吻,却足以撩起他潜藏于心底的欲望,使之翻腾不已。
莫名的饥渴,让郯焰的欲念僭越了理智,他低头再度占据 檎苦涩的唇,撷取 檎身上独有的气味,一股让他陷入疯狂痴迷、无法思考的恼人气味。
身躯和身躯贴合处,干枯的稻草因为激烈摩擦而发出细碎声响。睡梦中,意识飘远的 檎不安稳地挪动翻移着,原本冷得发颤的身体内处,宛若被燃起一把火般滚烫了起来。
胸口的疼痛与体内的焦躁让 檎忍不住逸出一声呻吟,至此,仍在 檎唇上贪恋流连的郯焰,虽明知怀中人儿已然转醒,却已完全抛却自持而无意离去。
他深深探入 檎的口中,纠缠住 檎怯生生的舌,在他毫无节制的吸吮逗弄下,意识不清的 檎再度逸出无助呻吟。
“嗯……”
规律而又急促的喘息声中,郯焰缓缓褪下 檎的衣裳,虽想爱怜地疼惜他,却发觉 檎的白皙肌肤在他的啮吻下已然潮红一片,而 檎原本冰凉的肌肤也逐渐温热起来。
接着,就在郯焰准备趁人之危、攻城掠地之刻,忽而,耳际有短暂的柔钢鸣音嗡嗡传来。郯焰心中一凛,还来不及反应,便有软刃松解旋绕而出,不偏不倚地架在他的颈项上。
“ 、 大夫。”
郯焰惊觉自己又陷入与上次相同的危难窘境中,他赶忙将紧贴在 檎裸露胸膛上的手掌移开。同时,却也因这小小的动作致使软刃位移,紧接着脖子便感到一阵痛麻,鲜血顺着锐利的剑缘滑落。
檎因尚未完全清醒,视线仍有些迷蒙,甫转醒的他正因体内的灼热而感到烦躁,随即又见到个模糊的影像近得几乎要靠倒在他身上,习武多年的直接反应加上混沌无法思考的脑袋,以致他不分敌我,出剑再说!
“ 大夫。”
声音有些熟悉,但 檎仍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叫他。
软刃有被轻轻移开的迹象, 檎纳闷着剑为何会自己移动的同时,又再施了些力道。直至温热湿粘的鲜红沿着剑缘流入他微冷的手掌心,他睁大的双眸才得以看清楚眼前之人。
“郯爷?”
“对,就是我!”看着自己又再次失血,郯焰只能长叹。
“你在这儿干嘛?”
郯焰指指 檎依旧架在他颈项上的软刃,带着笑的面孔僵硬如石。“这危险的玩意儿先收起来再说。”找哪天,他定会将 檎这危及他项上人头的利器给夺下,否则两人怎么“培养”感情呢?他可不想每回亲近他,都得让性命饱受威胁。
闻言, 檎点头,蝉翼般薄柔的百炼钢便咻的一声攀卷回他的手腕之上,只是平时绕于手掌心收藏的剑刃因沾了湿血,粘腻的感觉令他有些难受。
檎嫌恶地甩了甩手。
郯焰干咳两声,试图恢复应有的潇洒气度。“是这样的,我们跌到了山崖下后你便昏迷不醒,加上天色已晚,山路崎岖,不易寻得原路回到城里,于是我才决定找个山洞暂时栖身。”
“我睡了多久?”
“足足一天一夜!”那不是睡,那叫晕!
一天一夜? 檎双眉微蹙,不解自己为何会睡了这么久的时间。
洞外秋夜稍寒的晚风吹拂入内,燃着干枯树枝的柴火堆哔哔剥剥地作响,觉得有点冷的 檎拉好不知为何门户大敞的冬衣,紧紧遮盖住几近赤裸的上半身,顺道挡去郯焰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放的锐利视线。
接着, 檎用力撑起身要站起来,却意外地发觉左脚传来一阵剧痛。
“怎么?”瞧他小脸又皱成一团,郯焰问道。
檎将散落在下半身的干草挥开,伸手碰了下脚踝。“没事,脱臼罢了。”语毕,他擒住脚骨猛地左右挪整,咬着牙硬是徒手接上。
脱臼二字才入耳里,郯焰便闻骨头喀喀作响声。
“原来是断骨作祟,所以我才睡了这么久。” 檎站起身走了几步,虽然步伐有些跛,但已无碍。
“这么弄,妥当吗?”才几下功夫,就接回了断骨?“回撷欢坊后,我替你请个大夫看看。”
檎半句疼也没喊,这样的伤他竟似习以为常了。郯焰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庞,只觉心痛。 檎这娃儿才没几岁吧?但他偶露纯真无邪的眼内,却有着超脱同龄稚子的历练。
“替我请大夫?” 檎笑了声便坐回枯草堆上,言语之中绝非嘲讽。“或许你忘了,我就是个大夫啊!”而且,还是撷欢坊花妓千里迢迢由南荒请来的。他自幼潜心医术,这等小病小疾难不倒他。
“是啊,瞧我急得都给忘了!花啼曾提过你医术之高,北齐境内尚无人能及,就连她多年宿疾都让你医好了,是我瞎操心。”
郯焰作势捂着自己被划出血口的颈子,用力一扯,令原本该是止住的鲜血又开始直流。
“哎呀,流血了!”
“真糟糕,我怎么又伤了你?”没见着郯焰的小动作, 檎以为自己伤他颇深,直让血流不止。
“小伤罢了, 大夫你千万别在意。”既然白白地被划了一剑,郯焰自是不可能放任良机错失而不加以利用。
“我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次次都这样伤你。”他翻出药箱内仅存的金创药倒了点在由自己衣衫上撕下的碎布条上,俐落地为郯焰包扎好伤口。
“记得昨天那个铁板神算说过的话吗?他说你本是天上仙人,却因触犯天条而被贬凡间。”
“是啊、是啊,他不是还说我上辈子欠了许多人,这辈子是来还债的吗?我觉得他说得倒也有三分准,不然我真想不出为何我医术既不出众,却有一堆人跑来求医。” 檎认真地说着,天真的眸子闪着熠熠光芒。“也难怪我总有种感觉,莫非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才会变成大夫,患者老多得让我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接着,他像想到什么似的侧着头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又望向郯焰。“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也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才又遇上你?”
“果不其然,前世我们就有些渊源,这生才会纠缠不清。”郯焰顺着 檎的话,就是要让他做如是想。“只不过,你若再对我这么一剑一剑地刺下去,欠我的债,可是会日积月累、越积越多。”
“那该怎么办才好,我也不想伤你啊!”医者父母心,只怪他无法控制那股超脱他所能掌控的憎恶感。每回在他惊觉不对时,手中利刃便已出鞘。
“你为何不试着先将防身软刃除下,撷欢坊又无恶人,若有人欺你,也有我护你。”郯焰扬起唇,虚应地笑,漆黑的眸子闪烁着不易为人察觉的黠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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