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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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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门以前,我和好几人擦肩而过。每个人都穿看跟直子她们一样的黄色雨斗蓬,头上蒙起兜帽。下雨的关系,所有物体的颜色都清晰可见。地面是黑的,忪枝是鲜绿色的,全身裹在黄色雨斗蓬里的人,看起来就像只有下雨的早晨才获准在地面徘徊的特殊孤魂。他们拿看农具、篮子或袋子,无声无息地在地面上移动。

守卫记得我的名字。他在访客名册上找到我的名字,填上我已离开的记号。

“你是从东京来的吧:”老头看看我的地址说。“我也去过东京一次,那里的猪肉味道很好。”

“是吗?”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只好这样回答了。

“我在东京吃过的东西大部分都不算好吃,只有猪肉不错。听说是用特殊的饲养法养的,是不?”

我说我对那个一无所知。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东京的猪肉好吃。然后我问:“是几时到东京的?”

“几时的事来看?”老头拧拧头。“大概是皇太子殿下结婚大典的时候吧:我儿子住在东京,他叫我去一趟,我就去了。就是那个时候。”

“那一定是那个时候东京的猪肉味道不错了。”我说。

“现在怎么样?”

我说我不清楚。不过不常见有关的评语。当我这样说时,他似乎有点失望,老头好像还想多聊一会。我说我要赶搭巴上,于是结束谈话。开始迈步走向大路。

在河边的马路多处还有雾气未散,在风的吹拂下在山坡上徘徊荡漾。我在途中几度伫立回头望,或者无意义的叹息。因我觉得好像去了一趟重力稍微不同的行星似的,然后想到这里是外面的世界时,心情就悲哀起来。

回到宿舍是四点半。我把行李放下后,立刻换衣服前往新宿的唱片行打工。从六点到十点半,由我看店卖唱片。在那期间,我出神地眺望店外经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有带家眷的人、情侣、醉汉、地痞流氓、穿短裙的活泼少女、着嬉皮式胡子的男人、酒廊女招待以及其他身分不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马路经过。当我播放热门摇滚乐时,就有嬉皮和浪荡少年聚集在店前跳舞,或者吸与奋剂,或者什么也不做,只瘫坐在那里。当我播放东尼贝纳的唱片时,他们就一溜烟不知消失何处。

唱片行隔壁有间成人玩具店,一名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在贲古怪的性玩具。我猜不到有谁需要那种东西,然而那间店似乎相当好生意。斜对面的小巷中,有个饮酒过量的学生在呕吐。对面的游戏机中心襄,有个附近餐听的厨师用现款在玩“冰高”打发休息时间。一名黑睑流浪汉一动也不动地蹲在一间关了的店的骑楼下。一名涂上浅红色口红,怎么看都像初中生的女孩走进店来,叫我放滚石乐队的“跳跃.杰克.闪光”给她听。我拿唱片出来播放之际,她弹看手指打拍子,扭腰跳起舞来。然后问我有没有香烟。我给了她一支店长留下的“拉克斯”捭香烟。女孩津津有味地吸看烟,听完唱片,也没道谢一声就出去了。每隔十五分钟就传来救护车或巡逻车的鸣笛声。三名醉薰薰的白领职员,对看一名在打公众电话的长发美女大说秽语,然后大笑。

见到这些情景,我的脑袋逐渐混乱起来,不明白那是什么玩意。到底这是什么?究竟这情形意味着什么?我不懂。

店长吃完饭回来对我说:“喂,渡边,前天我跟那间服装店的女孩搞了一手啦。”他老早就封在附近一间服装店做事的女孩有意了,时常把店襄的唱片当礼物送给他。我说那很好哇,使就把详细情形告诉我。他洋洋得意地教我,假如你想跟女孩子上林,首先送礼物给她,然后不断灌她喝酒,总之灌醉她,下面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是不是很简单?

