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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卷三-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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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苏紫千的女子,见过礼后便主动告辞,柳氏夫妻见她衣衫尽湿,也十分狼狈,便询问她家住何处,准备着人送她回去,不想苏紫千摇摇头,苦笑道:“小女子原本来鄂城投亲,不想亲戚早已搬走,正盘算着还是回原籍,鄂城之内,并无宿处。”

“那便在府内先休息。”柳咬咬挂心她的参将,立即接口,命人送苏紫千下去,苏紫千走的时候,却看了柳咬咬一眼,欲言又止。

柳杏林向来把老婆含在嘴里放在心上,这一眼柳咬咬没在意,柳杏林却是立即看在眼里,忽然便想起咬咬最近常叨咕一些不适,胎像也有点不妥,她那些毛病都属于妇科千金范畴,他不擅长,治疗起来效果不佳,眼前这个女子医术不错,是不是从咬咬气色上看出一些什么?

正想说什么,那女子已经退了出去,她自进入府中,一句话不多说,一眼不多看,十分守礼自持的模样,倒像出身不凡。

柳杏林还在思考这女子是哪家医学世家出身,那边柳咬咬已经柳眉倒竖,“毒人?”

从袁参将断断续续的回报中,柳咬咬终于摸清了劫粮造反事件的始末,天南州整个官员系统已经瘫痪,消息无法传递,隔邻的州县报上来的消息五花八门,谁也没有亲临现场的袁参将清楚。

柳咬咬眉头紧锁——地方上果然文过饰非,形势比想象中更严峻。

一转头看见丈夫目光灼灼地看过来,柳咬咬立即住口,恢复了常态,道:“我知道了,你且去休息,杏林,袁参将伤重,劳烦你给看看。”说完对袁参将使个眼色。

柳杏林只得随着出去,柳咬咬沉思一下,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掌,几个精干的灰衣人奔进堂中。

“小姐。”

陷阵营依旧依循旧时称呼,以示只为柳咬咬一人所有。

“即日起关闭其余八门,只留安庆门出入,进出外地人等,除路引外,尚需当地官府勘验文书。彻查鄂城一切地下势力,但有风吹草动,一律从严处置。”柳咬咬细白的牙齿咬住下唇,神色狠辣。

“是。”

“天南州的消息进行封锁,各处茶楼,酒肆会馆,发现别有用心乱传消息者,一律请入五城兵马司喝茶。”

“是。”

“留在鄂城之外的前三营,以山地演练之名进入鄂山,在山口处等候,随时准备出京。”

“是。”

柳咬咬又安排了几条,都是安定鄂城,控制消息,稳定驻军和内政的举措,乱象当前,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稳住中枢压下谣言是第一要务。

“先回吧。”柳咬咬按了按有点疼痛的下腹,这些年生子频繁,政务繁忙,她落下了一些妇人疾病,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但她以往曾听君珂说过,有些妇人之病会影响胎儿的健康,心中不免有了几分隐忧。

亲兵们退了出去,柳咬咬在灯前沉思——如何能说服丈夫,前往天南?

这一想就耽搁了好几天,柳杏林竟然是将妻子看守得滴水不漏,到哪都跟屁虫似跟着。

“杏林。”柳咬咬娇滴滴的呼唤,“饿了,想喝乌鸡参茸汤。”

“我让丫头给你端来。”

“每晚你都亲手调,我喝惯了你的口味。”柳咬咬踢他的凳子,“要你去,要你去。”

“我已经教会小绢,保证她做出来的羹汤和我的一个滋味。”

“你不爱我了。”柳咬咬说哭便哭,“已经不愿意亲手为我做羹汤……”

“你可以打我出气。”柳呆子把脸凑过来,“来,是我不好,不肯做汤,你打吧。”

