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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无忧天地游-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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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却一阵沉默,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妈,你别问了。这事儿……我还没想通呢。怎么说的清楚!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咱家现在多好,好不容易都团聚了。何必把有的没的都说出来……”

妈妈似乎很不耐烦,蓦地打断了楚楚的托辞,大声道:“好不容易把心心骗出去,就是为了找你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未曾知会一声就跑了回来,肯定与心心有关。你和她姐妹情深,我也是她的妈妈啊!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不是不敢说,只是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这稀奇古怪的事儿还真不像咱这种普通人家该发生的……”楚楚有些为难,却不敢有所忤逆。

妈妈稍稍平复了一下,摇摇头,道:“孩子,你妈也算明理,女儿说的即使再天方夜谭我也会相信。只不过,你不说,妈妈不知底儿,心里难安啊……楚楚,你还不懂妈妈的意思吗?”

楚楚望着妈妈充满担忧的眼神,叹了口气,随后微微抬眼,直视妈妈的眼睛,似是豁出去般坦言道:“妈,心心和我,其实……不知为何原因,去了另一个世界!”

“你说什么?”妈妈忽的站了起来,那突然发出的喝问,惊的文心差点露了动静!

“你是说,科学杂志中的时空隧道?”妈妈脸色有些发白,不敢置信道。

楚楚无奈一笑,点点头,继续道:“一个类似古代的王朝。我和心心在那里呆了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可能是心心脖子里那块芙蓉玉的关系吧,我们……掉入河中,然后一阵红光划过,我们就回来了。只不过……”楚楚拉着妈妈坐下,又吞吞吐吐起来。

“只不过什么?”妈妈瞬时坐下,却不放弃的追问道。

楚楚迟疑的回答:“我就像精神力转移一样,灵魂附身到了那个时代的一个人身上。而心心,却是整个人都过去的。所以不可避免的受了伤。而且,在那个时代……她……精神应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怎么说?这孩子一向单纯,能忍让不爱出风头,又凡事不爱计较。能受什么打击?”妈妈疑惑的望着楚楚。文心心里也不免一阵咯噔!

穿越时空?身体受伤还受打击?——什么跟什么?怎么想也应该是楚楚科幻看太多夜里发的梦!

文心双肩微耸,却听得里面继续道:

“那天我一醒来,便急急忙忙搭了车赶回来,幸好那时心心还没醒。我悄悄为她换了衣服,顺便帮她擦了点药。就匆匆把换下来的衣物藏进了我的衣柜。妈,你可知道你说的那件奇奇怪怪的衣服,可是那个朝代公主的嫁衣!”

文心胸口忽的一闷……嫁衣?

“我至今心里都是惶惶不安。这事儿纰漏太多,就怕心心怀疑!幸好她什么都没记起来!否则,我真怕……”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文心心中好似突然灌了铅水,心蓦地沉了沉。

她悄悄转身,一步一步移入楚楚的房内。

静静站在白色的高掩门衣柜前,文心突然有种复杂的感觉,仿佛既期待又害怕!

心,不住的激跳,夹杂着错乱的呼吸,她伸出颤抖的手,抚上光滑的柜门。轻轻闭上眼,她蓦地一把拉开移门。

当琥珀色的眸子大睁,清透的眸子清清楚楚的映出那一团耀眼的火红时,头,抑制不住的疼了起来!不是锐痛,是一种幽慢绵长的痛,浑浑噩噩的是满不开的浓雾,仿佛烙入了心底,将永生永世的纠缠下去!

她忍不住抱紧头蹲了下去。

头脑一片空白,只是重复着那阵阵挥之不去的疼痛。

“半月琴 弹奏的旋律

在夜空不停哭泣

风不轻 摇曳柳枝铃

扰乱寂寞弦琴……”

待疼痛渐渐消退,文心耳边又似乎听到了熟悉的歌声,她如着魔般渐渐站起,手中拿起宽大华丽的红色衣裙,一件件慢慢的穿了了起来。当最后系上璎珞环佩,眼睛蓦地扫到一边的粉紫色环形芙蓉玉。

莫名的熟悉……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那是谁赠给她的?