我抱看混乱的脑袋搭电车回宿舍。拉紧房间窗,关掉电灯。躺在林上时,仿佛感觉到直子好像又遭到我身边来了。一闭起眼睛就感觉她那柔软的乳房在我怀里,听见她的柔声细语,双手感觉到她的身体曲线。在黑喑中。我再度回到直子那个小小的世界。我闻到草原的味道,听见夜间的雨声。想起在那个月光下见到裸体的直子,以及黄色约两斗蓬里住她那美丽的胴体去清扫鸟屋和照颧蔬果的情景。然后我握住勃起的阴茎,一边想她一边射精。射精后,我脑中的混杂似乎平息了些。

可是依然无法成眠。我累极了,然而怎样也睡不看。

我站起来,站在窗旁,出神地眺望院子里的升旗台片刻。没有升上国旗的白色杆,看起来就像竖在黑夜的臣型白骨。如今直子在做什么?我想当然在睡觉了。

她在那个小而不可思议的世界里,被黑暗所包围,是否睡得很熟?我祈愿她不会有痛苦的恶梦。

第七章

翌日星期四,上午有堂体育课,我在五十公尺的泳池里来回游了几趟。做过激烈运动的关系,心情舒畅了些。食欲也有了。我到定食餐厅吃了一顿分量很够的午餐,正要走去文学院固书馆查点资料时.在路上和小林绿不期而遇。她跟一名戴眼镜的瘦小女孩在一起,见到我就迳自走过来。

“上哪儿去?”她问我。

“图书馆。”我说。

“别去那种地方,跟我一起吃午饭如何?”

“刚刚吃过了。”

“有啥关系?再吃一遍嘛。”

结果,我和阿绿走进附近的咖啡室,她吃咖哩,我喝咖啡。她在白色长袖衬衫上面穿一件织了鱼固案的黄色毛线西装背心,戴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和狄斯尼手表。然后津津有味地吃咖哩,喝了三杯白开水。

“最近几天你不在东京是下是?我打过几次电话给你哦。”阿绿说。

“是否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要事。只是打打看而已。”

“嗯哼。”我说。

“你的“嗯哼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仅仅是随声附和而已。”我说。“怎样?最近有没有发生火灾?”

“唔,那次相当有趣咧。受害者不多,比较上烟很多,又有现场靶,好玩得很。”阿绿说看。又咕噜咕噜地喝水。然后舒一口气,目下转睛地看我的睑。“喂,渡边,怎么啦?你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眼睛没有焦点哦。”

“刚刚旅行回来,有点疲倦罢了。没什么事。”

“你的睑好像见过幽灵似的!”

“嗯哼。”我说。

“喂,下午有没有课?

“德文课和宗教学。”

“可以溜掉不上吗?”

“德文课不可能。今天要考试。”

“几点结束?”

“两点。”

“那么,下课后和我出城一起喝酒如何?”

“白天下午两点钟喝酒?”

“偶尔有什么关系嘛。你的睑色呆得好厉害,跟我一起喝酒提提神吧:我也想陪你喝酒振作精神呀。不懂吗?只要直觉够好,即使什么也不知道也能通过大学考试的呀。我的直觉很好哦。从下面三个答案选一个对的之类,我一下子就猜中了。”

“我的直觉下如你的好,所以需要学习有糸统的思考方式,养兵千日用在一朝。”

“那些东西会有用处吗?”

“在处理某种事情上会比较容易吧!”我说。

“譬如怎样的情形?”

“譬如形而上的思考,或学习多种语言的时候。”

“那又怎样帮得上忙呢?”

“那就因人而异了。对某些人有用处,对某些人没有用处。不过,那些始终训练而已,有无用处则是次要问题。就如我一开始所说的。”

“嗯哼。”阿绿似乎很佩服似的,牵住我的手继续走下坡路。“你很拿手向人解释哪。”

“是吗?”

“对呀。因我过去向许多人问过英语的假定句有何用处,从未有人那样清楚的向我说明的。甚至英语老师也没有。人家对于我这个问题,不是表示搞不清楚就是生气,或者嘲笑我。谁也不肯好好告诉我。倘若那时有人像你这样好好解释给我听的话,说不定我会对假定句产生与趣哪。”

“哼哼。”我说。

“你有读过《资本论》那本书吗?”阿绿问。

“读过,当然没有全部看完,就跟大部分人一样。”

“你理解吗?”

“有些地方可以理解,有些不理解。若要正确地读懂《资本H臣》,就需要先学习一套思考系统了。当然整体来说,我想我大致上可以理解马克斯主义的。”

“对于一名不太接触那方面的书籍的大学新生,你想她会理解《资本论》吗?”