柳咬咬爪子对他脸上比了又比,揍哪都觉得心疼,末了只好放下手,怏怏地叹气……

不仅柳杏林刀枪不入,府里上下仆佣得他关照,也对柳咬咬“照顾”得寸步不离。柳咬咬无奈,只得先派原朝中三公之首的殷山成远赴天南去处理,不想常倩怜根本不买殷山成的帐,殷山成一到,她便用一位押粮的户部主事的头颅,表达了对他的欢迎,之后她说到做到,每日在宝梵城的刑台上,砍下一颗官员头颅,百姓欢呼围观,天天都像过年。

殷山成带去一万近卫军,却根本不够常倩怜吃的,只能驻扎在天南隔邻的万兴州,扼守住天南通往鄂城的要道,以免常倩怜随时挥兵北上。

尧国已经紧急调拨进攻昀河郡的北方军团前去平乱,但是路途遥远,暂时还赶不到。

西鄂成为尧国藩属之后,自国降为藩,虽说内政如常,但降级失国,在感情上终究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早在最初柳咬咬和尧国签订条约的时候,西鄂士子就曾上书情愿,冲击三府三司,民间更是纷议如潮,就连百官也不乐意,只是尧国一直对西鄂渗透严密,西鄂如今,政治军事经济都对尧国多有依赖,有心反抗也无力挣扎,柳咬咬又以铁腕治国,强权之下,难有勇夫。

如今一个上蹿下跳的常倩怜,正遂了心怀不满的西鄂百姓的心愿,闻风景从,常倩怜短短时日之间,势力暴涨,已经蔓延过天南州,有向内地进发的趋势。

眼看再不强力出面镇压,西鄂必将大乱,何况常倩怜拿柳咬咬旧事传播天下,大肆讥嘲,柳杏林虽然不在意,并命阖府上下不得令柳咬咬知晓一丝一毫,但骨子里骄傲的柳咬咬想着自己的夫君,每日听着这些讥嘲,忍受着天下人的嘲笑侮辱,便觉得怒火上涌忍无可忍,必得和常倩怜不死不休。

“女人的事,男人别掺和。”这日晚间,柳咬咬娇笑着将柳杏林推在门外,拉着苏紫千的手,翩然进了内室。

柳杏林摸摸鼻子,只得在门外等,这是每天唯一一次他不得不和咬咬分开的时辰,因为柳咬咬要接受苏紫千的医疗按摩。

这女子现在已经是郡守府的官医。送袁参将回来的次日,她来告辞,无意中提了提柳咬咬的身体,说得十分精准,当即被柳杏林留了下来,随即她开了几副药,经柳杏林审核之后给柳咬咬煎服了,随即柳咬咬便觉得下腹隐痛好了许多。

柳氏夫妻大喜,立即挽留苏紫千留下,作为郡守府的官医,给她一份俸禄,后来得知她是医学世家之后,惨遭倾轧,身世堪怜,更是生了一份怜悯之心,自此苏紫千便在郡守府住了下来。

苏紫千学了一手好推拿,擅长推宫活血,妇科千金,针灸之术,每日晚间,都会给柳咬咬半个时辰的养护治疗,配合药物调养,几天下来,柳咬咬觉得身上松快很多,浮肿隐痛失眠症状都减轻,对这个温柔敦厚,寡言少语的女子更加信重亲热。两人都是孕妇,私下里共同话题很多,渐渐相处得便如多年知交一般。

柳咬咬身居高位久了,当然也不是毫无机心防范之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也诸多试探,曾经给过她好几次极佳的下手机会,但对方都似毫无所觉,柳咬咬自己倒多了几分惭愧——人家没有武功,也不会毒术,还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能做什么?

此时两人进入内室,苏紫千照例挽起袖子,柳咬咬却并没有躺下,开门见山地道:“苏紫千,帮我一个忙。”

苏紫千一愣,柳咬咬已经凑了过去,在她耳边叽叽咕咕一阵,苏紫千神色有点犹豫,柳咬咬道:“听说你也是天南人?天南的事儿你也知道,这事不快些解决,尧国的军队就要杀过来了,你乐意你的家乡父老被战火波及么?”

