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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钢琴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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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经典传播出去。每一块石头都是一句话。他慢慢地打开那些千年以前写在石头上的书页,他抄写这些书页。在这种无声无息的练习中,他渐渐淡忘了脑子里的那些幽灵,就像落在不讨人喜欢的小摆设上面的灰尘。在这个陌生、酷热的国家里,他能够心平气和地呼吸。当他回到巴黎的时候,他的箱子里装满了图画,那种熟练的技法吸引了上百个资产阶级人士,对于他们来说,埃及成了想像中的一种假设。他回到自己的书房,依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幸福的男人,依旧没有康复。然而他已经成为一个意识清楚的人。他那蜘蛛网一样的灵魂又可以张开了,为那些古怪的苍蝇设好陷阱,那些苍蝇就像是他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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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48节:乐队
这使他不再对伦敦艺术协会的竞标无动于衷。那个竞标由阿尔博特王子主持,他决定征集一个方案,建成一座宏伟的宫殿,并准备在那里举行下一次值得纪念的工业产品和技术博览会。这座宫殿要建在海德公园,它应该符合以下几个基本要求:至少有六万五千平方米的室内面积,只能是一层,结构要求十分简单,可以在十分短的时间内完成,费用不能超过一个限定的数目,还要保留盘踞在公园中间的几株粗大的百年老榆树。这场竞标在一八四九年三月十三日公布。交稿的截止日期定在四月八日。
只有二十七天的时间,埃克托尔·奥赫用了十八天的时间来胡思乱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是一场漫长而慎重的追求。后来,有一天,像任何一天一样,他从桌子上不经意拿过一张用过的吸水纸,然后在上面写字,用黑墨水写下了两样东西:一个正面的草图和一个名字……水晶宫。他放下笔,觉得好像有只愚蠢的苍蝇撞入到一张等待多时的蜘蛛网之中。
在余下的所有时间里,他日以继夜地工作。他从来没有想像过一个如此巨大、如此令人不安的东西。疲惫撕咬着他的头脑,一种潜意识、狂热的激情穿透在绘图和计算中。周围,生活平息了声息。他刚刚察觉到的那些声息。他一个人孤单地躺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陪伴他的只有想像和疲惫。
四月八日早上,他在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交稿。从欧洲各地,交给评审委员会的方案有二百三十三个。审议所有这些方案用了一个多月时间。最后,他们宣布有两个获奖者。第一位是理查德·杜内,都柏林的一个设计师。第二位是埃克托尔·奥赫。另外,艺术协会保留了〃从所有著名参加者提出的最可行设计中,推荐一个设计〃的权利。
奥赫没有期待自己会赢。他参加竞赛,与其说是为了满足其获胜的野心,不如说是为了给评审团带来不安。在众多的人中他被评选出来,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交上去了一个平常的东西。他的意识在同莫妮卡·布莱小姐(后来的莫妮卡·奥赫太太)一起生活的八年中变得成熟,在实质上,他的生活是松散的,对事件的预测是一种虚幻的安慰。他明白水晶宫不会像其他设计一样,结果没有任何保证:他看见它在那里,在幻想和现实之间,只差一步,忽然地,变成了真的。
另一个获胜者……理查德·杜内的竞争并不令他担心。在这个勤奋的都柏林设计师的设计中,有很多荒谬的地方。在艺术协会,依照字母表的顺序,把这些荒谬之处说明一遍,花了奥赫一整夜的时间。他担心的是事件无法控制的可能性,官方难以预测的非理性做法,王宫无形的权力。就这样,他的设计在首都的一个知名杂志上发表的前一天,他们举行了一个互相持不同意见的公众辩论会。宫殿的闹剧使人们分成三个帮派,可以准确地概括成三个论断:〃世界第八奇迹〃、〃造价过于昂贵〃以及〃一定建不起来〃。在他的私人书房里,埃克托尔·奥赫略略认为所有这些论断基本上都有道理。
