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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为奴(重生) 作者:公子书夜-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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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冷隐在远处远远地看了楚越好几天以后,开始跟着晏怀风一起钓鱼。
  
  这一天暮色将临,三个人依旧一无所获。
  
  寒潭终年寒气逼人,湖面平静一如结冰,就算有风吹过,吹去的褶皱也远远小于寻常湖水。看上去就如一泓多年的死水,有时候甚至让人怀疑,这里面是不是真的会有鱼。
  
  晏怀风收起钓钩,上面的蚯蚓早已死去多时,一动不动地随着鱼线晃荡,他换上一条活蹦乱跳的新鲜蚯蚓,再次垂下钓竿,望着湖面涟漪消散,然后问身侧的林独影,“师父,你跟我爹,最近怎么了?”
  
  林独影稳稳地抓着鱼竿,“什么怎么了。”
  
  “师父,违心的话说来也安心么?我有好几次看见他站在束竹居外面望,唉声叹气地就是不敢进去,往往等到晚上束竹居的烛火熄了,他才回房。”
  
  林独影不做声,晏清河在做什么,他当然知道,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有时他会想起当年初遇晏清河的情景。
  
  那时他们都还年轻,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已经在江湖上闯下好大的名头,“百鬼夜行”林独影,任谁见了都要敬三分。
  
  谁知一次到滇南游历,就遇上了晏清河。年少的晏清河意气风发,令人一见心折、豪气顿生。
  
  至今他还记得他们倚鞍纵辔、言笑晏晏的日子,那是他一生中最怀念的时光,什么负累都没有,只有彼此。
  
  可惜,晏清河当他是朋友、是知己,是兄弟,他却爱上了那个纵马扬鞭的少年。
  
  那一天,晏清河兴冲冲地跑来对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是如此的美好,让他沉浸在幸福与甜蜜之中。而林独影却发现,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他着魔一样告诉晏清河,他喜欢他。他至今记得晏清河由笑意满满变成惊愕的脸,然后慌乱地离开,不久之后,送来了他和青萝的喜帖。
  
  他挽不回,可也放不下。
  
  鬼谷一住十几年,一代少侠折了翼,慢慢变成人们口中的前辈,直道圣门巨变,他费劲心力从澜沧江里捞回了晏清河,才重新见到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可直到晏清河为了晏怀风和楚越来找他的那一刻,林独影忽然明白,等待是无用的,如果这样一成不变地放任下去,晏清河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想法。
  
  林独影看着晏怀风,他其实很羡慕这个徒弟,他和那个影卫经历了很多曲折,可至少是相爱的。
  
  “师父,你喜欢我爹吧。”晏怀风忽然说。
  
  林独影笑了笑,没有否认。
  
  “我娘是个好女人。”晏怀风低低地说了一句,“他喜欢她,可他没珍惜。”
  
  “嗯。我知道,我没想取代你娘。”
  
  “不。”晏怀风拍掉林独影肩上的草叶,“师父,你是个好男人。可他也没珍惜,我有时简直怀疑,他有什么好,让那么多优秀的人喜欢,还让你等了那么多年,让你那么累。”
  
  “……”
  
  “我娘不在了,也许早已投胎转世,一定会遇上个更值得的男人。可活着的人不该一辈子陷在回忆里。如果可以的话,师父,你,再给我爹一次机会吧。”
  
  林独影没有说话,低头看着鱼竿半晌,像是岔开话题一样说:“你每天将楚越的寒毒引入自己体内,感觉如何?虽说你的血能解百毒,可寒毒太烈,只怕还是伤身。”
  
  晏怀风叹了口气,知道林独影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只好摇摇头,“只是失血有时晕眩,寒毒倒没有感觉,不知为何,我的体温反而总是偏高。”
  
  林独影闻言有点意外,伸手给晏怀风把脉,然后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你一定去过地热聚集之地,原本不是好事,不过如今吸收了寒毒,体内之热与寒毒相克,对你和楚越反而都有好处。如此一来,他好起来的机会更大了。”
  
  晏怀风显然很欣喜,虽然鸣风鱼依旧不见踪影,然而这也是个好消息。当下收拾了鱼篓,赶回去照看楚越。
  
  林独影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无声地叹了口气。
  
  晏清河……
                      



61、绝境

  
  晏清河站在束竹居外,微微仰头望着窗间的身影。
  
  那天他去找林独影救楚越;与对方闹得不欢而散以后;一个人在山谷里坐了很久。当天晚上;他梦见了青萝。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恬淡安静的女子;并不多么美艳;却能让人觉得很有家的感觉。漂泊江湖的浪子;大概最渴望这样的妻子;让人平和安宁。
  