她茫然的注视着,挖空心思的回忆!可是……

终是无果!

她究竟失落了什么?

“谁的孤单 流浪天涯

谁的不安 乱了归方

谁的泪光沾染霓裳

谁在轮回边缘等回答……”

情不自禁的将它挂在胸前……

当温润透腻的玉面清楚胸前温凉的肌肤时,她隐隐感觉胸前似是渐渐涌起了一层灼热。然后,似是燃起了火焰,不停的灼烧着肌肤,迅速扩散至全身!

好热!好热!

她仿佛被火焰包围,心里眼里,都是重重红光!那红光禁锢了她的身体机能,她想喊而喊不出来,想哭,却没有眼泪!挣扎着,却似被网紧紧缠住,四肢僵硬,惯了铅般的沉重!

神秘的红光转眼笼罩了整个卧室,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只依稀记得,有首歌,依然在脑中回荡不去……

“我不能斩断宿缘

梦的边缘 背影忽现

你的泪光 舞思念

凌乱纠葛的缠绵……”(董贞《半月琴》)

重芳落蕊终归去

天朝陈国建元二十六年七月初八,皇九女倾月公主于出嫁途中坠入烟波湖,香消玉殒。

此后,太子陈永恪不知所踪。全国倾力,遍寻不得。帝大恸,旧疾复发,长卧病榻。群臣上奏,复立太子。帝知时日无多,遂群臣意,立赵王陈永睿为储君。三月后,帝甍。举国悼丧。

瑞德元年正月初一,新帝即位,大赦天下。尊何皇后为皇太后。次月,诸王离京赴封地。 同月,兵部尚书梁目仁上表以年老请归。瑞德帝挽留无果,终归。

瑞德十年春,南方曲水城。

春城飞花,寒食御柳。清明佳节,鞍马香车络绎不绝,倾城而出。

微雨疏晴云,天光晓色霁。青山开外,碧水迢迢。万物润着春色,一片翠黛寒烟。

“嘚嘚”的马蹄声、轻灵的欢笑声忽而破开烟云笼罩。风轻摇,桐花烂漫纷落,如粉紫烟霞荡漾。

锦帘微挑,盈盈佳人笑。刹那春山一动摇!

衣香鬓影,翠娥娇黛,笑语盈盈,斗草踏草。

女子芳华,点缀城郊万般秀色。公子风流,三三两两,悠然同游。

姹紫嫣红之中,几名少年翩翩俊逸,或风采清华,或凝重安详、文雅恬淡,煞是耀眼。惹得娇闺女子频频回顾,帕下含羞。

见此情景,其中一位罗衫少年玉扇轻摇,望天一叹,摇头晃脑道:“所谓‘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

眼见其他几位笑着靠溪而坐,他也跟着席地坐下,背倚其中一位俊秀书生,双眸嗗幽道:“所谓‘风姿特秀’,‘蒹葭倚玉树’,当指本少爷与子陵兄了!”

说罢玉扇“刷”的一收,上身微转,轻轻挑起那位子陵兄微尖的下巴,含情脉脉道:“要是让那些世家小姐知晓他们心中的玉郎与本少爷是此等关系,不知要哭碎多少少女心呢!”

黑亮如漆的眼眸斜斜一挑,似笑非笑的望向那些羞羞答答似顾还掩的女子。果然,他只是微微将粉唇在子陵身上稍蹭了两下,就万分满意地瞥见一个个怀羞少女惊愣着张大嘴盯着二人,脸掩面的帕子掉了都毫无所觉!

