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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全译-第8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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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酉(二十五日),唐宪宗加封田弘正为检校司徒、同平章事。
先是,李师道将败数月,闻风动鸟飞,皆疑有变,禁郓人亲识宴聚及道路偶语,犯者有刑。弘正既入郓,悉除苛禁,纵人游乐,寒食七昼夜不禁行人!或谏曰:“郓人久为寇敌,今虽平,人心未安,不可不备。”弘正曰:“今为暴者既除,宜施以宽惠,若复为严察,是以桀易桀也,庸何愈焉!”
当初,李师道在败亡前的几个月,紧张多疑,听到风吹鸟飞,就怀疑有什么变故,于是下令禁止郓州人在一起饮宴相聚,以及行人悄声私语,如有违犯,就严刑惩处。田弘正来到郓州后,下令除去这些严苛的禁令,放纵百姓们游乐,寒食节七昼夜不禁行人往来。有人劝田弘正说:“郓州人随同李师道数年,与朝廷为敌,现虽已平定,人心尚未安定,不可不防。”田弘正说:“如今淄青暴乱为首者已经诛除,应当施行惠政,如果仍以严刑为政,那就好比是以夏桀来代替夏桀,又有什么改善呢?”
先是,贼数遣人入关,截陵戟,焚仓场,流矢飞书,以震骇京师,沮挠官军。有司督察甚严,潼关吏至发人囊箧以索之,然终不能绝。及田弘正入郓,阅李师道簿书,有赏杀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赏潼关、薄津吏卒案,乃知者皆吏卒受赂于贼,容其奸也。
起初,在元和十年时,朝廷数万官军围攻淮西吴元济,叛贼多次派人潜入潼关,截断皇陵门戟,焚烧官仓粮储,甚至用箭把恐吓信射入京城,制造混乱,吓唬朝廷和百姓,以便阻挠官军的进攻。朝廷严令有关部门搜查,潼关官吏甚至把来往行人的背包和箱子都打开查看,但始终未能禁绝这类不测事件的发生。等到田弘正进入郓州后,翻阅李师道的文书,发现其中有赏赐杀宰相武元衡的刺客王士元等人的记载,以及赏赐潼关、蒲津官吏、士卒的案卷,这才知道以往种种不测事件,都是由于官吏、士卒受敌贿赂,容纳叛贼作乱。
裴度纂述蔡、郓用兵以来上之忧勤机略,因侍宴献之,请内印出付史官。上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也。”弗许。
裴度把朝廷对淮西、淄青用兵以来,唐宪宗勤勉为政、日理万机的情形编纂成册,在陪伴宪宗饮宴时,乘机献上,奏请宪宗盖印,然后交付史官。宪宗说:“如果这样做,就会使史官产生错觉,以为是我指派你编纂的,其实,这并非我的本意。”于是没有准许。
三月,戊子,以华州刺史马总为郓、曹、濮等州节度使。己丑,以义成节度使薛平为平卢节度、淄·青·齐·登·莱等州观察使。以淄青四面行营供军使王遂为沂、海、兖、密等州观察使。
三月,戊子(初十),唐宪宗命华州刺史马总为郓、曹、濮等州节度使。己丑(十一日),命义成节度使薛平为平卢节度使和淄、青、齐、登、莱等州观察使。命淄青四面行营供军使王遂为沂、海、兖、密等州观察使。
'3'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奏:“河朔藩镇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余年者,由诸州县各置镇将领事,收刺吏、县令之权,自作威福。使刺史各得行其职,则虽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独反也。臣所领德、棣、景三州,已举牒各还刺史职事,应在州兵并令刺史领之。”夏,四月,丙寅,诏诸道节度、都团练、都防御、经略等使所统支郡兵马,并令刺史领之。自至德以来,节度使权重,所统诸州各置镇兵,以大将主之,暴横为患,故重胤论之。其后河北诸镇,惟横海最为顺命,由重胤处之得宜故也。