“那是不可能的。”我说。

“我刚进大学时,参加了民谣研究的社团。因为我想唱歌嘛。原来那里全是舞神弄鬼的冒牌货,现在想起来也不寒而栗。我一加入,他们就叫我读马克斯。叫我回去先从第几页读到第几页,还有民谣必须跟社会和激进主义相关之类的演讲。没法子,我只好回家拚命读马克斯。可是我根本读不懂,比假定句更难懂啊。我读了三页就放弃了。然后,在隔过的聚会上,我说我读了,可是一点也不懂。从此他们就当我是傻瓜,说我没有问题触觉,缺乏社会性。开玩笑!只是表示不能理解文章内容罢了,你觉不觉得他们太过分?”

“嗯哼。”我说。

“讨论时就更过分了。每个人摆出很懂的表情,使用艰深语句说话,因为听下懂,我就问了。奋如所谓帝国主义式剥削是什么?跟东印度公司有何关系?”所谓粉碎产学协同联盟,| |是指大学毕业后不准到公司就职吗?”但是没有人向我解释。而且还生气了。你能相信这些吗?”

“相信。”

“他们说:“你连这些都不懂,算什么?你在想些什么过日子的呀p.”于是就这样完了。可不是吗?我本来就不很聪明嘛。我是平民呀。不过,支撑这个世界的就是平民,被剥削的也不就是平民罗。向平民贾弄听不懂的词句叫什么革命?什么叫改革社会?我也想改善社会呀。若是有人真的被剥削,我也认为必须设法阻止呀。所以更加要问了。对不对?”

“对呀。”

“当时我就想,这些全是伪善冒骗的人。他们适当地贾弄堂皇的言词而自鸣得意。让新来的女生大表钦佩,其赏心里只想着把手塞进女生裙内那回事。等到升上大四了,赶紧把头发剪短,准备毕业后进三菱公司、TBs电视台、IBM电脑或富士银行做事,娶个从未读过马克斯的漂亮太太、替孩子接个文雅又讲究的名字。什么叫粉碎产学协同联盟?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啦。其他新生也很过分。大家其实听不懂,却都装看很憧的表情无缘无故地傻笑。事后就对我说,你真傻,即便不懂,只要拚命点头称是就行了嘛。嘿,还有更气人的事,想不想听?”

“想。”

“某日,我们要出席一次半夜的政冶集会,他们叫女生们每个做好二十个宵夜用的饭团带来。开玩笑:那样岂不是彻底的性别歧视?不过,我也不想整天兴风作浪惹事生非,于是什么也不说,乖乖的做好二十个饭团,里头放了酸梅干和包上紫菜。你知道他们事后怎么说吗?小床绿的敬团只有酸悔干,没加别的小菜咧。其他女孩约有鲑鱼、鳕鱼子,附带煎蛋哪。太混蛋了,我气得讲不出话来,高谈革命大业那伙人,居然为吃宵夜的饭□斤斤计较,算什么?有紫菜有悔干还不够上等吗?试想想印度那些饥饿的小孩看看。”

我笑了。“后来那个社团怎样了?”

“六月我就退出啦。因我实在太气了。”阿绿说。“这些大学的家伙几乎都是伪善的人。大家都怕被人知道自己不懂什么而不得不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于是大家看同样的书,卖弄同样的台词。听约翰科特连的唱片,看帕索连尼的电影,一起受感动。难道这就是革命?”

“怎么说呢?我没实际见过革命,不敢表示意见。”

“如果这就叫做革命的话,我可不要什么革命了。否则我一定因为饭团里只放梅干的理由被枪毙,你也一样,因为充分理解假定句的理由被枪毙:”

“可能的事。”我说。

“我有自知之明哦。我是平民。不管发不发生革命,平民只能在不像样的地方苟且偷生下去。革命是什么?只不过换过一个官府名称罢了。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懂这些。他们只会卖弄无意义的高言大志。你见过□务局的官员吗?”

“没有〃”

“我倒见过好几次。冒冒失失地闯进家里来逞威风说:“什么?只有一本帐簿?你家生意做得不错嘛。这是真的经费?收据拿给我看,收据呢?”我们悄悄躲在屋角不敢作声,到了吃饭时间,叫人把上等的寿司送上门来。不过,我父亲从来不曾逃税哦。真的。他是那种旧脑筋的老派生意人嘛。尽避如此,那些□务员还在唠唠叨叼地发牢骚咧。说什么收入是不是太少了。开玩笑:收入少是因为赚不到钱呀。听到他们的话,我真恨死了,我想大声斥责他们说,请你们到更有钱的人那□去好了:哎,倘若发生革命,你想悦务员的态度会不会改变:”

“颇值得怀疑。”

“所以我不信革命了。我只相信爱情。”

“和平:”我说。

“和平。”阿绿也说。

“对了,我们要往哪□去?”我问。

“医院。家父入院了,今天一整天我都要陪他。今天轮到我。”

“你父亲?”我大吃一斗。“你父亲不是去了乌拉圭么?”

