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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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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兴趣爱好。主人家虽然不认识张问等人,但是张问等带了礼金来的,主人家也不为难,依然按照礼仪跪在路旁答谢客人。
几乎所有来参加丧礼的客人,死者的孝子孝孙都要跪迎,这是一种礼仪。神州礼仪之邦,虽然眼下已经礼崩乐坏,但是这些人们依然遵循着许多礼节规矩。
灵堂里的道士吹吹唱唱,正在超度亡灵,张问也懂点这些杂学,侧耳一听,道士们正在“过十二殿”,孝子孝孙披麻戴孝、亲戚乡里齐聚一堂,热闹得很。死者是一个老太婆,已经儿孙满堂,算是寿终正寝了。
张问叫人问明白,今晚正是“坐夜”,那么祭文也是今晚念,于是他就坐下等着听祭文。韩愈的祭文影响深远,张问对民间的祭文也很想见识见识。
待道士吹打完毕,休息一阵,就有一个老头走到了灵堂旁边,准备开始念祭文。
张问没有想到这篇祭文会对自己产生不小的震撼……
老头念道:“伏惟大明中兴元年二月初八,孝子孝孙谨告于城隍神之灵……”
一开始是文言文,又是唱腔,主要是对神说话,披麻戴孝的人跪在灵堂前面,没有什么动静,百姓多数不识字,更听不懂文言文,所以毫无感觉。
不多久之后,老头开始用口语叙述死者一生的经历,基调十分悲伤。老头拉长了腔音,用一种特有调子如泣如诉……这是死者普通而艰辛的一生,在她盖棺定论的时候回顾她一生走过的历程。
从小学习操持家务、纺织女红,十五嫁作人妇,经历了育儿、饥荒、艰辛,将儿女抚养成*人……当老头念到饥荒时死者为了儿女四处觅食、自己却险些饿死时,跪在灵堂里的儿女们再也难以自持,失声痛哭,在夜空里、悲伤的情绪不断蔓延。念祭文的老头一直用的是哭腔,但是此时他都被自己唱出来的这种气氛给打动了,读的时候眼泪涟涟。
“娘啊,苦了一世,眼看儿女长大成*人,却没有享一天福,您睁开眼睛看看您的孙儿孙女……”念祭文的老头措辞感情真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恻然。就连张问这种比较冷血的人都震动不已,他感概于这个普通人生活的不易、民生之多艰。
百姓生存于世,艰难一生,善良而简单,付出了无数的血汗,然后化为一掊黄土……张问久久站立在夜色之中,他感受到了族人世代相传的大爱。爱,是儒家和读书人追求的至高境界。
或许,人不应该只顾自己,特别是站在高处,被族人仰望的时候,他应该带领着大家看到希望。
张问怔怔地站着,表情凝重,这样不知呆立了多久,直到叶青成的呼唤才把他从那种情绪中唤醒。“大人……”叶青成又唤了一声。
张问回头看着叶青成,面色铁青。叶青成一不留神被张问这种异常表情给吓了一跳,忍不住看向张问的手:他的手紧紧抓着剑柄,指骨发白。
“咱们回京。”张问冷冷地说道。
“连夜回去吗?”叶青成疑惑地看着张问。
张问点点头道:“已经没有必要在外面闲逛了。”
……
乾清宫西暖阁内,内阁和六部大员在张太后面前开始了一场御前廷议。暖阁里的青色基调依然那么阴沉,幔维与华丽的珠帘随风轻舞,犹如飘摇的皇朝、零落的帝国。
但是,张问却情绪激动,他那充满热情的脸,火热地燃烧着所有的低沉,他的声音很平缓,但是却带着真挚的颤音。
“诸位一直想知道我的新政是什么样的,但是却不便多问,而我深知这件事牵涉太广,也不愿意过早泄漏。今天,我想告诉大家,新政是什么样的。新政也可以称作‘新一条鞭法’,不同于前朝张居正变法的有三点:第一,不仅摊丁入亩,而且税赋按照地价的比例来收取,谁有土地就找谁收税,地价高税收就高,无地者免税,此法同样适合于商业税中的登记造册的商铺、资产;第二,为了防止缙绅权贵勾结的假借、诡寄、虚冒等逃税手段,取消一切免税制度,包括皇家、王公、贵族,一应缴税;第三,重开税厂,将中央赋税衙门独立出来。希望各位同僚支持张某人,一起共图国家大计!”