他明白还需要补充一个主意:一个使水晶宫可信可行的理论,以及一个真实的、让人觉得心安理得的形式。他寻找解决的方案,那个念头就进入了他的头脑,就像经常发生的事情,出人意外地撞个满怀,重新上路……这是一切中最神秘的……答案就在他的记忆里。就像一阵微风,在忘却的封闭中泄露出来的一丝风,只有五个词汇:《瑞玻璃厂安德森专利》。
有一些举动在多年以后得到解释:那是事后的明智。奥赫太太在十七点十四分和开往南方的火车相撞,那段时间埃克托尔·奥赫沉浸在悲伤之中,整日不知所措地对那些剪报进行归类整理,这些举动忽然间显得不是那样无用。那张关于安德森专利的剪报顺从地躺在标着S(奇事)的那个宗卷里。奥赫先生拿起它,开始准备行李。他不知道瑞玻璃厂存不存在,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然而……事实证明,现实有它的连贯性,虽然不合逻辑,但行得通。桂尼芭惟一的一家宾馆……罗干达·百利梅,几天以后,一个头发零乱,手里拎着一个褐色皮包的男人来到这里。很自然,他需要一间房;很自然,他名叫埃克托尔·奥赫。
因为旅途的疲劳,奥赫早早地睡下,那是一个星期五。这样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睡得很少也睡得不好。
……昨天晚上有没有人奏乐,或者说搞类似的什么活动?
在第二天早上,他想喝一杯咖啡来减缓头痛。
……昨天晚上,乐队在排练。
费里·巴吕梅回答他说,他除了是这个地方的老板,还是人声演奏中升音的最低〃哗〃。
……一个乐队?
……是呀。
……听起来好像至少有七个乐队。
……不是,只有一个。
……总是这样演奏吗?
……怎么了?
奥赫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
……没什么。
他发现瑞玻璃厂依然存在。距市区有一两公里的路程。
……现在没有了老安德森,已经今非昔比了。
……就是那个安德森专利的安德森吗?
……安德森,老安德森。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一切今非昔比。
他坐着阿罗尔德的马车,来到了瑞先生家门前,那栋房子建在一个小山坡上面,正好在玻璃厂上面。那条路阿罗尔德每天都要经过。
……我可以问您一件事情吗?
……请说吧。
……那个乐队……那个在镇上演奏的乐队……总是这样演奏吗?
……怎么了?
阿罗尔德把车停在去瑞先生家的小路尽头。奥赫想付钱给他,但又不知道怎么付。他每天都要经过那条路。真的。好吧,那么,再见吧,谢什么。沿着那条石头铺成的小路向上走,在草地中间,奥赫向瑞先生的房子走去时想,像其他人想的一样,住在这里一定不错。四周是恬静田园应有的美丽。只有一件事情让他一时很迷惑,仅仅一件事情:〃他们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为火车头立了纪念碑〃。他想,然后向前走去。
他来到大门前,刚好看见一个男人正开门出来。那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个子很高,褐色的皮肤,长着一双奇怪的眼睛。一条很长的伤疤从他的左太阳穴一直延伸到下巴。奥赫觉得有点措手不及,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剪报:该死的!他姓什么,白先生、鲍先生、雷先生,不,瑞先生,对,瑞先生。
……我找瑞先生……玻璃厂的瑞先生。
……我就是。
那个脸上有一条长疤痕,长着奇怪眼睛的男人微笑着回答道。
奥赫把剪报放回口袋里,把大皮包放在地上,他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男人。在他的目光落到那双奇怪的眼睛之前,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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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49节:混血儿
……我叫埃克托尔·奥赫。
他们先一起吃饭。在一个八角桌面前,盘子都镶了金边,麻布桌布。瑞先生讲话的风度很好。他用餐刀把盘子附近的面包屑拢在一起,然后用手指把面包屑摊开,然后又拢出更长的一条来。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身边坐的女人名叫蓉。奥赫觉得她的穿戴像一个小姑娘。他还觉得像这样美的小姑娘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喜欢她说话的样子:那样看着她的嘴唇而不会显得不得体。她向他打听巴黎。她想知道巴黎有多大。
……大得可以让我们在里面迷路。
……有意思吗?