“那是谎话。”阿绿若无其事地说。“他老早就吵着要去乌拉圭,可是怎能去嘛。其实他连东京的郊外都去不了。”

“他的病情怎样?”

“坦白说一句,时间问题而已。”

我们默默无言地迈步往前。

“他的肩和家母一样,所以我很清楚。脑□瘤。你相信吗?家母在两年前死去。就是这种病。现在轮到家父患恼瘤。”

星期日的关系,大学附属医□里闹哄哄的,挤满探病的客人和病情较轻的病人。弥漫看医院特有的味道。消毒药水、探病花束、棉被的气味混为一体,笼罩整个医院,护士踏看喀吱喀吱的鞋音在室内跑来跑去。

阿绿的父亲躺在双人病房靠门的床上。他的睡姿令人想起负了重伤的小动物。运身无力地侧身横卧,插了针管的左腕无力地伸直,身体一动也不动。他是个瘦小的男人,看上去给人一种还会更瘦更小的印象。头上□看白棚带,苍白的手臂上有许多注射或吊水针孔留下的痕迹。他用半睁开的眼睛呆然望看空间的某一点,当我进去时,他稍微转动一下充血的红眼睛看看我们,看了十杪左右,又把柔弱的视线转回空间的某一点。

看到那样的眼睛,就能理解这人不久于人世了。在他身上几乎看不见生命力,只能找到一个生命的微弱痕迹。就像一间所有家具已被搬走的旧房子,只有等候解体的命运一样。干涸的嘴唇边上长满杂草般的稀疏胡子,令我惊讶于一个如此失去生命活力的男人,居然还有胡子照常生长。

阿绿向另一个躺在靠窗床位的中年胖子说“午安”。对方似乎不能开口似的,仅仅微笑点头示意。他咳了两三声,喝了几日放在枕边的开水,然后蠕动看身体躺卧下来望窗外。窗外可以见到电灯柱和电线,此外什么也没有,天空里连云也看不见。

“爸爸,怎样?好不好?”阿绿对看父亲的耳洞说,就像在试麦克风的说话方式。“今天觉得怎样?”

父亲徐徐蠕动蓍嘴唇说:“不好。”不是说话,而是把喉咙深处的干燥空气□出来而已。“头。”他说。

“头痛吗?”阿线问。

“嗯。”父亲说。看样子。他无法说出四个音节以上的句子。

“没法子呀。刚刚做完手术,当然隔了。可怜,再忍耐忍耐吧。”阿绿说。“渡边,我的朋友。”

我说:“您好,”他半开嘴唇,又合起。

“坐这儿吧。”阿绿指一指□脚边的圆形塑胶椅。我依言坐下。阿绿喂父亲喝了一点水瓶里的水,问他想不想吃水果或果冻。她父亲说:“不要。”阿绿又说:“不吃点东西不行呀:”他答说:“吃过了。”

床边百张兼放东西的心餐桌,水瓶、茶杯、碟子和小时钟就摆在上面。阿绿从下面放看的人纸袋中拿出换洗的睡衣、内衣裤和其他零零□□的物件出来整理,然后收进门边的壁柜中。纸袋底下装看病人吃的食物。两只西柚、一些果冻和三条黄瓜。

“黄瓜?”阿绿发出惊呷声。“这里会有黄瓜?姐姐到底在想什么呀。我猜不透。我在电话里告诉她要买的是这个那个,可没说要买黄瓜呀。”

“会不会把“奇异果”听成是黄瓜?”我尝试说。

阿绿啪地弄飨指头。“不错,我的确是托她买奇异果的。可是用脑想一想不就知道了?怎能叫病人啃黄瓜嘛。爸爸,想不想吃黄瓜?”

“不要。”父亲说。

阿绿坐在床头,把许多项琐碎碎的事情一一告诉父亲。例如电视昼面不清楚,叫人修理了:住在高井户的姑妈过几天来探望他;以及药局的宫协先生骑摩托车跌倒之类。对于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她父亲只是哩嗯声应她而已。

“爸爸,真的什么也不想吃?”

“不要。”父亲回答。

“渡边,要不要吃西柚?”