苏紫千脸色一变,终于咬着下唇点点头。

片刻,在门外守候的柳杏林,忽然听见室内一声惊呼,是柳咬咬的声音。

柳杏林大惊,立即推门冲了进去,直扑榻上,“咬咬你怎么了,是不是提前要生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晃了晃停住不动,眼神里渐渐泛出一股迷离之色。

一道人影从他身后有点笨拙地闪了出来,拈着几根银针。

“你这针没事吧?”柳咬咬有点担心地看着神色发怔的柳杏林,“不会把他给戳成疯子吧?”

“大人放心,昨天您不是亲自试过?”苏紫千嫣然一笑,“不过阻断经络血流,片刻功夫之内出现呆滞和失语,盏茶之后陷入昏晕,醒来便无后患,您若不放心,到时候奴婢再开副药给柳先生调养便是。”

“真成呆子也不错,省得把我给看守得要疯了。”柳咬咬撇撇嘴,牵过了柳杏林的手,变戏法似地从床下拖出一个大包袱来。

“你也跟我们去吧。”她吩咐苏紫千,“路上好照应我。”

苏紫千柔顺地点头答应,挽起包袱,柳咬咬款款牵着柳杏林的手走了出去,柳杏林垂着眼睫,一片茫然。

出了门,守在门外的仆佣要跟上来,柳咬咬道:“不必了,我们急事出去一趟,稍后便回。”

仆佣见柳氏夫妻一起,柳杏林又没有表示,也便不再跟随,夫妻二人带着苏紫千,坦然出了府门,柳咬咬为了消息封锁,连自己的随身丫鬟都没有通知。

管家上前询问可要备轿,柳咬咬摆摆手,“就在附近,不必了。”

三人走过一个拐角,柳咬咬一声呼哨,街角处辘辘驶出几辆马车,几个矫健的男子跳下车,对柳咬咬恭敬行礼。

“都准备好了?”

“是,随时可以出城。”

柳氏夫妻上了第一辆车,苏紫千坐在第二辆车上,几个陷阵营将领亲自赶车,柳杏林一进马车,果然倒头就睡,让柳咬咬松了口气。

柳杏林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等到醒来,车马早已出城,和等候在鄂城之外山口的陷阵营亲兵汇合,驶出百里地了。

木已成舟,柳杏林也无可奈何,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苦笑着一路跟到了天南。

他在得知一切时,也没怨怪柳咬咬,却第一时间用君珂私下给他的方式,传出了消息。

疾行三日到天南,宝梵城的刑台上已经又滚落了几颗大好头颅,常倩怜气焰嚣张,命手下把守住了所有关卡道口,天南固然是严阵以待,便是一路赶路过来,茶馆酒肆,时不时都听到各种不堪入耳议论。

柳杏林自然愤怒,柳咬咬不过冷笑听着。

“世人爬高踩低,由来已久。”她道,“等到常倩怜的脑袋滚落在他们脚下,他们也会如此讥嘲她,并立即赞美我的。”

第四日晨间,到了离天南最近的乌杨庄,乌杨庄靠近乌山,曾经是西鄂南部最大的煤窑,之后煤矿挖尽,昔日繁华的小镇渐渐便零落,只剩下不过数十人的小庄子,柳咬咬在村外,看看发黑的、凸凹不平的地面,随即下令全军在此休息。

她这次潜行出鄂城,为了轻车简从不惊动任何人,只带了一万陷阵营士兵,而常倩怜已经号称麾下十万之众,柳杏林曾经为此担心,劝妻子不要如此冒险,昔日东堂名将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弹弹指甲,道:“战争从来不以人数定输赢,一万人啊,对付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常倩怜,她好有面子。”

此刻柳杏林再次大惑不解——紧赶慢赶最快速度赶到天南,就是为了快点解决天南的逆案,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停了下来?