……如果后来能找到回去的路,那么是的……是挺有意思的。
还有一个男孩坐在桌前。他是瑞先生的儿子,名叫茂米。他一言不发,吃饭的姿势很慢、很优美。奥赫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肤色像黑白混血儿,瑞先生和蓉的皮肤没有一个是黑的。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奥赫明白了他的父亲眼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那是一双充满惊异的眼睛。从茂米眼神里泄露出来的那种从头至尾的惊讶,显出了瑞先生的目光里无可更改的固有的东西是如何造就、勾勒出来的。孩子的情况应该是这样子的,奥赫想:他在出生的时候,身上一半带着父亲的东西。如果我以后有孩子的话,奥赫蘸着超橘汁,切下一块肉的时候想,他一定生下来就是疯的。
吃完饭,大家都站起来。只有茂米没有起来,他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喝汤,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喝完。蓉留下他们先走了。
……你一定要来巴黎看看,总有那么一天……
奥赫向她告别的时候说。
……不……我不觉得非去不可,真的。
她用一种很愉快的语气说道。得想像一下她用一种很愉快的语气说这句话,〃不……我不觉得非去不可,真的。〃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
……三百五十米。
……是的。
……五个大殿,长三百五十米,高三十米?
……没错。
……所有这些……所有这些都用玻璃。
……玻璃。钢铁和玻璃。没有一克石头或者石灰,一点儿也没有。
……您觉得这真的能建起来吗?
……嗯,在某种程度上,这得靠你。
奥赫和瑞先生面对面坐在桌前。桌子上有一张长一米,宽六十厘米的图纸。图纸上是水晶宫的设计。
……靠我?
……我们就说是依靠《瑞玻璃厂安德森专利》吧。您看,很显然,要建成一座巨大的……姑且说是建一座玻璃教堂,的确存在一些问题。有经济和结构的问题。玻璃应该非常轻,要使支架承受得起。玻璃板越薄,需要的原材料就越少,花费也就越少。这就是为什么您的专利十分重要。如果您真的可以做出像这张报纸上介绍的那样的玻璃板,我就能建起水晶宫……
瑞先生瞟了一眼那张发黄的报纸。
……厚度为三毫米,规格为一平方米……是的,差不多是这样的……安德森原来认为可以做得更大一些……但是,这意味着要制四至五张才能得到一张好的。做一平方米大的话,我们就可以在两张中得到一张好的……差不多……
……安德森是谁?
……唉,安德森现在谁也不是了。他曾经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个合适的人,了解关于玻璃的一切事情。一切。他本可以做出任何东西……他本可以做出巨大的玻璃球,如果那时候他愿意,或者时间允许的话……
……玻璃球?
……是的,玻璃球……巨大的……但这只是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和现在没有关系……和玻璃板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埃克托尔·奥赫沉默下来,瑞先生也沉默了下来。寂静笼罩着水晶宫设计图。那设计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玻璃围栏,仅仅为了圈起三株擎天的榆树。看起来非常荒唐。但要想像成千上万人在里面,那里边有一株巨大的管风琴、喷泉、木制的传送带、从世界各地运来的东西、船的残片、奇怪的发明、埃及的雕塑、火车头、从来没有见过的动物、乐器、和墙壁一样大的画、到处的旗子、水晶制品、珠宝、飞行器、坟墓、小水池、铁犁、世界地图、绞车、齿轮、钟琴。你要想像所有声响、人声和乐声、气味,一千种气味。特别是灯光。灯光在里面……里边,不来自任何方向,而是在整个的世界中。
奥赫俯下身看着设计图。
……您知道有件事情……我有时候会想起来……当这一切都建起来的时候,最后一个工人已经完成修补工作的时候,我要让所有人都出去……所有人……我将会来到这里,独自一个人,我要关上所有的门。这里将悄无声息,什么也没有,只有我的脚步声。我缓缓地走向水晶宫的中心。慢慢地,一米一米地走向那里。如果世界没有在我四周旋转,最后,我会走到这里,停在榆树下面。然后……那个地方,最后,就在那个地方,我知道这就是我要到的地方。远处,在任何别的地方,我什么也没做就径直走到那里,那一平方米木头在一个巨大的玻璃杯里面。那里,有一天我将会最终走向那里。此后……此后将发生什么事情……都无关紧要。
瑞先生的眼睛也盯着那一点,就在三株巨大的榆树下面。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想像着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在那一点上,头发零乱,疲惫不堪,不知何去何从。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话。
……名字很美。
……哪个名字?
