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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独归斜阳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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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沉稳,以“守”字一以贯之。是以两国隔了淮水一线,相安无事,甚至在官方默许之下,开放互市,边境线上生意往来不绝。

而就在去年,陕川边境战火又开,虽然规模不大,但总是一种讯号。何况真烈忽然调换汴京路边防长官,将主张“守势”的老将移开。新任长官虽还不明底细,但是其姊为国主宠信,想必是年少奋发、骄奢傲然之人,必然不甘仅守在淮水以北。

仔细想来,这些未尝不是两国关系开始变化的蛛丝马迹。

陈昀在临安这些日子,大多是在经武阁内研究边防情势,也知皇帝会有此一问,早已胸有成竹。他站在皇帝身侧,缓缓道:“如今局势虽尚不明朗,但臣认为,真烈国暂时并不会有挑衅之举。”

“其一,臣闻真烈国国主宠幸贵妃,真烈国上下已大为不满。这次贵妃之弟由殿前副都指挥使直升为地方大员,底下必然有诸多掣肘。新任长官来到重兵之地,底下将领未必会听其指挥。他若要理顺这一层关系,想必就得花一段时间。”

“其二,真烈国不同我朝。其人尚武,战时全兵,平日皆农,大多野蛮未开化,善骑射。却不善水战。假若真烈有异动,我军布局妥当,也不需惧。何况臣听闻去年年末至今冬,北方酷寒,冻死牛羊马匹无数,如今真烈国上下,大约都在恤抚灾民。亦无力南侵。”

皇帝轻舒一口气,道:“浩然这么一说,朕便放心了。”他拿眼睛看了看谢嘉明,又道,“垣西,你有何看法?”

谢嘉明黑眸一闪,道:“臣对陈大人所说之话并无异议。”

有风拂过殿外竹林,唰唰作响。

皇帝见他说得简单,脸上微微露出失望来。

“陈大人前几日在练兵场上,十分神勇啊。”谢嘉明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一时间陈昀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淡淡道:“过奖。”

谢嘉明看了皇帝一眼,方道:“不过临安城内吴指挥使骑射也是极好的。”

皇帝嘴角轻轻一沉。

谢嘉明便续道:“吴相之侄被临安府拿下治罪,自然是罪有应得。可吴登吴都指挥使统领禁军亦有功,陛下就该赏罚分明,方显明君之范。”

皇帝默然不语,良久方道:“自然。”

内侍几次来请,皇帝方笑道:“今日就到此为之吧。朕便不留你们同用晚膳了,也免得你们不自在。”

谢嘉明与陈昀忙站起行礼告辞。

皇帝离开前,意味深长道:“这几日太后凤体染恙,朕还需去慈宁殿探望。”

皇宫位于临安城凤凰山下,东临钱塘江,西北近西湖,位处全城的制高点兼要冲。这皇宫并非像汴梁的皇宫那般富丽堂皇,倒是略显简陋。大殿也不过数座而已。因南方植被苍苍,即便是冬日,绿色也不过染上一层浓墨般色泽,鸦鸟成群,扑棱着翅膀在宫闱上方乱飞。

两人出了皇宫,谢嘉明神色渐渐舒展开。

陈昀看他一眼,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嘉明嘴角轻轻一抿,懒懒道:“皇宫里束缚太多,一到外边,就觉得轻松起来。”

陈昀摇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刚才对陛下说的话。”

四周无人,谢嘉明方笑道:“陛下是在试探我们。”

“我自然瞧出来了。”陈昀皱眉道,“只是……你为何……”

谢嘉明悠然道:“浩然,我想陛下现在对你已十分信任。只是我嘛,他尚需再揣摩上数分。”

陈昀唇角一抿,一双星眸略略露出忧色来,只道:“我明白。”

“也好,你领兵在外,不像我这般,有诸多掣肘。”他抬头望着冬日天空,漫声道,“陛下他心急,我身为臣子,就得提醒他急不得。刚则易折呐……”

“况且……”

陈昀看了他一眼,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谢嘉明目光中锋锐一闪而逝,声音却低沉下来:“浩然,这话我只说给你听。陛下虽有大志,欲中兴大越,可是性多疑……多疑,则于一人一事上,必定多加思虑、几经变折。若是我太过坦白,他反倒会犹豫。”

陈昀低叹道:“垣西,你思谋果然比我深远。”

谢嘉明抚掌微笑:“浩然,你是武将。战场是形势千变万化,若做将军的像我这般百转千回的思量,早就一败涂地了。明决果断,这恰是我不如你的地方。何况这些心思,你不是不知,只是不为罢了。”

他们边走边说过了长平坊,谢嘉明道:“浩然,我要去熙春楼,你是回府么?”