“扑哧——”持扇少年忍不住一阵大笑,其余几位似也瘪了好久,一人破口,众人瞬间哄笑而开。唯有杜子陵面色淡淡,似是无奈道:“寄畅,也不知裴大人怎么把你惯出来的,这爱闹的性子,真是多大了也改不了啊!”一面说着,拂开了他作恶的扇柄,道:“对了,裴大人呢?刚刚还看见呢,怎么一下子不见了?”杜子陵微微缓开身子,疑惑道。

众人听他一提,也纷纷环目而顾。

清风阵阵,含珠带露,摇的杏花簌簌,纷落而下,在青山绿水间红艳如荼,耀得裴寄畅一阵恍惚。就像十年前奏响的盛世花嫁曲,他隐隐记得,在京郊灰白的天空下,那人胭脂飘红,明眸含泪,以自己的生命而搏,毁了她与三哥御赐的姻缘。那最后一眼深深的凝望,哀艳深绝,让天地也染了一片凄婉的红色,带着她千载万世的忧伤,湮没在浩淼冰冷的烟波湖中。——从此,天人相隔,一切烟消云散……

红杏深处,恰似红云火烧。湘桃绣野,风景绚丽如屏。

一人素袍宽带,静静立于红杏花树下,望着满眼的火红,神情却是飘忽抑郁。

风吹着他鸦墨的长发在林中飘逸缓缓。水墨书香盈动,清幽了一片艳色。

他只是站着,任杏花飘落在素白忧伤的衣襟袖摆上,心思仿佛已随着风过而飘逝……

半晌,一声轻轻的叹息,随着花瓣纷落逸出。他幽幽拂去身上的片片嫣红,转身欲往离去。

额前发丝微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低头撂开,抬眸之际,眼角忽的瞥见不远处似有一片红光闪耀。他微微闭眼,以袖挡面,待刺目流光淡淡散去,才犹疑地翩落了宽袖。

眼帘微开,入目之处,竟是比落花还艳的靡丽红色,蜷在淡青色的草地上,煌煌然菲薄了天青山水,荼靡了一团残阳赛血的妖娆。只是这一片红竟是隔了幽远漫长的业火,独自燃烧着仿佛记忆深处的倾国红颜,那一句诀别之语,泪噎深深,终是微吐……

胸口刹那窒闷!仿佛空寂的心瞬间汹涌起阵阵波涛,狂然震动着想要倾吐而出!

幽抑迷离的双眸豁然清明,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脚下沉沉入睡的女子,宽袖中修长的双手不住的颤动。

晨钟暮鼓,日走云迁。十年光阴如流水,逐浪萍踪。是无定,太匆匆。

催了白发,颓了朱颜,为何她的容颜却丝毫未变?

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刻骨相思?透过灵魂的空隙肆无忌惮地蔓延在血液深处。借着杏红纷落,给了他一段虚幻的蓬莱梦境?

如果真的是梦,他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悠长的思念、盈盈的惊喜,从他幽旷清润的眸中点滴浮起……

心激跳着,他不自禁的弯下身子,素袍宽袖飘曳,覆上了她鲜红如血的嫁衣。

那一天,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纵水而去?那回眸一瞥的泪颜,是她舍了姻缘的决绝,却是他含恨十年的忧伤!

她是天朝高贵的公主,是文采卓绝,高蹈遗世的才女。更是他心里心心念念的佳人!

十年相思离尘远,月华中天未入梦!

十年,夜夜愁断肠,断了情弦音,只为守候唯一的佳人。待她入梦,告诉他,为何以命断姻缘?

非爱不可,却不是非娶不可!

早知如此,他宁愿背了皇命,还她自由!

然而,她的隐衷却不曾对他开口……

轻撩起她鬓畔的一缕青丝,曲指缠绕。青丝即情思,她本该是他的妻。这绵绵的情意系着他的心,却触不到她的意。

她是否早已有情郎,以至于不得不斩断皇命威吓的枷锁?

风飘落了一地花瓣,红艳艳,如心头的血液,流淌不倦。

潇潇簌簌中,一种揪心的震动泯灭了他眸中盈盈闪烁的喜悦。

轻轻抚上那柔白的侧靥,指尖的温腻流连不去,却只能在她惶惶不知时轻轻触碰。——她本该是她的妻啊!时值今日,他本该有一个和美的家庭,温柔高雅的妻子,嬉笑逐闹的孩儿!