“张阁老,万万不可!”首辅顾秉镰这样中庸的、唯唯诺诺的人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而且态度十分坚决,他吹着花白的胡须瞪着眼道,“张阁老啊,您这新政说起来简单,其中有多少火坑啊!万望张阁老三思!”
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也纷纷劝说起来,“张阁老,您是智者,应该也想得到,首先新政有张居正变法的痕迹,这就牵涉到多少禁区了!”“再者,重开税厂,和万历朝时的矿监税使何异?万历朝时是皇帝下旨办的事儿,但为了矿监税使也是天下沸沸扬扬,如今这样做,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大事!”
“最严重的是,影响了所有人的利益,谁会支持新政?阻力该有多大!张阁老慎重!”
张问默默地听众大臣说着,他知道,这些大臣都是出于好心,因为他们是依靠张问才坐上高位的,一旦张问倒台,他们也讨不着好。
议论纷纷之后,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张问,希望他能表个态。
暖阁里很安静,太后张嫣和站在她旁边的遂平公主朱徽婧都没有说话,旁观着塌下一众大臣。
张问瞪圆了双目,好似要高声言语,但是最后依然保持着平静,他冷静地说道:“太后、诸位同僚,要知道我提出新政是为了什么?我缺高官厚禄吗?”
他长身而立,清风缓缓吹动着他的绯红官袍,补子上的仙鹤仿佛要从布料里跃起、腾空而起。在此时,张问那颀长的身影仿佛更加高大起来,就像站在一个山坡上,面对着追随他的亿兆百姓。
张问怔怔地看着众人,说道:“吾意已决,不成功、则成仁!在站的诸位都是大明的精英、手握国器重柄,当此国家危难之际,如果为了社稷、为了亿兆百姓,要有人去呐喊要有人去流血,我愿与诸公同赴黄泉!如果诸位认为我有负于国家黎民,请太后赐出尚方宝剑,当面杀臣于殿下!我死无悔……在国家败亡之前,我愿先以血祭天,绝不为奴!”
当张问说出心里的一席话时,胸中骤然开阔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良心已经洗净了,无论有多少罪孽,无论有多少肮脏,他只需要用血,来证明自己的目的,一切都纯净了。
他相信,大明的血性与脊梁并未消亡,犹如在守土最后的时刻,无数的文武官员杀身成仁之际,他们最后的选择,是尊严。
就在这时,无人注意到,遂平公主那颗幼嫩的心灵再次被张问的气概给深深地打动了,她泪光闪动地看着张问的脸,但是,张问看着的却是张嫣……因为张嫣现在代表的是皇权,有她支持了,大臣们是一条船上的,没有办法只好追随张问。
张问专注地看着张嫣,让朱徽婧心里说不出的酸楚;而张嫣触及到张问的目光,心头却是一阵猛跳、窒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都无法思考,思考这政策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
“太后……”张问满怀期望地看着张嫣。
张嫣神色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子,紧张地揉?搓,她此时此刻实在集中不了注意力地判断对错,她只好问道:“张问,正如诸大臣说的那样,万一变法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张问轻轻地苦笑道:“大明会迎来新的君王、比如某个迎合地主、缙绅、权贵态度的藩王,而我们,黄泉路上作伴、死在一起。”
听到张问说死在一起,张嫣的情绪顿时一阵纷扰,她幽幽地说道:“你是要坚持到底,不推出新政就愿意以性命相抵?”
张问道:“臣意已决,绝无改变。”
张嫣听罢把手缩紧长袖里,握紧拳头,根本就不去想对错,就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支持张阁老的新政,望众位大臣也齐心协力,共赴国难。”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朱燮元站出来,跪倒在地:“老臣支持张阁老!新政并非一定会失败,否则张阁老也不会提出来。老臣从沙场上九死一生过来,守土尽责是死、力挽狂澜是死,有什么好怕的!”!~!
..