陈昀讶异,轻挑眉梢道:“你是去寻那位琴师董姑娘?”

谢嘉明抚额,笑道:“连你也知闻了?”

“是阿筱告诉我的。”陈昀回以一笑,“反正左右无事,我便随你一道去看看罢?”

谢嘉明并不拒绝,勒转马头道:“走吧。”

熙春楼位于临安城的南瓦子。所谓瓦子,又称瓦舍,取“瓦解”、又好聚好散之意,是娱乐与买卖杂货的集中所在,如今多是临安城内放荡不羁的士庶子弟流连之所。

此刻月上柳梢,谢嘉明和陈昀进了熙春楼,却听见二楼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店中小儿有认得谢嘉明的,忙引了他到一旁雅阁,为难道:“谢公子,今日董姑娘恐怕是不得空了。”

陈昀看了谢嘉明一眼,微笑不语。

谢嘉明浅声道:“哦?”

“嗳,要是来这里的老爷少爷,都像谢公子这样通情达理,我们也不至于这么难做啊!”那小二哀叹了一声,指了指楼上,“刚才来了一位年轻公子,指明要听董姑娘奏琴。后来吴府来人,说是今晚宴请贵宾,请董姑娘去抚琴。先前那位公子就闹开了,如今还不肯放人。”

说起来,董媛董姑娘如今在临安城内第一琴妓的名声,算是谢嘉明捧起来的。最初是他日日来熙春楼,点名要董姑娘抚琴。数月后,董媛便名噪临安,身价百倍于前。一时名士竞相趋之。就连吴相府宴客,亦总是点名要她前去。

谢嘉明为人极为谦和,有时来了这熙春楼后,恰好吴府来人将董媛请走,他也不以为恼,亦从来不让人难做。当然,也有人背后说,如今吴相权势熏天,便是放眼临安,大约除了皇帝外,不会有人这么公然和吴府为难。

今日听店中小二说起了这个,谢嘉明倒是颇有兴趣道:“不知是哪位公子今日请了董姑娘奏琴?”

恰好二楼廊间有人让了出来,露出一个清俊少年的侧脸,只是一闪而过,又被纷扰的人群遮住了。

谢嘉明和陈昀俱是眼神锐利,虽只是一瞬,却都已经看清了。

他二人对视一眼,谢嘉明脸色绷紧,轻轻咬牙,一言不发。

陈昀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来,一手抚额,温然笑道:“垣西,这可如何收场?”

谢嘉明想了想,摘下随身配着的一枚白玉,递给小二道:“你拿着这个给那公子。就说在春流桥边,有人相候。”

言毕,他和陈昀一道出门,便立在春流桥边,不多时,就见一道人影匆匆而来。

谢绿筱手里攥了兄长的玉佩,眼见桥边两道挺拔隽长的人影,加快了脚步。

因为逆了月光,她并不大看得清谢嘉明和陈昀的脸色,只低了头打招呼道:“大哥,陈大哥。”

谢嘉明这次似是连话都懒得说了,眯了眼睛看着男装打扮的谢绿筱,冷哼了一声:“很好。”

谢绿筱不及辨别兄长的言内之意,就听到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一大群人拥簇着一抬轿子匆匆往北走行去。想来是董姑娘去吴府,排场亦十分不凡。

谢嘉明立在桥侧,风姿闲然如玉。

那轿子经过春流桥边,轿中人素腕轻轻一掀布帘,露出清丽绝伦的半张侧脸。雾鬓轻薄,几茎发丝随着浅和呼吸而微动;目光平静婉然,仿佛此刻街边被风撩拨的灯烛,荡漾而潋滟;

她的眸子轻轻望向桥边那道人影,分明很娴静,却风情无限。

浪潮

待到那轿子过去,谢嘉明冷冷的望向谢绿筱:“什么时候你才能给我安分上一点?”

谢绿筱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我不是故意在熙春楼吵的啊……哥哥,你不是喜欢董姑娘么,可那些人说……”

“我还有事。”谢嘉明目光转向了陈昀,打断了谢绿筱的话,月色之下,脸颊上竟是淡淡一抹红色,却叫人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浩然,烦你将她带回去。”

谢绿筱追着他的背影还欲再说,陈昀却轻拍了她肩膀,对她摇头。

谢绿筱伸手抚了抚长飚,看着兄长的背影,回头对陈昀道:“我以前也偷偷去过瓦舍,哥哥他没说过什么啊。他……又生气了?”