'3'横海节度使乌重胤上奏:“河朔藩镇所以能够长期抗拒朝廷诏令,割据六十余年,原因是他们在各州设置镇将主持军政,夺刺史和县令的权力,自作威福。如果能让刺史行使自己的职权,那么,就是出现像安禄山、史思明这样的奸雄,也必然不可能以一州的兵力叛乱。现在,我所管辖的德、棣、景三州,已下令各州镇将把军权归还刺史,各州的州兵都由刺史统辖。”夏季,四月,丙寅(十九日),唐宪宗下诏,命各道节度使、都团练使、都防御使、经略使等所统辖的支郡兵马,一律归各州刺史统辖。自从至德元年以来,节度使权势日重,他们在各自管辖的州郡设置镇兵,派大将主持军务,专横跋扈,所以,乌重胤上奏论及此事。从此以后,河北藩镇中,只有横海最为顺从朝廷,都是由于乌重胤处置适宜的缘故。
'4'辛未,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异薨。
'4'辛未(二十四日),工部侍郎、同平章事程异去世。
'5'裴度在相位,知无不言,皇甫之党阴挤之。丙子,诏度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5'宰相裴度知无不言,皇甫的党羽在暗地里不断排挤他。丙子(二十九日),唐宪宗下诏,命裴度带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的荣誉官衔,充任河东节度使。
皇甫专以掊克取媚,人无敢言者,独谏议大夫武儒衡上疏言之。自诉于上,上曰:“卿以儒衡上疏,将报怨邪!”乃不敢言。儒衡,元衡之从父弟也。
皇甫专以聚敛取媚宪宗,朝臣都不敢言,只有谏议大夫武儒衡上奏,指斥皇甫罪行。皇甫向宪宗上诉,表示自己清白无辜。宪宗说:“你是由于武儒衡上奏,难道想要报复他吗?”皇甫这才不敢再说了。武儒衡是前宰相武元衡的叔伯兄弟。
'6'史馆修撰李翱上言,以为:“定祸乱者,武功也;兴太平者,文德也。今陛下既以武功定海内,若遂革弊事,复高祖、太宗旧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迩;改税法,不督钱而纳布帛;绝进献,宽百姓租赋;厚边兵,以制戎狄侵盗;数访问待制官,以通塞蔽;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之所以兴也。陛下既已能行其难,若何不为其乎!以陛下天资上圣,如不惑近飞容悦之辞,任骨鲠正直之士,与之兴大化,可不劳而成也。若不以此为事,臣恐大功之后,逸欲易生。进言者必曰:‘天下既平矣,陛下可以高枕自安逸,’如是,则太平未可期矣!”
'6'史馆修撰李翱上奏,认为:“平定祸乱依靠武力,开创太平大业则依靠文治和贤德。现在,皇上既然已经用武力平定天下,不如接着革除弊政,恢复高祖、太宗创立的传统制度,任用忠心正直的人士而不随便怀疑,摒斥奸邪佞幸的小人而不再亲近他们;改革赋税制度,将以往收钱币改为交纳实物;禁绝地方官吏向朝廷奉献钱物,减免百姓的租税;加强边防,抵抗边境戎狄的侵犯;经常访求待制官员,倾听他们的意见,以使下情上达。以上六条,是朝廷大政的根本之道,也是达到太平盛世的主要途径。现在,皇上既已经把那些常人难以做到的事都完成了,为什么不接着实行这些容易做到的事呢?按照皇上的天资和圣明,如果不受身边小人的巧言诱惑,信用耿直忠正的臣僚,那么,天下太平大治,可不劳皇上躬亲辛劳而自然形成。但如果皇上不注意这些方面,我担心在以武功平定天下之后,贪图安逸的欲望容易滋生,臣下左右阿谀迎奉,这时,就有人向皇上进言,他们必定会这样说:‘天下已经太平了,皇上可以高枕无忧,自图安逸。’如果皇上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去贪图享乐的话,太平盛世也就遥远无期了!”