柳咬咬却在抬头看天色,最近西鄂进入了雨季,全西鄂大部分有雨,地面湿滑一片,尤其这里的地面,掺杂着煤泥,更加无法下脚。

“今晚应该还有一场雨。”她喃喃道。

陷阵营进入乌杨庄,给柳氏夫妻安排宿处,庄内的汉子惊得四散逃窜,陷阵营挥刀去追,还是跑漏了几个。

“这些人不要看守住么?”柳杏林也隐约知道一点封锁消息的重要性,忍不住问,“天南常倩怜近在咫尺,被她得了消息,咱们困在这山谷里,怕是要糟,怎么今天陷阵营连几十个人都控制不住?”

柳咬咬邪邪一笑,“这附近可没良田,开山采矿,野兽也有限,住在这里有什么活路?还留在这里的,十有**是探子,可不是普通百姓。”

“那更要抓住他们呀。”柳先生越听越不明白,“不然常倩怜不就知道了?”

“知道才好。”大肚子柳咬咬伸个懒腰,悠哉悠哉地去喝她的热汤了,留下柳杏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不着也不摸了,反正老婆总是英明的,听老婆就对了。

逃开的庄稼汉,果然将消息传了出去,常倩怜得了消息,喜不自胜,“柳咬咬轻车简从来了?哈哈,果然天助我也!”

“在乌杨庄?那里地形逼仄,进退不便,柳咬咬号称出身不凡,军事名家之后,这扎营地可选得不怎么样。”

“苏紫千果然在他们身边?太好了,我就知道她能行!嗯,估计现在还不方便下手,等到我一开战,有的是机会。”

“小心些?知道,本王向来心思周密审慎……嗯,对方兵力多少?一万?”

“岂有此理,柳咬咬欺人太甚!只带一万兵对上天南,以为我常氏麾下无人吗?”

“今夜不宜出兵?你懂兵还是我懂兵?他们远道而来,长途奔袭,此刻定然力竭,不趁此时他们立足未稳动手,难道还等他们缓过气来?”

“今夜出兵!我要杀了柳咬咬,脱离尧国,宣布西鄂恢复国制,宁可战死也永不仰人鼻息,到时候我就是挽救西鄂国运的功臣,百姓感激千秋万代,天南王便是天南皇!”

……

八月三十,夜。

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下雨,秋雨连绵,渗透地面,却没有人躲雨,一万陷阵营士兵,披着蓑衣,用长枪掘着地面,还有一些人,将一些准备好的煤石,藏进山顶,用树枝盖住。

柳咬咬立在伞下,指挥着掘地工程,蓑衣下的手,悄悄掩住了腹部。

半下午的时候,她便觉得腹部隐隐有些阵痛,心中不禁有些微慌——算着还该有半个月才生产的,怎么现在就开始痛了?是长途奔波胎儿一时不好,还是真的要提前生产了?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异状,这是关键时刻,不能出岔子,她没有时间和常倩怜你来我往,慢慢谈判,她也根本没打算和常倩怜照面——当她照面那女人之时,就必须是常倩怜身死之刻!

柳咬咬千里长奔,轻装简从,要的不是以倾国之力和天南一藩打内战,从而引发无休无止的乱潮,她要的是一战以定天南,一战以定西鄂,一战以慑天下!

天南什么兰麝军也好,囚徒也好,土匪也罢,都是乌合之众,温良恭俭让一概无用,只能打!狠狠地打!打灭他们的气焰,打掉他们的狂妄,打得他们明白,国家之力非一人一地可抗,一切荣华富贵不过空想!

这将是给西鄂全境的一个警告,让所有人明白,拳头才是最硬的!

