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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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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要悬念,适时吊胃口,才有好效果。
“赵学士写了什么?”卫二等不及问。
“不管他怎么写,想来那管氏必定要伤心了。”卫三摇摇头。
“赵学士这么写的:我为学士,你为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雨。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赵女何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墨紫突然想到这时代没有苏轼,赶忙捏造,“苏学士是赵学士的前期同僚,也是出了名的才子。”
“好一个只管占住玉堂春。”卫三赞好词佳句,“这位赵学士对夫人情深不减,不然怎会以玩笑之词提娶妾一事,其实不想让夫人伤心啊。”
“大人说的正是。”墨紫再福身,“管氏虽然心酸,想多年恩爱,夫君如今要另觅新欢。可她再看了两遍小令,发现夫君对自己还是很在意的。娶妾一事,尚不一定。因此,管氏就笑了。”
“恐怕她也笑不久。赵学士娶个小妾,问过他夫人,这就仁至义尽了。”卫大居然也来开口。
“卫大老爷,这您可猜错了。赵学士最后并没有娶妾。两人和和美美,直到管氏病老辞世,赵学士悲痛万分,不但亲自安排了葬礼,还亲笔撰写了管氏的墓志铭。”墨紫先说结局,引人好奇。
“这是怎么回事?”卫二果然上钩。
“全因聪明的管氏回她夫君的一首小令,使赵学士改了主意,一心一意对发妻,从此再未娶别人。”墨紫微微笑过。
“哦?什么小令,能有如此妙用?”卫三是个官,也是个文人。
不仅是卫三,每个人都好奇起来。
墨紫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侬我侬,恁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好个泼辣伶俐的妇人。”卫大也懂些诗词,因这首锁南枝通俗易懂,新奇而巧,半是惊讶半是赞叹,“确实聪慧。”
卫三更是连声说了五六个好字,“生同衾,死同椁。得此女子,堂堂大丈夫,还有何憾!”
“正是如此。管氏这首小令,情跨生死,比海深,比天高。赵学士只觉自己薄情,而他夫人却回以无限柔情,半句怨言都没有。从此,赵学士再不提娶妾之事,对管氏珍惜非常。”赵学士和管氏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赵孟俯和管道升,这首锁南枝也就是传世之作我侬词。
“故事讲完了。”墨紫平稳说道,“是好是坏,是输是赢,墨紫已经尽力。”
“单凭这首小令,姑娘就赢了。”卫三评价很高。
“不错不错,还有这故事里的两位人物,也不一般。连我这个门外汉,都能听出词间的妙趣来。”卫二大声附和。
这两位说了好,还有不同意的?一个个跟着夸。
秀珠虽然在听故事的时候入了神,羡慕管氏的才学,又佩服赵学士的君子,但这就论了墨紫赢,当然不肯认输。
“这词又不是她作的,这故事又不是她编的,为何她赢我?”她争道。
“秀珠姑娘,这曲不是你谱的,这词不是你填的。你我都用一张口出声,为何我不能赢你?”墨紫说完,就后悔了。
卫二哈哈大笑,“原来你这丫头非但不哑,还恁地牙尖嘴利。”
墨紫心里长长哀叹着,这是让他们逼出来的啊。
“四爷,各位老爷,刚有人来报,卫府太太少爷小姐们的马车已到庆福巷了。”二牙从楼外进来,垂手俯头,恭恭顺顺。
“到得早了。”卫大看天色。
“早些来好,我母亲怕是等得心焦了。”裘四会说话,又吩咐二牙,准备开中门迎客。
墨紫不由庆幸,真是来得早,又是来得巧。
●● 第14章 争玉堂春(二)
“爷,且容墨紫告退。”墨紫趁此时机,提出要走,“出来已久,怕姑娘寻墨紫不着。”
女客们要来了,裘四也没心思想别的,手一挥,说道,“去吧。”
墨紫低眉顺目,就往堂下退去。
“姑娘,且慢。”卫三却出声叫住了墨紫。
一则故事,一份尊重。
墨紫不认为值得一星半点的沾沾自喜,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大人,有何吩咐?”