段四十 中兴
二月二十三日,皇极殿御门外面的空地上的情景依然如故,无非是一大群的官员等待太监传旨取消早朝。wWW。张嫣垂帘听政,不过她并不参与日常朝会,只是偶尔召见一些比较重要的大臣咨询政务而已。
朝阳将露水的湿?润渐渐蒸干了,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是张问却觉得阴风惨惨,或许是强烈的阳光晒得人头晕、产生了错觉。
从众官平静的表情看得出来,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新政的事儿,顾秉镰、朱燮元等大员并未将机密泄漏出去。
就在这时,王体乾从角门边上走到了台阶上,大伙一看传旨的是司礼监掌印,立刻意识上宫里要说什么具体事情了。而张问,自然知道王体乾要传什么圣旨,他突然觉得很紧张,面对这样的大事、心里也没底的大事,不得不让人紧张啊。
王体乾用庄重的神情环视了御门前的百官,不紧不慢地展开一道黄绢,深吸了口气,尽量大声地喊道:“皇上圣旨、太后娘娘懿旨……”
很快,御门前就一片哗然。在念圣旨的时候乱说话,实属罕见,因为有抗旨的嫌疑、是杀头的大罪。
圣旨刚一念完,许多官员就围住了张问,“这样大的事,下官等怎么从未听闻,张阁老,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张阁老,新政在御门昭告天下,后果不堪设想啊!”
……
汗水顺着张问的额头、从眼角流进来眼睛里,咸咸的腌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加上强烈的阳光在眼前闪晃,他头晕脑胀。
张问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站到第一层台阶上,看着百官。无数的眼睛看着他,议论之声渐渐安静了下来。朝廷的官员经过清理整合,有资格上朝的这些人中间,绝大部分是张问一党的人。
“中兴新政,是我提出来的……”张问缓缓地说道,“经过内阁大臣、部堂堂官商议,这才昭告天下。我知道,很多人的利益会蒙受损失……”
蒙受损失的人并不是文官们,而是权贵及地方缙绅。因为颁布新政的政策对文官的利益有所保障,比如部分地方税赋由地方官支配、部分陋规的合法化、国库补贴等等,给官员增加的收入足可以弥补因缴纳土地税带来的损失,新政给他们带去的好处远远多于损失。
但是,缙绅对舆情影响很大,官员们最大的担心不是自己得到了多少实际好处,而是要面对舆情包括亲朋好友的压力。
人群里有官员喊道:“张阁老,仁政才是正途啊,新政会被人说成横征暴敛!”“按地价税收,收成不好之时,朝廷岂不就是强取豪夺?”……
张问用袖子揩了下眼睛,喊道,“诏书已告天下,覆水难收,愿诸位同僚以国家为重!都散了吧,回去各司其职。”
很显然大部分人都对新政没有好感。
张问离开了御门,回到内阁值房,一面知会司礼监掌印王体乾选拔太监前往各地组建“税厂”,一面又下达了政令:革新京察与外察,今后官员升迁的标准改变为对新政的执行程度。
新政突然颁布之后,人心浮动随处可见,各大衙门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张问的夫人张盈亲自给张问送来了一件软甲,要他穿在里面。
这些细节,让张问意识到了危险。刺杀阁臣的事似乎很不可思议、好像不可能发生,但是张问知道,这种事绝不是没有可能。像唐朝宪宗时期,因为朝廷想要打击藩镇,动摇地方实权者的利益,结果宰相武元衡在长安被当街刺杀!
内阁值房外的树木发出了新嫩的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张问的心也在不安中飘摇。如果自己被刺杀了,朝廷会不会像唐宪宗时那样,大臣们都不敢上朝了?
张问很快想到了西大营,这是一支自己控制的武力。在这种时候,他再次感受到,当初把组建军队作为布局的第一步,是十分明智的。
“来人,备轿。”张问对值房外面喊道。
在玄衣卫、锦衣卫众多侍卫的护卫下,张问离开了内阁,径直前往德胜门,他想看看手里的这支武装。他登上德胜门的城楼后,西官厅下达了命令,让正在校场训练的西大营全军到德胜门下集结。
“咔咔咔……”整齐的脚步声渐渐在城楼下巨响,犹如钟鼓之乐,非常有节奏感。张问的眼睛顿时一亮,极目望去,只见各营官兵衣甲划一、阵型严谨,数万步骑犹如钢铁洪流一般汇到德胜门下。
眼前的情形让张问有些震惊,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军纪如此整肃的军队。而且动员能力之快,实属罕见,张问刚到德胜门的时候,西大营还在校场分散训练,不足两刻功夫,各营已经组成了队形,有条不紊地开进到德胜门前集结了。
在春日的明媚中,军队散发出的阳刚之气,顿时洗刷掉了张问心头的大部分阴影。清风徐徐,张问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立在城头,满怀激动地看着城下的洪流。
这时黄仁直、沈敬,还有章照、叶青成、穆小青等一干将帅从石梯上走上了城头,向张问执礼。张问指着城下的军队,欣慰地说道:“你们不负我的托付,将西大营带得很好。”
章照仰起头,毫无谦虚之色,得意地说道:“末将每日都向将士说明大人的远大理想、民族大义、国家重任。兄弟们只敬重大人一人,在任何时候,无论刀山火海,只要大人一声令下,西大营全军六万五千一百二十一人,必定前仆后继血战到底!”