然而,一切凄迷的幻梦都随着烟波湖漾荡的血色嫣红而去。徒留下他一身的凄惶!

修长的手指缓缓下移,越过脖颈,抚上她嫁衣寥落的肩头。纤郁的肩骨透过轻薄的红纱传来丝丝热烫的温度,如他此刻心上的灼热,似在焚烧长久幽窒的空寂萧索。

轻轻揽起她的腰肢,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虚空的心灵霎时填满了温软馨芳,唇边,不自禁逸出一丝笑痕。

清风微露,杏花落雨,他抱着她翩翩而去……

又见烟雨濛濛处(一)

云烟深处,碧波水阁。

日华氤氲,透过浅碧纱窗匀匀筛落在榉木书案层层累叠的书籍纸笺之上;在案前站立着男子的衣袂,投下点点柔和的光亮。

他如玉树修竹般直直站立着,秀朗澄澈的眸子深深注视着水绿屏纱后隐约可见的窈窕身影。

半晌,他轻移步子,意欲绕屏而视,可当袖摆刚触及嵌纱屏风边缘的湘妃竹时,脚步蓦地一顿。眼帘低垂,他似是沉思了半晌,便犹疑地望向榉木五屏风式罗汉床。碧色纱帐微垂,人犹微醒。他愣愣地瞧了几眼,便转身步出了房间。

“三哥!”曲水阁廊外远远地传来一声叫唤。

裴羡玉微微回身,抬头望去,便见裴寄畅一身淡粉纱罩的白色锦衣,手持金边折扇,分风踏香而来。绿柳依依、桃花纷乱,那一派闲适风流,竟可比柳絮翩跹的游龙婉约。

裴羡玉不禁低头一笑,抬首间,裴寄畅已到了眼前。

“清明佳节时,兴逐乱红笑。寄畅,怎回来的如此之早?”裴羡玉微笑道。

裴寄畅乍见兄长难得的笑意,居然有片刻的愣神。随即似是想起什么扣掌合上折扇,眉眼微挑,盯着兄长痞笑道:“三哥。寄畅还没问你呢。怎么不和大伙儿大声招呼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难不成捡到了什么宝贝怕兄弟和你争?”说着,他微绕指尖,玉骨扇端轻动,却是已托过了裴羡玉的下颌。

裴羡玉微抬下颌,绕过了他习惯性的耍闹动作。清润的眸中繁星点点,却是但笑不语。

裴寄畅一阵惊愕。这三哥今日撞邪了不成,十年都没见他这么笑过,今儿个是怎么了?

他不敢置信地直盯着裴羡玉左右上下不停地瞧。裴羡玉温笑着任他打量,目光却不着痕迹地透过朦胧水烟移至某个方向。

裴寄畅围着他看了会儿,也察觉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便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方的碧水莲阁望去。

他头抬得老高,却不知怎么着总被兄长挡着。他往左,裴羡玉的身子就微微左倾,他向右,裴羡玉就跟着稍稍右移,他后退,裴羡玉却是不动如山的淡笑着。

裴寄畅一阵纳闷,三哥不对劲儿!绝对哪儿出了问题!他这样挡着不让自己看水阁,倒像在掩饰什么!——难不成,真捡了什么宝贝?

裴寄畅心里想着,漆黑闪亮的眸子也骨碌碌地转悠着。

忽的,他一展折扇,一手轻轻摇着,笑意悠悠道:“三哥,我出去也老大会儿了,有些累,就先回房休息。你也别老看那些公文。适当放松放松。要不,今晚咱俩兄弟来喝一杯?”