'7'秋,七月,丁丑朔,田弘正送杀武元衡贼王士元等十六人,诏使内京兆府、御史台遍鞫之;皆款服。京兆尹崔元略以元衡物色询之,则多异同。元略问其故,对曰:“恒、郓同谋遣客刺元衡,而士元等后期,闻恒人事已成,遂窃以为己功,还报受赏耳。今自度为罪均,终不免死,故承之。”上亦不欲复辨正,悉杀之。
'7'秋季,七月,丁丑朔(初一),田弘正把暗杀武元衡的刺客王士元等十六人押送京城。唐宪宗下诏,命将王士元等人交付京兆府、御史台逐个详加审问,王士元等人都招供认罪。但当京兆尹崔元略问武元衡遇难时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时,王士元等人就说法不一了,崔元略追问是何缘故?王士元等人答称:“成德王承宗和淄青李师道同谋策划派遣刺客暗杀武元衡,我们受李师道的指派赶赴京城,不料来晚,误了约定的日期。听说成德人已经把武元德杀害,于是,我们就把功劳据为己有,为的是回去报功领赏。现在,我们自认为罪责和暗杀者相等,最终难免于一死,所以,也就招供认罪了。”唐宪宗也不愿再辨别王士元等人是否凶手,下令把他们全部斩首。
'8'戊寅,宣武节度使韩弘始入朝,上待之甚厚。弘献马三千,绢五千,杂缯三万,金银器千,而汴之库厩尚有钱百余缗,绢百余万匹,马七千匹,粮三百万斛。
'8'戊寅(初二),宣武节度使韩弘首次来京朝拜,唐宪宗以隆重的礼节接待韩弘。韩弘向朝廷奉献战马三千匹,丝绢五千匹,杂色丝织品三万匹,金银器皿一千件。除此之外,宣武库房还有钱百余缗,丝绢百余万匹,战马七千匹,粮食三百万斛。
'9'己丑,群臣上尊号曰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赦天下。
'9'己导(十三日),朝廷百官唐宪宗上尊号,称为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然后,宪宗下诏大赦天下。
'10'兖、海、沂、密观察使王遂,本钱谷吏,性狷急,无远识。时军府草创,人情未安,遂专以严酷为治,所用杖绝大于常行者;每詈将卒,辄曰“反虏”;又盛夏役士卒营府舍,督责峻急;将卒愤怨。
'10'兖、海、沂、密观察使王遂出身于掌管钱谷的官吏,性情急躁,气量狭小,缺乏远见卓识。这时,观察使府刚刚创建,人心尚未安定,王遂却专门以严刑酷法进行治理,他所用的刑杖比一般常用的大得多。每次责骂将士时,动不动就侮辱他们为“反虏”。他还在盛夏的季节里,命令干兵冒着炎热酷暑为自己建造观察使府的房舍,并且严加监督催促。将士无不愤怒怨恨。
辛卯,役卒王弁与其徒四人浴于沂水,密谋作乱,曰:“今服役触罪亦死,奋命立事亦死,死于立事,不犹愈乎!明日,常侍与监军、副使有宴,军将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属乘此际出其不意取之,可以万全。”四人皆以为然,约事成推弁为留后。
辛卯(十五日),参加建造房舍的士兵王弁和同伙四人在沂水中洗澡,五人密谋作乱,王弁说:“现在,我们服役犯罪不免一死,拼死奋力而建功立业也不过一死,如果死于建功立业,岂不比服役犯罪而死更胜一筹!明天,听说王常侍和监军、副使要举行宴会,而部将都在休假,卫兵也大多休息,如果我们趁此机会出其不意袭杀他们,可以说是万全之策。”四人都认为王弁的主意不错,约定事成后共推王弁为观察留后,代行王遂的职务。
壬辰,遂方宴饮,日过中,弁等五人突入,于直房前取弓刀,径前射副使张敦实,杀之。遂与监军狼狈起走,弁执遂,数之以盛暑兴役,用刑刻暴,立斩之。传声勿惊监军,弁即自称留后,升厅号令,与监军抗礼,召集将吏参贺,众莫敢不从。监军具以状闻。
壬辰(十六日),王遂等人正在饮宴,中午刚过,王弁等五人突然冲入,直奔卫兵值班房中夺取弓箭和刀枪,然后,向前对准观察副使张敦实射去,张敦实当即被杀死。王遂和监军仓遑站起逃窜,被王弁擒获,他历数王遂上任以来在盛夏征发劳役,以及对士兵和百姓用刑残暴的罪行,然后,将王遂斩首。王弁传令不得惊吓和冒犯监军,随即自称留后,升堂发布号令,与监军在礼仪上平起平坐。他又召集诸将和下属官吏前来参拜祝贺,众人不敢不从。监军把以上情况写成表状,上报朝廷。
'11'甲午,韩弘又献绢二十五万匹,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左右军中尉各献钱万缗。自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铁及四方争进奉,谓之“助军”;贼平又进奉,谓之“贺礼”;后又进奉,谓之“助赏”;上加尊号又进奉,亦谓之“贺礼”。