“好,好。”张问心下高兴起来,心道章照到底是举人,做起事情来的确比普通武夫要有心思得多。
张问又说道:“中兴新政的事儿,你们也听说了。不出所料,我恐怕要被人骂成秦桧那样的奸臣。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懂的。”
叶青成听罢对张问拱了拱手,走到城头上,对城下的无数将士大喊道:“中兴新政是什么?一句话,是减轻百姓负担、去收那些地主老爷的税!吃香喝辣的老爷们不同意了,要反对我们大人,怎么办?”
底下一阵闹腾,将士把手里的兵器在地面上跺得震天响,也听不清各自在喊些什么,隐约中有“灭他?娘的”“挡我者死”之类的骂声。
叶青成也是秀才出身,不仅有一身好剑法,文章也写得不错,受张问影响,他的煽动能力也不是浪得虚名。而且长期身在军营,说话倒也直接,新政的内容十分复杂,他一句话就说清楚了:要收那些地主老爷的税。
叶青成又喊道:“咱们手里的兵器,是为了保护父老乡亲!咱们手里的兵器,是为了捍卫族人的尊严,恢复祖先的荣光,是汉家征伐蛮夷的利剑!”
众将士纷纷高喊道:“荡平辽东!”“为战死的兄弟报仇!”
张问站在高处,举起右手,长身而立,众军渐渐安静下来。他朗声说道:“大明内忧外患,举步维艰,长此以往,我们就会像辽东的汉人那样,沦为奴才!”
“……汉家五千年基业,绝不能断送在我们手里。唯有强盛,才能让全族生存!唯有用手里的剑,才能得到尊严!”
此时已经群情激愤,众军嗷嗷直叫,喊声响彻天地,“中兴!中兴……”一些人喊着这个有特别意义的年号,很快让大伙都加入到这种节奏感中来,又用兵器跺地来配乐,“咔咔……”的巨响逐渐整齐,声势十分壮大。
在呐喊声中,张问的底气渐渐地充实起来。!~!
..
段四一 纷纷
明廷颁布“中兴新政”、并昭告天下,又广派中官、文职官吏前往各地,组建税厂;招募乡勇团练“税军”,一副强硬的姿态。WWw。一时天下哗然,舆情纷纷。缙绅士人,都指责张问一党横征暴敛、为了权势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中兴元年的春天,是谣言并起、人心浮动。
国内的福王等势力积极拉拢地方豪强的私人武装,又依靠强大的财力、招募壮丁组建军队,明目张胆、狂妄之至;而关外的女真人也是蠢蠢欲动。明廷笼罩在阴风慘雨之中,情况十分不妙。
中兴元年的春天,辽东因去岁干旱、储存不足,当此青黄不接之时,粮草不济、经济困难。各旗的亲王贝勒纷纷上书英明汗代善出兵入关抢劫。
代善在大政殿召集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商议对明朝的战争问题。诸亲王态度一致,认为对明朝的战争机会来了。
爱新觉罗?阿拜是努尔哈赤的第三子,刚刚就任任吏部承政的官职。因为金国的六部是刚刚才建立的,大汗代善听取了汉人范忠孝的建议,仿照明朝的制度建立了内阁六部的行政制度。阿拜从队列里站了出来,说道:“启禀英明汗,据可靠消息,明朝颁布新政以来,内部暗流涌动,有藩王要造反,明廷的主力都要用来防范国内,此时入关绝对安全,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咱们抢掠而去,这样的机会,不出兵还要等什么时候呢?”