“不要。”我也这样回答。

过了不久,阿绿邀我去电视室,坐在那里的沙发上抽一根烟。电视室里还有一个穿睡衣的病人,也在抽着烟看政冶讨论会之类的节目。

“哎,那边那个拿手杖的老伯,从刚才起就不停地看我的腿。那个穿蓝色睡衣戴眼镜的老伯啊。”阿绿开心地说。

“当然会看了。你穿那种裙子.大家一定会看的。”

“不是好事吗?反正大家无聊嘛,偶尔看看年轻女孩的腿也不错,兴奋起来,说不定提早复原咧。”

“希望不会有反效果。”我说。

阿绿一直注视着袅袅上升的烟雾。

“关于家父的事,”阿绿说。“他可不是坏人。虽然有时说话过分得人气忿。不过基本上是个老实人,而且真心爱我母亲。他以自己的生活方式活到今天,尽避性格软弱,没有生意头脑,人缘也不好,但是比起周围那些满口谎言,处事圆滑。投机取巧的家伙,他算非常正经的了。我也是说了就干到底的性格,所以时常跟他吵架。不过,使绝不是坏人。”

阿绿仿佛从路边捡起什么似地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我的手一半在她的裙子上,其余一半在她的大腿上。她注视我片刻。

“渡边,虽然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但你能否和我在这儿多一会儿?”

“我到五点都没事,可以一直陪你。”我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而且我没其他事好做。”

“星期日,你通常做些什么?”

“洗衣服,”我说。“以及熨衣。”

“渡边,你是否不太想提起那个女人的事?那个和你交往中的女人的事。”

“是的,不太想提。太复杂了,而且很难解释清楚。”

“算了,不必解释。”阿绿说。“不过,我可以把我所想像的告诉你一些么?”

“请说。你的想像多半很有趣,非听不可。”

“我猜你交往中的对象是别人的妻子。”

“嗯哼。”

“三十二、二岁的漂亮富家少奶奶,穿戴的是皮草大衣、欧洲名牌鞋子、绢绸内衣裤那种类型,而且非常性饥渴,做的全是下流动作。平日的下午。你和她彼此贪恋对方的身体,但是星期日她老公在家,不能跟你见面。对不对?”

“相当有趣的剧本。”我说。

“她叫你绑住她,蒙起她的眼睛,要你舐遍她身体的每个角落。然后让你的异物进去,摆出柔软体操的姿态,并且用实丽来相机把那些动作拍下来。”

“怪好玩的。”

“她太饥渴了,不管什么动怍都肯做。她每天想的就是古灵精怪的花样。因为太空闲了嘛。下次渡边来了就这样做,不然那样做之类。然后一上床就贪婪地变换各种姿势,起码三次高潮。接着这样对你说:“怎样?我的身体美不美妙?年轻女孩已经无法满足你了。瞧,年轻女孩怎会替你做这个?有没有感觉?不过不行了,又跑出来啦。”诸如此类。”

“我想是你看得太多色情电影了。”我笑着说。

“果然是这样?”阿绿说。“不过,我最爱色情电影了。下次一起去看好吗?”

“好哇。当你有空时一起去。”

“真的?我期待看。去看那种性变态的吧:用鞭子拚命鞭打,叫女孩子当众小便之类的,我最喜欢了。”

“好哇。”

“哎,你知道我在色情电影院里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猜不到。”

“就是当做爱镜头出现时,听周围的人咕咕声吞唾液的声音。”阿绿说。“我最喜欢那种声音,好好玩。”

回到病房后,阿绿又同父亲说了许多话,父亲嗯嗯啊啊地随声附和看,不然就沉默不语。十一点左右,邻床病人的太太来了,替丈夫换睡衣,削水果。看来心地善良的那位圆睑太太,跟阿绿闲话家常。护士进来,换了新的点滴瓶,跟阿绿和那位太太聊了几句就走了。那段期间我无所事事,茫茫然环视室内情形,或者望望窗外的电线。偶尔有麻雀飞来。停竭在电线上。阿绿一会儿跟父亲说话,一会儿替他抹抹汗除除痰,一会儿和那位太太或护士聊天,一会儿跟我说几句,一会儿检查点滴状况,忙得不亦乐乎。

十一点半,医生来巡房,我和阿绿出到走廊去等。医生出来时,阿绿问他:

“医生,我爸爸的情形怎样?”

“刚做手术不久,又做了上□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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