陈昀翻身上马,俯身将她一把揽在了身前。长飚欢嘶一声,撒蹄就往前跑。过了片刻,他觉得这般同乘有些不妥,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将她裹在了里边。

谢绿筱露在外边的只剩一双眼睛,奔了一阵,谢绿筱模模糊糊的辨识出方向不对,声音闷闷的从陈昀胸口传出:“陈大哥,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陈昀勒缓了长飚,道:“我带你去钱塘江边看看。”

若是往日,谢绿筱必然求之不得,偏偏今晚,她心里实在有说不出的难受,倚在陈昀身前,低声道:“会不会太晚了?”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胸腔有隐隐的震动,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在谢绿筱脸颊上,让她觉得微痒,又微热。

“没关系,垣西不会说什么。”他一手将她拥得紧一些,又叹道,“我明日就走了。”

他便是不说,谢绿筱也在心里数过这个日子。她不安的动了动身体,没有说话。一路只听见他稳健的心跳声,直到陈昀勒了马头,将那件大氅替她拉至肩处,低声说:“到了。”

他们没有下马,就这样坐在马上,而眼前,一轴泼墨山水缓缓的在眼前展开。

江水与天空的尽头。月之瑰亮,水之清洌,天之广袤,星之繁丽,种种交泽在一起,隐然生出大气磅礴的融美之境。

素色的光亮溅落在起伏如绸缎的江水上,也落在她长而微卷的睫羽上,陈昀一垂眸,便看见那末梢上,仿佛缀着天上落下的小小星子,剔透而晶莹。

谢绿筱看了许久,喃喃道:“真好看。”

他遂着她的话,温柔的说:“是啊。”

直到此刻,陈昀才慢慢的松开手臂,自己先翻身下马,才伸手给她,道:“下来。”

她跃下马,和他一道并肩在江边走着。长飚温顺得跟在两人之后,马蹄踩在软沙上,没有多大的声响,在落下的时候,却簌簌的沙屑纷飞。

因临安富庶,加筑海塘一直为朝廷所重视,故而石堤修得极是坚固宽阔。谢绿筱站在堤上,近看的时候,忽然发现潮水不像刚才那么平静了。雪白的浪潮开始一波波的扑上岸堤,旋即又被岸前桩木挡了回去。天地之间,只余下这雷霆般的声势,仿佛千军万马,遮蔽日月。

陈昀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极为专注的侧脸。他想起某一次来这里散步,遇见了好几位被这钱塘大潮吓哭的女子……而她的眸中或许有惊讶,却找不到一丝害怕的神情。她陪他站着,只是有些怕冷,裹紧了他的大氅,却没有后退半步,也不说要离开。

“陈大哥,你从来没有带我来过这里。”

他悠然仰首,想了想,才道:“这是我不开心的时候来的。和你在一起,倒没有不开心过。”

谢绿筱大奇,将视线从江水上转开:“你也会不开心么?我以为你和我大哥一样,从来都不会不开心。”

他怎么就不会不开心?初到福建,那些属下、老兵不服管的时候;海上遇敌,雾气中难以判断方向的时候;回到临安,同僚间勾心斗角的时候……

大约唯一放松的,便是和她在一起,游走在临安街坊的花灯小铺间——就连纵容她出现种种状况,替她解围的时候,心底也是快活的。

陈昀答非所问,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阿筱,明日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会啊。你才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就又走了。”谢绿筱低头踢了一粒小石子,“哥哥他从来都不会陪我玩……我总是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的……”

她侧脸的弧度很好看,柔和一如此时的月色,喃喃的叙述,一个字一个字的落进陈昀的心间,叮当作响。

他忍不住笑:“还有呢?”

她侧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闯了祸,你也不会骂我。”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昀忽然觉得将她带去庐州也不算什么。便是在边塞要冲的地方,驻守将领往往也会有家属随行,何况是去庐州城?