……水晶宫……一个很美的名字……老安德森一定会很喜欢……所有这些老安德森都会喜欢……他将会给您做出尽可能漂亮的玻璃板……他对于这些事情曾经那么有天分,他……
……您的意思是说,没有他,你们不会给我做这些玻璃板?
……噢,不是的,我不是想说这些……我们当然可以做……三毫米厚,也可能会更薄一些……是的,我认为我们能做出来,我刚才只是想说……安德森在的话,一切可能会有所不同,就是这意思……但是……这个也不重要。您尽可以放心。如果您想要那些玻璃板的话,您一定能得到。我只是想知道……在图纸上,那些玻璃都装在哪里呢?……
……装在哪里?嗯,到处都是。
……到处都是?
……无处不在……所有一切都是玻璃的,您看到了吗?墙壁,屋顶,十字形耳堂,四个大的入口……都是玻璃的……
……您是说所有这些都是由三毫米的玻璃建起来的?
……不完全是。宫殿建在铁架子上。用玻璃完成其余的部分。
……其余的部分?
……是的……我们就说是……一个奇迹。玻璃创造一个奇迹,一个魔术……进入一个地方感觉就像是出来……被一个东西保护起来,但又不阻碍视线,可以看到远处的任何地方……在同一时刻,既在里面又在外面……又安全又自由……这就是奇迹,用玻璃做出来的奇迹,仅仅用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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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50节:决斗
……但那要几吨玻璃……要把整个覆盖起来,要用的玻璃数目简直太大了……
……九千块。差不多九千块。我想像这意味着做两倍那么多,是不是?
……是的,也差不多。要得到九千块好的玻璃,就至少要做两万块。
……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您知道吗?
……没有人会产生那么古怪的想法,您知道吗?
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两个人面对面,身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您会成功吗,瑞先生?
……我会的,您呢?
奥赫笑了笑。
……谁知道……
他们下到玻璃厂,去看那里的炉窑、水晶,还有其他东西。到了那里时,埃克托尔·奥赫忽然脸色苍白,他想找一根柱子靠上去。瑞先生看见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从他的喉咙里冒出一句沉闷的抱怨,轻轻的,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而,那并不是求救的声音,倒像是一场秘而不宣的战争回音,不为人知。也正是这个原因,那里的人没有走上前来。有几个工人停了下来。瑞先生也停下了。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站在离那个男人几步远的地方……可以看出……他正在进行一场神秘的决斗,那是他一个人的事。好像只是他自己和在心里面撕咬他的什么东西决斗。不关其他人的事。无论他那一刻在哪里,埃克托尔·奥赫都要孤身作战。
没过多久时间。但感觉很漫长。
最后,从埃克托尔·奥赫喉咙里发出的沉闷的抱怨声消失了,他眼里的恐惧也没有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很大、很可笑的手绢擦了擦前额。
……我没有晕倒,是不是?