裴羡玉无奈的摇摇头,道:“喝酒伤身,有空就多陪陪弟媳妇儿吧。”

“三哥说的是,那小弟就先告辞了。”裴寄畅微微一礼,便欲转身离去,却在回头的刹那,两眼不着痕迹的瞥向碧水莲阁,眸中一丝狡黠的亮光迅速闪过。

看着裴寄畅粉衣飘飘的消失在游廊深处,裴羡玉轻轻一笑,便也举步离去。

裴寄畅静静的等待兄长渐渐离去,便悄悄的从墨色廊柱后慢慢走出。一手把玩着折扇玉柄上轻垂的粉色流苏,嘴角斜斜的挑着,裴寄畅左右瞧了瞧没人,便晃晃悠悠地朝水阁走去……

……………………………………

全身犹似火烧,热烫的心肺仿佛就要爆裂开来!重重汗水湿了额发,文心吁喘着,蓦地睁开双眼——

入眼之处,尽是一片水碧纱色弥漫。浅淡的纱帐轻轻摇曳,泛着绫绫细波,清爽透澈至极。忍不住伸手捣弄。却猛然察觉手下一片细腻丝滑的绸感!惊讶的一把拉上盖在身上的被子,低眼瞧去——竟是条雪青缎面的缠枝莲云锦被!纤细的绢丝缠着金线片银勾勒出蓝灰和紫灰色的莲花,在层层叠叠的七巧云中柔柔开放,古雅而精致……

文心一阵恍惚,只觉得梦中好似经历过相同的怪事!

她仿佛重温般情不自禁的挽起帘帐:身下是淡雅的榉木罗汉床,床头雕月洞门矮柜上,玉荷鹭纹炉顶白玉莹润,芦草缠绕着硕大的荷叶,一只鹭鸶隐于其间,尖嘴微张,舒缓地吐着丝丝缕缕的芝兰香,清雅疏淡的香雾幽然弥漫,烟雾缭绕袅袅缓缓,淡淡地穿梭过轻薄的纱帐帘幔萦绕在鼻间。

文心迷茫地呆望着,脑子却努力的回想一切可查的线索。她明明记得自己穿上了血红的古代嫁衣,戴上芙蓉玉环后就感觉浑身热烫不住冒汗,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对了!玉环!

她倏地低头,细瓷般洁韵的手快速伸入织金妆花的衣襟内,一把掏出血玉芙蓉,来回不住的抚摸着。温润细腻,玉脂凝滑,指腹的摩擦带起了丝丝热意,却怎么也达不到热烫的程度!——难道,一切都是错觉?可眼前的情况不正好说明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许就如楚楚所说的,她们曾经来过,她还是一个王朝的公主?——那么,她,又回来了?这里,会是她的寝宫?

文心颇有些激动地再次向外望去,却见淡淡柔光之下,掩门的湘妃竹纱屏上隐约透着个人影?……是的!人影!她,骤然一惊,厉声喝道:“外面是何人?鬼鬼祟祟,还不快现身?”刚喊完,文心便忽的捂住小嘴,两眼大瞪,一阵错愕——如此疾言厉色,方才说话的,是自个儿吗?

左右瞧着,除了外边一个,便是左右毫无他人!文心愣愣的挠了挠头,便听得屏风外传来一阵嬉笑声:“本少爷果然没猜错!三哥终于开窍了!竟然水阁藏娇!哈哈哈!”接着是渐渐清晰的悠然足音。

文心不禁瞪圆了双眼,齐整的贝齿轻咬下唇,恼怒的想道:楚楚不是说自己是公主吗?哪有人如此对待公主的?

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床外,直到一抹粉色衣角翩然入目,文心才不敢置信的微眨双眼,呆呆道:“风姿绰约,眼带桃花,你……”文心忽而一顿,煞是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是个太监!”用脚趾想想也知道,皇宫之内,男子,除了皇帝不是太监还会是谁?