西鄂雨季,地面多日被水浸泡,土质松软,很容易就掘松,那些长枪短矛刺入地面,没多久就能感觉到底下一空。

因为长期采煤,又不注意地形保护,这里的很多地下都已经被挖空,直逼地表,在雨季和风沙季常造成地面塌陷,矿脉延伸了整个村庄,又使得地面经常出现裂缝冒出火苗,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所以才会渐渐衰败。

“报——”一个士兵快奔而来,“前方出现大批人马!疑为敌军!”

“人数几何?步兵骑兵若干?阵型如何?武器为何?何人带领?”

“约有七八万之数,骑兵少量在前,步兵在后,武器杂色,多为历年官库淘换下来的旧式兵器,当先大旗为金凤标志。”

“来了!”柳咬咬精神一振,“杏林,苏紫千,你们阵后避一避。”

柳杏林站在她身边,决然摇头,苏紫千也道:“奴婢还是随在郡守身侧的好,瞧您气色不佳,可是要……”

柳咬咬一个眼色,她立即住口,雨声哗哗,柳杏林没听清楚这句话。

“打仗是士兵的事,不需要我冲锋陷阵。”柳咬咬携着两人退后,将风帽紧了紧,腹中一阵疼痛,她脸色白了白,神情不禁有些焦躁。

常倩怜再不来,万一自己当真要生,可就功亏一篑了。

“苏紫千,可有推后生产的办法?”趁柳杏林不注意,她悄悄问。

苏紫千吓了一跳,“有是有,可是多少伤及身体,不可,不可。”

“无妨,我体质强健。”腹中疼痛一**袭来,柳咬咬勉强笑道,“不然如果现在生产,只怕更有危险。”

“那婢子试试……”

柳咬咬拉着苏紫千“去方便一下”,柳杏林焦躁不安地在原地等着,雨忽然停了,四面静寂无声,一万埋伏的陷阵营士兵,竟然连呼吸都不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夜色黑暗和柳杏林自己,他忽然觉得心神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这种压抑惊怖的感觉令他险些不顾一切要去找柳咬咬,好在柳咬咬很快回来,看起来精神还好了些。

远处隐隐也出现了骚动,常倩怜准备“偷袭”的人马,也已经到了。

柳咬咬立在一处隐蔽的山缝之后,冷然盯着常倩怜的人马,前头一千多骑兵,倒也马衔枚蹄裹草,掩蔽声息,悄悄接近,后头步兵就显得有点杂乱,控制不住的步伐溅起泥水,呱唧呱唧地响。

常倩怜一身软甲,高踞马上,被一群同样装扮的骑兵给护着,白银面具下眸光炽烈,牢牢盯着前方依山而建,掩映在树木中的小村庄,村庄四侧布着几个岗哨,庄里靠山壁的一侧,连绵着帐篷,有断断续续的鼾声传出来。

村外地面上挖着不少埋锅造饭的坑,数数足够万人食用。

村庄后的山谷,是个口窄肚敞的地形,不利于骑兵冲杀,却有利于步兵包围,一旦对方被冲乱阵脚,赶入山道深处,步兵一围,立即便是瓮中之鳖。

常倩怜眼底掠过一丝得意的光——果然没猜错,柳咬咬带的这些人,劳师远奔,到了此地精疲力竭,才不得不在这荒野废弃小村悄悄休整,此时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幸亏没听那些迂腐胆小的谋士的劝阻,不然岂不白白辜负大好良机?

她望了望浩浩荡荡的队伍后头,有一辆铁马车,里面坐着毒人,毒人太毒了,她不敢将这东西放入军队之中,免遭池鱼之殃。何况己方数倍于对方的兵力,何须毒人?

之所以还带着,是以防万一,危险时刻用来保命而已。

午夜偷袭,无需顾忌,大开大合大砍大杀,才能攻其不备,最大程度惊扰敌人,常倩怜心血上涌,单手高高举起——

在被藤蔓和山石掩蔽的角落里,柳咬咬的手也已经高高举起——

常倩怜的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刚硬的弧度,霍然落下。

“杀!”