“这故事可是真人真事,亦或为民间传说?”卫三好诗词书画,对墨紫所说的故事,比在座其他人的兴趣都要深浓。
墨紫眉心一拢,话已出口,“这故事传自玉陵开国初,距今七十多年,流传不广,已不可考。墨紫从一位挑担老樵夫那里听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扯,她明白。不扯却不行。只希望这已经走岔了的历史继续大步大步岔下去,没有宋,没有元,这首我侬词不会影响他人的未来。
“如此精妙的一首小令竟未能在玉陵广为流传,可惜,可惜啊。”卫三叹道。古代信息不畅通,玉陵与大周又是两国,因此他对墨紫说的话全不怀疑。
“我想那赵夫人不会遗憾。一首小令,换来夫君一生相守,已羡煞天下女子。”墨紫再低头,盈盈一福,“大人,墨紫告退。”
从头至尾,一声对自己的卑微称呼都无,却让人毫无所觉。
卫二看着墨紫退出堂外,不由赞道,“不愧是裘三娘的丫头。一个粗使丫头就这般了得,要是跟在主子身边的大丫环,岂不是更伶牙俐齿?”
裘四一听就说,“二叔叔过奖了,是那丫头玉陵人身份带来的新鲜,这赌实赢得侥幸。”
“贤侄,我也瞧那丫头进退得宜,模样儿好,却懂尊卑,想是你母亲对后宅治理有方。这是好事。大丈夫志高而远,家宅宁安,方能成器。钱庄虽是冒险了点,我二弟近来正筹当铺的营生,若贤侄不嫌,我两家可搭个合伙。”卫大松了口。
“我正忙不开,若有大侄子帮忙,我倒能偷个懒了。”卫二也跟卫大口风。
裘四到底不是蠢材,心知肚明自家的丫头替他挣面,才分得了这个营生,仍觉大喜过望,忙作揖,“叔叔们的厚望,小侄不敢辜负。凡事请叔叔们做主,小侄能跟着学学看看,已心满意足。”
“此事由你二叔全权处置,你跟他好生商议吧。”卫大放权。
“正是。大侄子,过几日你我找家好馆子,边吃边议。”卫二这就将事情提上日程了。
裘四能不应吗?连连称是。
“三弟,我看墨紫那丫头你挺瞧得上,不如我跟大侄子讨了,送给你如何?”卫二忙得跟蜜蜂般勤劳。又见秀珠努着嘴,一脸不服的面色,又说,“干脆连秀珠也赎了,那就说故事的也有了,唱曲的也有了。”
“二哥,休得乱说,我绝无纳妾之意。”卫三但在心里想,别人听不懂,他又怎会听不懂?
墨紫这女子可不一般。一个故事,说得是赵学士和管氏,其实影射裘四要将秀珠送与自己作妾这件事。她刚又说,一首小令,换来夫君一生相守,已羡煞天下女子。这多半也是表明了她的意思。他虽对此女暗藏的聪慧有些心动,却不得不用赵学士来比作自己,更不能勉强不情愿之人。至于秀珠,空有美艳,为人量小心窄,他已觉索然无味。
裘四居然说:“想是三叔与三婶也同赵学士和他夫人一般感情深厚,怕三婶伤心罢。”
“我三弟妹出自于书香门第,当然比不得管氏的才气,琴棋书画还算得上精通。就是这心眼,比针眼小,却写不出那般的小令来博我三弟喝彩。”卫二虽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只唠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人以为他是三兄弟中最好说话的一个。
墨紫出了雁楼,还在想她的故事是否起到作用,却让突然站到自己跟前的人推了一下。
那人是原本该等在堂下送茶的一等丫鬟艾柳,和艾莲一样,都是太太拨到裘四房里去的。不过,艾柳没能勾引到裘四。
“粗手笨脚的蠢货,以为是三姑娘院里的,就敢跑到爷们面前去出风头。我呸!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说两句词编个故事,哄人夸了两句,能成凤凰?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你等着,我会告诉四奶奶,瞧她如何整治你个不要脸的小——”脏话未出口,因为骂的对象旁若无人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你?!”艾柳去抓墨紫的袖子。
“我若是你,会先担心自己怎么回爷的话。该由你端的茶,为何让我一个粗使丫头给送了进去。”墨紫头也不回。
艾柳让这话说得理亏,动作一慢,抓了个空。
墨紫听着后面动静,艾柳的脚步声虽然远了,但她的心七上八下。对付里头那些装风雅好面子的男人还容易些,可碰到无理撒泼的女人,她怕再聪明也没用。
一路往回走。早有人通报了内园,墨紫见婆子仆妇们往来与各院之间,忙得脚不沾地。到了她们的小院里,外头那忙碌报信的动静仿佛离得老远,跟这儿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墨紫想,张氏的手段太小儿科,以为不打发人来报信,裘三娘就等着出丑了吗?可笑!