……没有。
瑞先生回答说。终于,他走近他,向他伸过去一个手臂。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您不用担心……我自己能行……好多了。
四周,空气中还有一种细微的寂静在弥漫,就像肥皂泡。
……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
埃克托尔·奥赫不愿意留下,但是他们还是说服他那天晚上留下,要他在第二天出发,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不宜直接开始一次艰辛的旅行。他们给他安排了一个面向苹果园的房间。白黄相间的墙纸,带着花边帐顶的小床。一张地毯,一面镜子。太阳就从对面升起。房间很漂亮。蓉在小桌子上放了鲜花。白色的。鲜花。
回廊里,迎着刺痛着脸颊的回廊,瑞先生一动不动地倾听埃克托尔·奥赫讲述保留原状的埃及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缓慢。故事似乎无穷无尽。但一下子他中断了谈话,转身对着瑞先生,低声问:
……我那时脸色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在玻璃厂那儿。
……像被吓着一样。
埃克托尔·奥赫知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子的。那天下午,在玻璃厂里,以及其他所有的时候。
……我时不时地会想起,所有故事……关于玻璃、水晶宫和我所有的设计……您看,我有时会想,只有像我这样觉得害怕的男人,才会产生那样的狂躁。实际上,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害怕,只有害怕……您能理解吗?玻璃的魔法……保护,但不是囚禁……待在一个地方,可以看见任何地方,抬头可以看见天空……同时感受到里面和外面……计谋,只能说这是个计谋……如果您想得到一样东西,但是你很害怕它,没有办法,只能在中间隔一道玻璃……在您和那件东西之间……您可以走得很近,然而将是安全的……没有别的……世界的碎片放在玻璃下面,因为那是一种拯救自己的方法……愿望就藏在里面……躲避过恐惧……一个透明的、无与伦比的洞穴……您理解所有的这一切吗?
瑞先生也可能理解所有这一切。他想起火车的小窗子都是玻璃的。他问自己这有没有什么关系,但事实就是那样。他想起他的一生中真正害怕过的一次。他想着自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给自己的愿望找一个藏身之处。那愿望只是掠过他的头脑,仅此而已。然而他理解所有的这些,是的,从某种程度上,他最终是理解了,而不是直接回答,只是简单地说:
……奥赫先生,您知道吗?我很高兴,为了到达那里,在榆树的下面,水晶宫的中心,您必须从这里经过。不是为了玻璃板或者钱……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您的个性。您做的玻璃球很大、很奇异。向里面看去,很美。真的。
第二天早上,奥赫很早出发。他又重新恢复了一个成功设计师的样子,自信,能自我控制。这又一次证实了他的灵魂在成功与失败之间,不知道有中间道路。他和瑞先生商议了给水晶宫供货的详细问题:数量、价格、交货时间。他回到巴黎,手里握着一张王牌,可以打消人们的怀疑。
瑞先生陪他走到下面,阿罗尔德在街道上等着他。阿罗尔德每天都要经过那里。对他来说,在那里停下来,搭上这个奇怪的、头发零乱的先生并不费什么力气。真是这样的。那么,谢谢了。谢什么。
……委员会应该会在六十天内做出决定。可能要的时间会长一些。但最多在三个月以内,我们就会得到答复。我会立即发电报给您。
他们面对面站在那里,阿罗尔德坐在马车上,体现出他最好的品性:装出完全不在场的样子。
……奥赫先生,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情?
……当然可以。
……我们有多少赢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我想说……您觉得能赢吗?
奥赫微笑了。
……我想输不了。
他把包放在马车上,然后上去坐在阿罗尔德身边,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向瑞先生。
……我能不能也问您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
瑞先生回答道,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上那个伤疤。
……是谁在那里为火车头树立了纪念碑?
……那不是一个纪念碑。
……不是?
……那是一个真正的火车头。
……一个真正的火车头?放在那里干什么?
瑞先生整个晚上都在算账,他想把九千块玻璃和堆积如山的数据联系起来。
……怎么了,您没有看到吗?它正要出发呢。
■第四章
一
……怎样才可以理解为〃偶然〃呢?你真的相信有些事情会〃偶然〃发生吗?我应该认为我这条断腿是一个偶然吗?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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