'11'甲午(十八日),韩弘又向朝廷奉献丝绢二十五万匹,粗丝绸三万匹,银器二百七十件。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各向朝廷奉献钱一万缗。自从元和九年朝廷对淮西用兵以来,度支使、盐铁使以及各地藩镇争相向朝廷进奉钱物,称为“助军”;平定淮西等地以后又进奉,称为“贺礼”;接着,又进奉,称为“助赏”;宪宗加尊号时又进奉,也称为“贺礼”。
'12'丁酉,以河阳节度使令狐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楚与皇甫同年进士,故引以为相。
'12'丁酉(二十一日),唐宪宗任命河阳节度使令狐楚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令狐楚与皇甫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所以,皇甫引荐令狐楚担任宰相。
'13'朝廷闻沂州军乱,甲辰,以棣州刺史曹华为沂、海、兖、密观察使。
'13'朝廷听说沂州发生军乱,甲辰(二十八日),任命棣州刺史曹华为沂、海、兖、密观察使。
'14'韩弘累表请留京师,八月,己酉,以弘守司徒,兼中书令。癸丑,以吏部尚书张弘靖同平章事,充宣武节度使。弘靖,宰相子,少有令闻,立朝简默;河东、宣武阙帅,朝廷以其位望素重,使镇之。弘靖承王锷聚敛之余,韩弘严猛之后,两镇喜其廉谨宽大,故上下安之。
'14'韩弘多次上奏朝廷,请求批准自己留居京城。八月,己酉(初三),唐宪宗任命韩弘代理司徒,兼中书令。癸丑(初七),任命吏部尚书张弘靖带同平章事的官衔,充任宣武节度使。张弘靖是唐德宗时的宰相张延赏的儿子,从小就美名在外,在朝做官清简练达、静默通识。河东、宣武两镇缺任节度使,朝廷认为他向来威望和地位崇重,相继任命他前往镇守。河东前节度使王锷贪财聚敛,宣武前节度使韩弘严刑苛政,张弘靖赴任后,两镇的将吏和百姓喜爱他为官廉洁谨厚、宽容大度,因此,军心和民心由此安定下来。
'15'已未,田弘正入朝,上待之尢厚。
'15'已未(十三日),田弘正来京朝拜,唐宪宗以最为隆重的礼节接待他。
'16'戊辰,陈许节度使郗士美薨,以库部员外郎李渤为吊祭使。渤上言:“臣过渭南,闻长源乡旧四百户,今才百余户,乡县旧三千户,今才千户,其他州县大率相似。迹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户税摊于比邻,致驱迫俱逃,此皆聚敛之臣剥下媚上,惟思竭泽,不虑无鱼。乞降诏书,绝摊逃之弊;尽逃户之产偿税,不足者乞免之。计不数年,人皆复于农矣。”执政见而恶之,渤遂谢病,归东都。
'16'戊辰(二十二日),陈许(忠武)节度使郗士美去世,唐宪宗任命库部员外李渤为吊祭使。李渤完成吊丧任务后,回到京城,上奏朝廷说:“我这次出使路过渭南,听说长源乡过去有四百户,现在仅存百余户,乡县过去有三千户,现在仅存一千户,其它州县户口耗减情况与此大体相似。户口耗减这样严重,究其原因,都是由于州县官吏把逃户所欠的税款摊派给他们的邻居,邻居不堪负担,以致被迫和逃户一样逃亡。这都是那些贪官污吏剥夺百姓而向他们的上司献媚,因此只想到竭泽而渔,不考虑以后还有没有鱼可捕捞的缘故。请求皇上颁下诏书,禁绝摊逃的弊政,同时建议把逃户的全部财产用来抵税,如果还不足以抵偿的话,就请求予以免除。这样,用不了几年,逃户就会逐渐回乡重新开始农业生产。”宰相皇甫看到李渤的奏章,憎恨他诋毁朝政,置之不理。于是李渤假托身体有病,辞官回到东都洛阳。
'17'癸酉,吐蕃寇庆州,营于方渠。
'17'癸酉(二十七日),吐蕃出兵侵犯庆州,在方渠扎寨安营。
'18'朝廷议兴兵讨王弁,恐青、郓相扇继变,乃除弁开州刺史,遣中使赐以告身。中使绐之曰:“开州计已有人迎侯道路,留后宜速发。”弁即日发沂州,导从尚百余人,入徐州境,所在减之,其众亦稍逃散。遂加以械,乘驴入关。九月,戊寅,腰斩东市。
'18'朝廷商议发兵讨伐王弁,但又恐怕青州和郓州相互煽动,继而也发生兵变。于是,任命王弁为开州刺史,派宦官把任命书授予王弁。宦官到沂州后,哄骗王弁说:“开州已经预先派人在路旁迎接您,您接到任命书后,应当尽快出发上任。”王弁当天就从沂州出发,这时,他的前导和随从人员还有一百多人。进入徐州境内后,当地官吏命他减少随从人员,跟随他的人也逐渐逃散。于是,宦官命人将王弁上了枷锁,乘驴进关。九月,戊寅(初三),王弁在东市被拦腰斩杀。