“墨紫回来了。”小衣打着帘向外探。
单凭这双耳,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小衣去?
“我回来了。”墨紫真心笑着,揭帘子进屋,问小衣,“姑娘可打扮妥当?这会子贵客该到东门口了。”
“墨紫,进来帮我瞧瞧。”裘三娘在里屋说道。
墨紫进去一看,裘三娘穿了件莲藕粉白高腰惊涛裙,外罩银蓝水袖扣襟素面齐膝苏绸衣,脂粉不施,乌发绾了个简单的出云髻,用她做的紫蝶木簪固定着。
素装之下,散发惊人的艳丽。
“真好看。”墨紫衷心一表。
“瞧吧,我说什么来着?”裘三娘妩媚眯起双眼,笑问旁边的白荷绿菊,“墨紫最懂我。”
白荷立刻对墨紫嗔怪道:“想你帮着劝,怎么倒姑娘那边去了?”
墨紫再仔细看看裘三娘,“就是很好看啊。”
裘三娘眉一挑,得意十分。
“从上都来的贵客,六姑娘七姑娘还不把压箱的好衣服好首饰给拿出来装扮?可咱们姑娘非要穿这一身连点花样都不见的素衣裳。这能讨人喜欢吗?”白荷担心。
“我瞧着九姑娘穿得都比咱姑娘俏丽。”绿菊刚“打探军情”回来。
“姑娘,您没说?”墨紫瞅着裘三娘那份得意。
“等你说啊。”裘三娘嘴角弯弯如小船。
●● 第15章 争玉堂春(三)
“上都贵夫人这次虽是省亲,最紧要还是送过世的老太爷来的。”墨紫真不懂卖这关子为哪桩,不过三娘让她说,她就从善如流,“如今离老太爷下葬已过了两月,但卫氏仍食素斋,想来是孝顺慈心的人。姑娘若穿的花团锦簇,说不准让她不喜。所以,还是素色些好,再说也挺大方的样式。”
“姑娘不早说,平白无故让奴婢们磨破嘴皮子。”白荷嘟嘟嘴。
裘三娘笑出声来,哈哈得说逗着丫头们好玩。
墨紫看在眼里,正是似火的开朗性子,让这位大小姐爱恨分明,从商交友的手腕一流。不过,论起宅斗嘛,差点火候。
“墨紫,去得可有些久了,我差点让小衣找你呢!”一转眼,俏皮尽收,问起正事来。
墨紫将田大的话回了一遍。
“慈念庵?”裘三娘经墨紫一提,却没放太多心思,“想来那夫人爱吃斋念佛,和姑子有来往罢了。不过知道了也有好处。白荷,你去把我从苏扬买的心经版画找出来,当孝敬长辈之礼。”
白荷却没动,“我的好姑娘,头回见面,只有长辈给晚辈见面礼,哪有晚辈给长辈礼的?”