裴寄畅本是顾做风流轻摇着折扇入了里间,还未来得及抬头,便听的一女子如上所言,星辉熠熠的眸子如被墨汁渲染般顿时失去了色彩,他猛然抬头,咬牙切齿道:“谁说本少爷是太监!三嫂不妨出去打听打听,曲水城内人称‘玉树临风赛潘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风流公子裴寄畅就是本少爷我!”右手微绕,玉骨折扇猛的一收而拢。他轻挑起额前荡漾的几缕墨发,媚眼盈盈,状似风流的抬目望向床内——

青丝流泉,红衣似火,微倚床栏,仿若妖娆红莲绽放着不可企及的雅流清韵。“悠悠脉脉随风至,翩然飘落舞红尘”——那弯弯的细眉,琥珀色的水眸,不正是烟波湖纷落而陨的倾世之花?不正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三艘?不正是三哥十年未娶,以致得罪太后与十公主贬谪曲水城的罪魁祸首?——可是,她不是早已死了?怎的突然出现?奇特的是容颜亦丝毫未变?——不,不可能,或许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裴寄畅一会儿嬉笑,一会儿惊愣皱眉,神色变化之快令文心一愣一愣。可她终究还是捕捉到了某个敏感的字眼,不禁叫道:“三嫂?你说我是你三嫂?”

裴寄畅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且不管她与倾月公主是何关系,但凭三哥的态度,这三嫂是非她莫属了!——想通了,裴寄畅心也一下子放松不少,便欲拱礼告辞,刚抬眼却瞥见眼角红光微闪!他惊异的望向文心露于襟外的芙蓉玉环,顿觉两眼发黑:血玉芙蓉!是血玉芙蓉!曾在古书上看过有关记载,也听得三哥形容过此玉的外形,不会错,就是倾月公主的护身宝玉——血玉芙蓉!——她,她究竟是……

裴寄畅忽觉脖间一阵阴风刮过,身子蓦地发寒,双脚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文心却是毫无所查,一个劲儿的逼问道:“我成亲了?和谁?”忽而想起自己身上所着却是公主嫁衣,文心双眸炯炯地盯着裴寄畅,肃然道;“说,谁是本公主的驸马?我要见他!”她依稀记得梦中翩跹的白衣,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她想知道,他是谁?是她在这儿所嫁之人?是她在这儿所爱之人?那么,为何一想起他,心就如被针扎过般,刺刺地痛着?

“你的驸马自然是我三哥……”公主?驸马?她说……

裴寄畅如遭电击,定定地望着满目渴盼焦急的文心。

她是……她真是……

颤抖的身子忽的一阵僵硬,执扇的手缓缓收紧,裴寄畅双眼微合,静默半晌复幽幽抬眼,半开的眸子黑若子夜,隐隐透着幽邃冷光:“你要见三哥?好,‘三嫂’等着,寄畅这便去唤他。”裴寄畅躬身一礼,深深的望了一眼文心,便快速转身离去……

又见烟雨濛濛处(二)

倚靠着妖娆桃木,裴寄畅背对着几丈之外的曦墨轩,心思犹疑不定。

文心的出现太过突然,直到此时他的心里还是无法完全置信。且不管她为何活着,为何回来,容貌又因何未变,他只担心,她的出现,会给三哥带来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十年前,他满怀希望的偷溜进宫一睹未来嫂嫂的风采,结果自然没有令他失望,清丽透澈,气质高华,只一眼便将他认出,对他又是极致的温柔可亲。种种好感,让他深信公主是与三哥最为相配之人。然而……大婚当日,她毫无预兆地投湖而去,不顾他人的惊惶,更不顾三哥的生死未来!她把三哥当什么,供人消遣的笑柄吗?她怎么不想想她的决绝赴死带给三哥的何止是颜面的奚落,更是十年身心的烈焰煎熬啊!自她去后,无论家族中人如何劝诱,三哥都坚持不娶,只说一生只娶一个。他娶了公主,即使她已不在,也不愿另娶她人!甚至,连十公主的求亲也推拒了!十公主乃太后亲女,拒绝她便是得罪了太后!三哥从此贬谪南方,虽此地清泠秀色,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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