马蹄连响,狂冲向村落,马身还在半空,那些长刀长枪已经探出,夜色里凌厉的光芒如彗星曳尾,刺向那些沉睡的目标。

五丈、三丈、两丈……

目标越来越近,马蹄却越来越慢,地面湿滑泥泞,被掘松的黄泥粘性很大,奔不出几步,已经先后有几匹马滑倒,马身轰然栽下的时候,地下发出一阵空隆回响。

“砸!”

同样清脆,杀气比常倩怜更浓烈的喝声,瞬间在暗影中爆破!

村庄侧后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忽然一阵簌簌摇动,每棵树上都滑下几条人影,黑色身影倒滑而下的姿态,像剪刀剖开这夜的浓郁,脚尖弹跳,将地面早已布置好的树枝弹簧挑起,哗啦啦一阵枝叶响动,捆在树枝上的脑袋大的石块,流光飞电,穿越树梢,砸碎一路翠绿枝叶,雷暴般砸向前方骑兵阵中。

这一阵飞天石雨,惊得所有人一呆,头一抬,满天石块呼啸而下,其实石块并不多,但那般忽如其来,骑兵胯下的马顿时受惊,马蹄底一阵打滑,接连栽倒,将后头步兵队伍全部阻住。

砰砰连声,黑黄泥土飞溅,石块的准头好像很差,大多都没有砸到人,反而落在地面,一阵阵沉闷的频频撞击。

一个骑兵冲在后头,眼看对方一兵未出,己方已经出现乱象,下意识便向后退却,被负责掠阵的常倩怜的执法队一鞭子打得向前一栽,这一栽没落在平地上,反而身子一滑,向下一陷。

惊慌之下头一抬,才发现不知何时地面轰隆一声,出现了一个大坑!

这个坑足有数丈方圆,底下坑坑洼洼,露出些早已被开采过的煤坑,上层土质湿润松软,下层灰黑色的泥炭层却显得干燥,还在不断地塌陷,塌陷中,火苗咝咝地蹿出来,黑暗里微红光芒一闪一闪,像诡秘的鬼火,再被那些不断掉落的人体压灭。

“停住!停住!”常倩怜尖呼,她见坑并不大,掉落的人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是被惊吓得乱了阵脚,急忙试图约束队伍,“后队后撤,两翼分开,不得惊慌——”

“起火!”一声阴冷的命令,盖住了她的尖呼,随即山壁背后尖啸如泣,红光漫越,数支火箭,穿越苍穹,直奔地坑。

常倩怜怔怔仰头看着那几只火箭,划过艳丽的轨迹落向陷坑,心中有点迷茫地想,几支火箭,能起什么作用?

随即她便明白了。

“蓬!”

几乎火箭刚刚落入陷坑,地下充满甲烷沼气等易燃气体的泥土立即燃着,那些干燥的裂缝里,火蛇一般游走出无数艳红的火焰,吞噬、对接、弥漫、霍然如巨大火凤,腾舞而起!

陷坑里滚着的七八十人,顿时被卷在了火海里,扑,扑不灭,逃,逃不脱,惨呼声似要撞破这巍巍山壁,刺穿穹窿!

火蛇狂舞,烈焰滔天,数十道黑影在红色大火里挣扎舞动,踉跄往地面上爬,惨叫声里,焦臭气息和黑色碎裂的**,因为四处碰撞而弥漫得到处都是,那些瞬间被大火烧得只剩残骨的手,从坑边哀哀伸出来试图求救。

常倩怜惊得忘记动作,远处观战的柳咬咬脸色惨白,轻轻捂住了肚子,低低道:“我的儿,不要看,不要看……”

此时还有一部分骑兵堵在坑边,步兵犹自在后头包围,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惨景?俱都惊得魂飞魄散,眼看着那边的树枝又弯了下去,似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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