裘三娘想着就笑,“瞧我,还当自己在外头呢。”
“今天不能送,以后总有机会送的。”墨紫觉得那是份合适的礼,既不奢侈,又能正中心意。
“这倒是。”裘三娘站起身,“走吧,别等了,没人来通知咱们的。”
“姑娘,我还有一事要禀。”墨紫把雁楼里发生的事说个大概。
裘三娘听了之后蹙起眉,“一群无聊的爷们,平白无故拿你和歌女比什么?好在你是赢了。等我回来,你得把那故事再说上一遍。”
墨紫说是,同白荷,绿菊,小衣跟着裘三娘到了外廊。
阳光西斜,天边的云烧起来。
“有白荷她们三个伺候就够了,你不用跟去。”裘三娘照例留下墨紫。
“墨紫,我留了点心在小厨房,你要是不想做饭,就先吃点心垫垫。等我回来,咱们再一块儿吃。”白荷最善良。
说是盛宴,可没有丫头们吃的份。一般也就先吃干点心,等散了宴,才能到大厨房领饭。而三娘允许她们在小厨房里做东西吃,是很不错的主子。
“哪用得着那么可怜?”裘三娘美目一转,“等开了宴,你们轮流回来吃饭就是。”
“我的好姑娘,那您得先让白荷姐姐回。这么一来,我们都可以吃现成的。”绿菊央着裘三娘。
“墨紫,你既然守家里,你来做饭好了。”裘三娘故意的。
“她呀,光说不练。”白荷食指一点墨紫的头,“能吃不会做。”
“这叫有福气。”墨紫轻抿着唇,“赶紧吧,别让人抢了姑娘头里。”
嬉笑一片,三人拥着裘三娘,走出院子。
墨紫关门上拴,到厨房拿了一盘点心,又进到西厢角房里。
这屋本来堆放用不上的杂物,如今让墨紫跟裘三娘讨来当木工房。一张大板桌分为两边。一边是纸,一边是木料。角落四处放了各种工具,常见的锯子,刨子,锉刀等等。不过她最爱用的,是一把手掌长的刀片。小花那只蝴蝶仿真的翅膀,就由这把刀片削出,和纸一样薄。
刚从铁匠铺买回来时,她还以为不小心拾到了神兵利器。可经由小衣鉴定,那充其量就是一把比较锋利的小刀子而已。但要她认定左手有神工鬼斧的本事,却又不那么自信。
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拿起块糕饼,墨紫歪着头,看她这些日子画下来的图纸,除了底下的一张,其他尽是饰物和玩具。
她是工程师,不是机械师。她知道怎么隔舱,怎么算吃水度,怎么减少水阻力,特别是战舰的各部设计,可以说信手拈来。但在这个时代,没有引擎,没有电,没有燃料,没有钢,所有的硬件设备都还不存在。
她在这半年里,唯一的改良,大概就是石墨笔。并且不能叫发明,只能叫改良而已。因为早在西汉年间,就有类似于铅笔的存在了。她只是将石墨粉,石灰粉这些混在一起,凝固成细条之后,嵌进事先做好的半圆木管中,再将两根半圆木管合实,就成了铅笔状。虽然沿用古人的智慧,她改进之后的笔细巧耐用,外形漂亮得多。
墨紫,属于自己不用,就不会去动脑筋的人。因为,比起软软的毛笔头来,石墨笔画图更方便,这才想到铅笔。
五六块糕饼下肚,她把最底下那张图抽上来,反反覆覆看了又看,改了又改。全然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已到了月挂中天。
她正喃喃自语说着抽空要重新做,突然听到院门被拍得乱响。
忙不迭一脚跨出屋外,却发现院子里月光冷敷一片青石地,幽幽泛寒。
糟糕,忘了点灯。
若是裘三娘散宴回来,可有得说上一通。别瞧裘三娘好起来对丫头们跟姐妹似的,犯了她的忌讳,还是千金大小姐一个,脾气特别大。就譬如,她午睡醒来要喝热茶,夜间喜欢院子里亮堂堂。
这点,墨紫很看得清。
“墨紫,开门,快开门。”是白荷。
墨紫犹豫是否该把灯点起来,停在院中,问道,“前头散了么?”
“没呢。”白荷的声音里有一种清晰的紧张感。
墨紫听出裘三娘还没回来,就不担心灯了,上前拔拴。一开门,见白荷手持着明黄的琉璃盏。似乎急跑过,灯盏乱晃,白荷呼吸急起急伏。
还以为白荷赶回来做饭,墨紫笑道,“我把点心都吃了,饱着呢。你不用真回来做饭。”
“墨……”白荷一手叉上腰,低头调整仍急的呼吸,然后猛地抬起头,眼眶撑得老大,“墨紫,糟糕了。”
墨紫心里咯登一下,笑容隐了,神色却未变,“怎么,难道咱姑娘这就让太太许了人了?”