  如果青萝只是青萝;不是暗月宫的青萝;或者他不是圣门门主,也没有妄言书,也许一切就真的完美了。
  
  只可惜如果这个词语,往往代表着无法实现或者无可挽回。
  
青萝死后的那么多年里晏清河一直没有梦见过她,无论他多么思念她多么想要见见对方,她却始终吝啬不肯入梦。
  
  因此,晏清河一直觉得,青萝一定是恨他的。
  
  现在他终于看见她了,站在他面前对他浅笑,表情一如初见温柔,眼角眉梢不见狠戾也不见恨意,还是那么宁和。
  
  晏清河叫着她的名字,伸手想要去触碰她,她却只是浅笑着摇摇头,面对晏清河做了一个道别的姿势,然后在瓢泼大雨中撑着伞慢慢远去。
  
  晏清河想喊,喊不出声,想追,却抬不起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爱恨纠缠了一辈子的女人渐行渐远,直至终不可见。
  
  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雨。
  
  到最后,不知怎么,他又看见了林独影。就站在一片竹海里,负着手抬头寂寥地望着天空,然后对他摇摇头,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
  
  “清河,我也该走了。”
  
  说着转身没入一片绿色的海洋之中,逐渐不见了人影。
  
  晏清河心下一恸,忍不住失态地大声叫出那个名字,“林独影!”然后在满身大汗淋漓中醒来,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床顶。
  
  明明是天气凉爽的夜,他却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从那一个梦之后,晏清河开始若有所思地徘徊在束竹居外,或者寒潭边上,远远地看着林独影。
  
看着那个人行走、言笑、饮茶、小憩,从前似乎总是在身后默默注视着他的人,却忽然有一种若即若离的陌生感。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晏清河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林独影,也没有试图去了解过他。
  
  一只夜枭立在枝头,发出凄厉喑哑的叫声。
  
  更深露重,束竹居中的烛火仍没有灭去,晏清河看着那个靠在窗边由灯影勾勒出来的轮廓,抬头看了看月亮。
  
  怎么会……这些天来,晏清河对林独影的作息规律已经很清楚,这个时辰,束竹居的烛光早该熄了才是。
  
  晏清河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儿,窗上的剪影更加清晰,他似乎只是随意地靠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夜越来越深,束竹居中的烛火始终没有灭去,靠在窗边的身影也没有动静。
  
  外面的晏清河也不肯离开,两个身影隔窗对峙,仿佛都成了泥雕木偶,像是要站到地久天长。
  
  天快亮的时候,束竹居的门终于开了,林独影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呆立在草丛里的晏清河,看了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晏清河,你回去吧。”
  
  “今天风儿回来对我说,他觉得你眼光有问题。”晏清河像是没有听见林独影的逐客令,见人终于出来了,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林独影愣了一下。
  
  “他说要是换了他,除非脑袋敲坏了,否则才不会喜欢我这样的男人。其实我也觉得我……不怎么好。林独影,你后悔吗?”
  
  后悔吗?觉得不值得吗?这问题多可笑,是他自己爱上了晏清河,是他自己要等,晏清河本没有义务回应他。
  
  林独影摇摇头,“不,我只是累了。”
  
  晏清河忽然走上台阶,伸手抱住了林独影,林独影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那近在咫尺的温热的躯体太不真实。
  
  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试探性地回抱住晏清河的背,在感觉到自己触摸的是真实的身体而并非幻觉以后,忽然一下子用力勒紧。
  
  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久到连激动都淡去,反而是惆怅更多。
  
  晏清河震了一下,没有挣开。
  
  “林独影,我不会说谎,我可能没办法一下子爱上你。不过我愿意尝试,慢慢去体会你说的那种感情。”
  
  “……好。”
  
  
  冬去春来,夏至又秋末,一晃又是一年大雪纷飞的冬天,不知不觉,晏怀风和楚越已经在鬼谷里住了一年多时间。
  
  这一年里晏怀风与冷隐等人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地日日前往寒潭,却始终只能带着空空的鱼篓披星戴月而归。
  
  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期待着会有奇迹的发生,也许下个时辰,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就能捉到鸣风鱼。
  
  当光阴无情地奔流而去,慢慢地,所有人的希望渐渐变成失望,到最后,已经没有人相信真的能捉到鸣风鱼。
  
  这也意味着,每过一天,楚越就越来越临近死亡。纵然寒毒已经减轻不少,纵然晏怀风日日帮楚越舒经活血,活动筋骨。
  
  却始终不能阻止他因为无法运动而日渐萎靡。开始的时候,楚越偶尔也会流露出难过是神色,到最后反而不再纠结。
  
  面对晏怀风,他最大程度地保持愉快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愁云惨雾,甚至反过来安慰对方。
  
  两个人之间开始呈现一种诡异的平和,明明心里都知道,生离死别就在并不遥远的前方,死亡的阴影一直都笼罩着他们,却偏偏只能微笑着抱紧彼此,轻声软语,就好像还有地久天长一样。
  