这个想法就像刚才她的一缕发丝,拂在陈昀的脸侧,勾起了淡淡的痒意。可他很快的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了,轻轻笑着说:“孩子气。”却不知道在说她,还是说自己。

“你要是想出来玩,就大大方方和你大哥说。带上画屏再出来。不要像今日那样,随意的就和人吵架。”

“嗯。”

“像上次那样,从马蹄下救人,更是万万不可——我不是不许你路见不平、救人危难,可是但凡做事前,总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否则便是吃力不讨好。以后,可未必都像那次一般幸运。”

“嗯。”

“你大哥对你虽然严厉,可他是为你好。你在家中,他将你护得严严实实的;可他在朝廷里,很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亦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别让他难做。”

“嗯。”

……

陈昀不知道自己还叮嘱了她什么,只知道那一晚,圆圆的月亮从江水的一头,缓缓移到了中天,他才惊觉,是该送她回去了。最后他抱她上马,奇'…'书'…'网马蹄声踢碎了一地泼落的月光。他一低头的,她已然倚在自己胸前睡着了,露出一角的睡容安然宁静。

以后的日子,陈昀常常会回忆起至和十年的正月。这个寒冷的月份里,他陪着她逛临安市的花市,而她陪着他在钱塘江边看着潮水涨落。她的眉眼时而肆意飞扬、时而温婉如水,那样青涩而不明浓淡的情谊,几乎将自己溺毙其中。而往后,在愈来愈艰难、几到寸步难行的日子里,这成了支撑着他继续往前的念想。终其一生,都不曾舍弃。

第二日一早,谢绿筱在天未亮的时候起床,才出了房门,却看见谢嘉明从外边回来,一脸的疲倦。

他一眼便瞧见她,淡淡的说道:“不用出去了。浩然早走了。”

谢绿筱吃惊,愣愣的看着他。

“送你回来之后,四更就出城了。”他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房,“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了,这年过了,便该收收心了。”

难得她什么都没有反驳,木木的便转身回房。谢嘉明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有些怜惜起来,便喊住了她:“阿筱。”

“嗯?”

“浩然走了,你是不是很难过?”

谢绿筱因为惦记着早起要送陈昀,并不曾睡好,此刻思虑便慢了一拍,道:“是啊。”

“他也不想你难过,所以便早早的走了。”谢嘉明头一次不知道该对自己这个心思迟钝的妹妹说些什么,踌躇道,“你再回去休息下吧……”

他看着妹妹的背影渐渐的在回廊尽头消失,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回书房。

小厮站在案边研墨,发出极轻微的声响。在这个宁静的清晨钻进耳中,沙沙摩挲。

谢嘉明一晚未睡,难免有些头疼困倦,手中的笔便一滞,笔意轻顿,落笔就枯涩起来。

谢嘉明将笔一搁,回想起适才将陈昀送至艮山门。

月明星稀,眼看着挚友的身影远去,心底泛起的竟是孤寂之感。于是忍不住又喊道:“浩然。”

陈昀勒马,回身道:“什么?”跟随着他的几个侍卫亦缓下缰绳,一时间马匹嘶鸣声传彻在天地间。

谢嘉明却不知说什么。陈昀在皇帝面前将边防之事说得甚是轻松,可彼此心中都了然,此去中原,且不说真烈国大军压境的压力,便是淮南西路边防之松弛,整顿之事,便是阻力重重。

长飚慢慢踱步,靠近谢嘉明,陈昀爽朗一笑:“垣西,我们想的竟是一致。边关自然是险要,可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你留在临安。庙堂之残酷诡谲,比之战场,丝毫不逊。何况我知你要做一件大事。千万小心。”

谢嘉明沉顿良久,方道:“还记得三年前你去福建府赴任,我是在南边送别你的么?”

陈昀笑道:“自然记得。”

彼时他们二人,便用岳鄂王一句话互相勉励: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则天下安矣。

谢嘉明道:“便是今日,我依然不爱财。”

陈昀的声音低沉:“如此说来,我不如你。天下未安,岂能随意言死?”

相视一笑,终于两相拨转了马头,而谢嘉明临走前回首戏谑:“下次回来,便来我家讨了那丫头去吧。我实在是看管不住她了。”

陈昀不曾答话,月光之下,笑意浸润眼角唇间。□长飚嘶鸣一声,欢然撒蹄。

谢嘉明收敛了思绪,吩咐小厮将窗打开。他眯起眼睛望了望,今日的天气又不若前几日那么晴朗,阴霾了下来。

“大人,是要备轿还是备马?”

谢嘉明神色甚为慵懒,道:“备轿吧。”

入轿前,他又侧头吩咐道:“去熙春楼看看,不知董姑娘今晚是否有空。”

这一日的公事又是甚为繁忙,晚上相府又有宴请,等到谢嘉明略带薄醺来到南瓦子,恰好赶上书场散场。人群散入路边的茶酒店,大多数人会喝上一两碗酒,再要些豆腐羹、笋粉素食,暖烘烘的回家,亦是十分快意。

谢嘉明倚着二楼阑干等了一会儿,有小二提着壶过来,便有随从先付了几贯钱支酒。谢嘉明是熙春楼的常客了,小二也不像往日那样唱喏菜单,只问道:“公子还点往日爱吃的那些么?”