“不是姑娘有事,是你有事。”白荷这回改拍心口,“太太传你过去呢。”
太太传她?墨紫立刻想到艾柳那张刻薄的脸。
“为何传我?”墨紫并不犹豫,跨出门槛,双手合上门。
“宴席早撤了,太太叫了伶官儿唱戏,又说小丫头们太多,就把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都赶到楼下去,只留了太太夫人的大丫环。约摸一个时辰,突然艾杏就下来叫我上去。太太吩咐,让我把你叫去,也没说什么事。我偷瞧咱姑娘的脸色,不太好看。太太虽是笑容满面,我这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好好的,叫你做什么?”张氏和裘三娘之斗,已经到了连白荷这么善良的人都草木皆兵的地步。
“那走吧。”虽然传的是她,墨紫已冷静,“说不定太太瞧我把姑娘伺候得好,要赏我呢。”
白荷瞪她,遂无语。
●● 第16章 争玉堂春(四)
宴席摆在双喜楼。
顾名思义,那是两座一模一样的楼阁。男主男客在云喜静楼,女眷们一个风喜动楼,可互相望见,却又瞧不细致,达到男女守礼的妙处。
双喜楼位于湖畔,白日里墨紫经过的裘五院子的正对面,隔开小湖。
灯影绰约着渐通明起来时,墨紫看白荷愁眉不展,安慰道,“白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且放宽了心。”
“墨紫,你虽才跟了姑娘不足半年,只领二等丫环的月钱,可我也看出来姑娘极器重你,全因你聪明的缘故。你平时少跟姑娘四处走动,多独自办差,所以我少不得要提醒你在太太面前的规矩。不管夸你也好,骂你也罢,不能怨不能顶,顺从谦卑些,切不可喜怒形于色。但凡她问你的话,尽量简短,挑好了讲。别当其他主子都跟咱姑娘一般好说话,不分大小能蹿到头顶上去。更何况,太太对咱姑娘本来就是没毛病也能挑出毛病来的,你我的表现皆会牵连姑娘。”白荷万事为裘三娘着想,其中也有对墨紫的关心。
墨紫俨然一本正经答道:“好姐姐,我打不回手骂不还口就是了。”
白荷眼皮一跳,装着打墨紫手臂一下,“说什么霉话?大不了就是挨顿训斥。好端端的,打你作甚?”
“想打咱们姑娘不得,就冲我撒气罢。”墨紫故意逗白荷。
两人说话间,就过桥上岸,进了双喜楼之一的风喜动。楼下二十来个丫头仆妇,分坐了几桌,正往楼间戏台子上看热闹。
绿菊小衣见了她们,刚要围上来问什么事。
却被候在楼梯口的艾杏截个正好,双手插在腰间,站高着两阶,从眼缝里看扁墨紫,哼了一声,“怎么这么久?戏都快散了。”
艾字辈丫头全是太太房里出来的,自然把主子那套学得惟妙惟肖。
白荷打着笑脸,正待编个理由。
“若你还不通报,散得可不止是戏了。”墨紫却抢先说道,眉平眼静。变成丫头,无数人能踩在她头上,她已经忍了。同身为社会底层劳苦阶级,给艾杏欺负,她却不愿让步。
白荷苦笑。
艾杏以前见过墨紫,但觉毫不起眼,这回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话。语调平平淡淡,一脸呆呆板板,可她心里如同扎了刺似得不舒服。
更奇的是,心里不舒服,也不得不承认墨紫说得对,有些身不由己地往楼上报道,“回太太,墨紫来了。”
“赶紧上来吧。”张氏的另一个大丫环艾桃传下话来。
墨紫不等艾杏让开,就从她身边跨上台阶。一回头,瞧见想跟上来的白荷让艾杏挡了,就笑着对她摇摇头,示意安心。
一踏上二楼的楼板,就见楼顶吊下数盏华美高灯,墙上点亮数十炳云晶瓷,雕梁画栋,香气华丽,美伦美奂。三张大圆红木台,让一群华衣锦服的女子围坐着,珠钗摇曳,金缀晃眼,玉器相磕,叮当妙音。
一眼,墨紫便瞧见裘三娘,坐在二桌头里,正淡饮一杯茶,目不转睛盯着楼外的戏台子,十分入迷一般。除裘三娘之外,人人目光在打量着她。她不及细看,做出近来最常用的姿势——低眉顺目。
“墨紫见过太太,各位夫人和姑娘。”弯膝作福,再直起。小小动作里藏着她的叛骨。本该是弯身伏着,等主子们说起才起。
但墨紫的本事在于不经意间引导他人的想法。好比这福身的动作,轻盈却诚恳,谦卑而乖觉,看得人飘忽忽,自以为被好好尊捧。张氏那么挑剔的人,都没拿此作文章。
墨紫想,她这个穿越人虽是普通了点,不过经历过花花绿绿的未来世界,难道演戏还不如一群困在宅子里的古代女人?
就听张氏笑着说道,“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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