先是,三分郓兵以隶三镇,及王遂死,朝廷以为师道余党凶态未除,命曹华引棣州兵赴镇以讨之。沂州将士迎候者,华皆以好言抚之,使先入城,慰安其余,众皆不疑。华视事三日,大飨将士,伏甲士千人于幕下,乃集众而谕之曰:“天子以郓人有迁徒之劳,特加优给,宜令郓人处左,沂人处右。”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阖门,谓郓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为帅于此,将士何得辄害之!”语未毕,伏者出,围而杀之,死者千二百人,无一得脱者,门屏间赤雾高丈余,久之方散。
当初,朝廷平定淄青后,把淄青分为三镇,李师道在郓州的兵士被分配到郓、青、沂、三个藩镇。等到沂州观察使王遂被王弁杀害后,朝廷认为李师道的余党仍然反叛,凶悍骄横的本性没有丝毫改变。于是,命令棣州刺吏曹华为沂州观察使,率领棣州的军队奔赴沂州,将李师道配属沂州的兵全部斩除。曹华率兵抵达沂州城下,对沂州欢迎他的将士,都用好言好语加以安抚,让他们先回城去,然后,入城安抚其余将士,这样,众人对曹华的来意都不加怀疑。曹华上任三天后,举行盛大宴会,招待沂州的将士,事先在帐幕的背后埋伏披甲持枪的兵士一千人。将士到齐后,曹华召集大家说:“皇上考虑到郓州的兵士迁徒到沂州,十分辛苦,特此让我加给赏赐,所以,现在我命令郓州的将士站在左边,沂州的将士站到右边。”将士分别站定后,曹华命沂州的将士一律出去,随即下令关闭大门,对留在里面的郓州将士说:“王常侍奉皇上的命令到这里做观察使,你们都是他的部下,怎敢犯上作乱,肆意把他杀害!”话音未落,伏兵一齐冲出,把郓州的将士团团包围,乱刀斩杀,一千二百人全部死亡,无一人逃脱,地上的流血蒸发成红色的雾气,在大门和墙壁间萦绕飘浮,达一丈多高,很久才逐渐消散。
臣光曰:《春秋》书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于申。彼列国也,孔子犹深贬之,恶其诱讨也,况为天子而诱匹夫乎!
臣司马光曰:《春秋》记载楚子虔在申诱杀蔡侯般,这件事虽然是发生在诸侯国之间,但孔子仍然深加贬责,因为孔子憎恶楚子虔使用诱杀这种不仁道的手段来消灭自己的政敌。诸侯国之间相互诱杀尚且不仁,何况作为天子而诱杀自己的将士呢!
王遂以聚敛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乱。王弁庸夫,乘衅窃发,苟沂帅得人,戮之易于犬豕耳,何必以天子诏书为诱人之饵乎!且作乱者五人耳,乃使曹华设诈,屠千余人,不亦滥乎!然则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将帅,将帅何以令其士卒!上下,如寇雠聚处,得间则更相鱼肉,惟先发者为雄耳,祸乱何时而弭哉!
王遂靠他擅长搜刮百姓的才能,被唐宪宗看中,任命他镇守沂州这个刚刚被官军平定收复的地区。王遂施政苛刑暴虐,以致激发兵变。王弁不过是个见识浅陋的兵卒,他乘将士对王遂不满,才得以发动兵变。如果唐朝对沂州的观察使任用称职的话,那么,平息王弁的兵变,就如同杀一头狗和猪一样的容易,又何必以天子诏书作诱人的食饵,来诛杀王弁呢?何况作乱者仅王弁等五个人,而唐宪宗却指派曹华设下圈套,屠杀了一千多个不相干的士兵,难道这不是太滥杀无辜了吗!这样一来,以后士卒怎能不猜疑他们的将帅,将帅又怎样才能统帅他们的兵士呢?将帅和士卒之间相互敌视,像仇敌一样相处在一起,一有机会就相互残杀,成败胜负,就看谁先动手罢了。这样下去,战祸动乱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呢?
惜夫!宪宗削平僭乱,几致升平,其美业所以不终,由苟徇近功不敦大信故也。
可惜啊!唐宪宗依靠武力平定藩镇叛乱,几乎已经使天下达到太平,但他所孜孜追求不息的美好事业之所以有始无终,都是由于只求眼前小利,而不讲求大的诚信的缘故。
'19'甲辰,以田弘正兼待中,魏博节度使如故。弘正三表请留,上不许。弘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犹以故事继袭,故兄弟子侄皆仕诸朝,上皆擢居显列,朱紫盈庭,时人荣之。
'19'甲辰(二十九日),唐宪宗任命田弘正兼待中,仍为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三次上奏,请求留居京城,唐宪宗不准。田弘正常常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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