谢嘉明还未回话,身后一道清柔女声传来:“就上一些撒啮,拣些清淡的,半夏,小蜡茶,糖姜片,照这些来几份吧。”

小二忙出去了,谢嘉明的随从亦悄然出门。转眼间阁儿里只剩两人,间或有屋外咿咿呀呀的歌声传来。

董媛给他奉茶,一低头的时候,露出白皙如玉的后颈,几缕发丝微微卷着,柔滑可爱。

谢嘉明狭长明亮的眼睛微微一阖,想起昨晚春流桥边那一望,他看不出她的表情和内心所想,只是有些淡淡的怅然。

董媛抿了抿唇笑道:“昨日来听我弹琴,后来又大闹了一场的‘公子’,便是谢小姐吧?”

谢嘉明抚额,叹气道:“是啊。惊着你没有?”

“自然没有。谢小姐对我很客气。”董媛笑了笑,“后来争执起来,全是意外。”

小二进来将酒食上齐,谢嘉明便不多说了,只等他出去,才淡声道:“怎么?”

“是屋外有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她听了便变了脸色。后来……”董媛拿一双秋水似的眼眸将谢嘉明一望,道,“她又问我,愿不愿赎身。”

谢嘉明手中的茶盏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你怎么答她?”

“我自然是答不愿。可是公子,我本以为你会问,谢小姐她听到了些什么。”

谢嘉明的指尖触着温润的瓷壁,眉眼并不见有何表情,只道:“我刚从相府过来。昨日你去,也是为了吴相母亲寿诞么?”

董媛道:“是。”

“阿媛,随意弹首曲子吧。”

董媛点头,跪坐在琴后,轻轻起调。

叮淙的琴声响起,谢嘉明阖了眼睛,靠着锦垫,修长的指尖在小案上敲击,半晌,微弯的嘴角止不住笑意,像是这琴声一般,汩汩的往外冒。

董媛手指一顿,佯怒道:“公子,你并未认真听我抚琴。”

谢嘉明索性坐起来,忍俊不禁道:“想起今日席上之事,十分有趣。”

董媛眉梢微扬。

“有人献了歌妓给吴相,名唤椿年……”

董媛想了想,奇道:“岂不是和礼部侍郎,刘大人同名?”

“便是有趣在此处。这个歌妓,是刘大人送的。”

“呃?”

谢嘉明唇角的笑意加深:“他在席上说:‘欲使贱名常达钧听’。吴相果然大悦。”

只是董媛并没有笑,相反,轻轻蹙眉道:“公子……你呢?你送了什么贺礼?”

“东汉的一尊白玉棋盘。”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指尖却轻轻扣着杯壁,圆润整齐的指甲亦泛着轻微的白色,“算起来,和刘大人相比,我也不过以五十步笑百步。”

董媛看着他倏无笑意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强道“公子,前朝仙风道骨如东坡,都曾写下‘一朵红云捧玉皇’这些谄媚之语,何况……”

谢嘉明淡淡垂下眸子,良久,忽道:“阿媛,是我对不住你。”

如豆灯光,在微风中摇曳轻摆,董媛看着明暗不定的光线落在谢嘉明俊美的脸上,忽然眼眶微微一酸。她很快将自己的情绪忍了下去,笑道:“公子说的什么话……世上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有对不起人的道理。”

谢嘉明长叹一声,抚了抚她的头发,终于还是起身离去。行道门口,却见有小婢追出来,匆匆将一页薛涛笺递给他,笑道:“我家姑娘留给谢大人的。”

伶妓与名士间互通词曲,乃越朝风流雅事一桩,旁人见到了,亦对这位翩翩公子露出会心且艳羡的一笑。谢嘉明含笑接过,继而转身离开。

孤山

元宵节已过,整个临安城已从一种喜庆热闹氛围中渐渐沉淀下来。

谢绿筱再次见到谢嘉明,已是数日之后。她不意在门厅中遇到兄长,一愕之后,匆匆转头就走,却听到他喊住了自己:“阿筱。”

或许是因为陈昀离开,谢绿筱也没了外出游玩的心思,这些日子呆在家中,十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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