众亲王扬着手臂,纷纷附议,只等代善一声令下,即率铁骑入关抢劫。
就在这时,范忠孝从大臣的队列后边站了出来,跪倒在地:“英明汗明鉴,奴才以为进攻明朝的时机未到。”
亲王们议政,都是站着就开始说话,范忠孝却懂得规矩,因为他是奴才,所以只能跪着说话。其实一个汉人能够站在大政殿上参与讨论军国大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范忠孝上殿议政,是代善亲自同意的,因为上次范忠孝提出的对汉政策之后,代善一试非常有效果,叛乱和反抗明显减少了。所以代善对范忠孝的态度变化很大,认为他是一个有见识有谋略的人。
此时满人都想打,偏偏这汉人要和众人对着干,说不打,马上就遭来一顿反对,更有甚者对范忠孝毫无忌惮地进行了辱骂。一个汉人,在满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骂他是狗也好猫也罢,骂了便骂了。
还好代善对范忠孝的想法很有兴趣,他制止了众人的喧哗,但并没有责备大家,连代善也认为骂骂汉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代善说道:“既然是议政,总得让人说话。范忠孝,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在此时攻击明朝?”
范忠孝道:“回英明汗,奴才并不是反对攻击明朝,而是反对入关。明朝颁布新政以后,依奴才看来,必定会有内战,等他们内战之时、找准机会入关,我们就有望夺取京师、一战定鼎天下!所以奴才谏言,英明汗还是再等等。对明朝用兵,可以先打大凌河、锦州、松山等地,因为明朝自以为有辽西重镇、山海关壁垒,可以高枕无忧,和京师的安危比起来,他们对大凌河一带的战事不会太过重视。”
代善听到“夺取京师”时,已然有了极大的兴趣,他对京师的紫禁城充满了爱。他忍不住问道:“你认为明朝必定会有内战?”
范忠孝毫不犹豫地说道:“奴才敢断言,必定有内战!张问此人颁布的新政,奴才仔细看过,奴才觉得此人胆大妄为、行事诡异,简直不可理喻。这样的政策,在奴才看来简直愚蠢透顶,颁布出来后、天下大乱都有可能,不发生内战就真的很奇怪了……”
“哈哈!”代善爽朗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瞧瞧他们那个新政。”
范忠孝道:“等到明朝各地叛乱四起,九边军队、朝廷精锐必须面对叛军之时,我们再从蒙古叩关,与内地叛军首尾夹击明军,明朝亡国就在眼前……又或者京师被叛军攻破,山海关的张问党羽无处可依,我们再晓以生死厉害关系,劝降边军,那时天下已在英明汗鼓掌之间也。”
……
在洛阳,福王朱常洵和郑贵妃也在积极地筹备,他们联络地方官吏将帅,收买豪强。时河南有小股山寨绿林拦路干些拦路抢劫的事儿,朱常洵便说有起义军威胁洛阳,以此为借口招募勇士组织军团要保护福王府。
大势显而易见,起兵势在必行。福王询问皦生光关于起兵时机,皦生光说道:“待天下感受到切肤之痛!”
皦生光的功名只是个秀才,但他是朱常洵最重要的幕僚,也是郑贵妃和福王最亲信的谋士。早在万历朝“妖书案”的时候,他就参与其中,为郑贵妃夺权出谋划策。
朱常洵谦虚地问道:“请先生明言,何为切肤之痛?”
皦生光欠了欠身子,更靠近朱常洵一些,虽然这里没有外人,皦生光仍然压低声音道:“新政颁布,天下舆情哗然,但是大伙儿只是嘴上不服。待税厂实地征收税银之时,大伙儿被逼着从腰包里掏银子,此中肉疼……渐渐地,这种天下愤怒的氛围才会逐渐成熟。特别是江浙一带,地价极高,而新政的税赋是按照地价比例来税收,在江南,一年的地租绝对比不上地价的税收比例;在地价没有降下来之前,大地主、缙绅、富户岂不是要变卖庄田家产才能交税?这样的事儿就像在人家身上剜肉;就像干柴上浇上了桐油,一触即燃!干柴上浇油,就只需要一根导火索,王爷到时候只要点燃导火索即可。”
朱常洵又道:“张问手里有一支强悍的铁军,名曰西大营,约有六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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