  晏怀风找来各地的地方风物志,开始不厌其烦地念给楚越听,江南的烟柳画桥、大漠的风舞狂沙、蜀中的险峻奇巧,沿海的波澜壮阔,一遍一遍地念。
  
  他总说阿越,等你好了,我们每个地方都去转一转。楚越就微笑着答应。
  
  而大部分时候,他们不再说话,只是久久地凝视着对方,好像这样看着,就能不失去彼此。
  
  隆冬时节,带着露水的新鲜草药必然是没有了,林独影让手底下人做了个暖房,将楚越要用的药草移植一些种在里面。
  
  整日里碳笼子熏着,温度虽够,不见光不见露,这药草也不免蔫蔫的。
  
  好在寒潭之水从不结冰,虽然哪怕结了冰,以晏怀风的性子,必然也要把它凿裂了为止,不过少些麻烦终究是好的。
  
  昨夜里一场大雪,早上起来到处都是纷纷扬扬的一片,一眼望去四处都是白茫茫的,看久令人头昏眼花。
  
  桌上的药碗里散发出清苦的药香。
  
  揭开左臂上的绷带,晏怀风拿出一把小匕首,在左臂上头刚刚有点愈合迹象的伤口上毫不犹豫地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立刻冒了出了,顺着手臂落到药碗里,一霎儿不见了踪影。
  
  晏怀风皱了皱眉,忽然又狠狠划了一道,任由大量的血从伤口上溢出来,一直不停地落到碗里去。
  
  摘星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立刻捂住了嘴,“少主,你干什么!哪儿用那么多血!”
  
  晏怀风并不抬头看他,若无其事地将匕首一扔,也不去包扎,平静地说:“说不定以前血用得太少了阿越才好不起来,我多加点试试。”
  
  说着端起碗就要走,走了两步看到滴落到地板上的血迹和臂上的伤口,想到楚越必然会发现,这才回头草草包扎了几下,把袖子撸下来遮好。
  
  摘星拦在晏怀风面前,“少主!你清醒一点!楚公子的伤不好不是你的缘故,你就算流干了身上的血,他也站不起来!”
  
  晏怀风冷冷地看着摘星,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别过头去,颓然道:“我知道,我没疯。”
  
  “少主……”
  
  “我只是想试一试,说不定有用,那不是很好么。”晏怀风低声说着,绕过摘星,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去看楚越。
  
  房间里安静异常,这一年来楚越已经习惯了早上的药和晚上的运功,这个时辰一般来说应该醒了。
  
  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晏怀风疑惑地往床里张望,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看不清楚醒着还是睡着。“阿越?”他叫了一声,把药碗搁到桌子上。
  
  那药里的血腥味非常浓了,连颜色都变得有点泛红,然而现在他顾不上楚越会不会发现这个。
  
  因为楚越没有回应他。
  
  晏怀风又叫了一声,“阿越?”
  
  依然没有声音。
  
  晏怀风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床边,一把掀开床幔,楚越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看上去像是还睡着。
  
  晏怀风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楚越的胸口,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体温虽低,至少没凉,心也还在跳动。
  
  他刚才有一瞬间真怕楚越不是睡着了,而是已经……
  
  “起床了,小懒猫,不想喝药也不能装睡,嗯?”晏怀风忍不住笑自己又疑神疑鬼,捏了捏楚越的鼻子,叫他起来。
  
  楚越一动不动。
  
  “阿越,别装了。”晏怀风嘴里说着,已经隐隐察觉不对,楚越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可明明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怎么叫不醒?
  
                      



62、执念

  
  晏怀风皱着眉,用勺子把药递到楚越嘴边;耐心地说:“乖;张嘴。”
  
  可惜楚越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丝毫动静;汤药缓缓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去;沾湿了衣领;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痕迹。
  
  晏怀风眉心拧起来;摇摇头;收回空无一物的勺子;又舀了一勺药汁;送到自己面前吹了吹,这才又递到楚越耳边,“阿越,你看,已经不烫了,听话。”
  
  勺子悬在楚越的唇上许久,却没有等到任何的反应。
  
  捏着勺子的指尖在细微地颤抖,等了许久没有换来期望的结果,晏怀风终于把勺子狠狠一砸,勺子摔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立时四分五裂。
  
  他抬起药碗含了一口汤药在嘴里,捏着楚越的肩膀俯下身去,嘴对嘴地想要喂给他喝。
  
  药含在嘴里清苦极了,他能够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楚越的双唇依旧柔软,带着些微凉意,他非常努力想要撬开紧闭的唇瓣,然而使劲了浑身解数,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若是往常,这样一个深吻下来,楚越连眼神都会泛起迷雾,耳尖微红地小声抗议。
  
  可是当下,无论晏怀风怎么叫,楚越都没有再醒过来,唯有那浅浅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证明这个人还活着,除此之外,就像一具尚未僵硬的尸体。
  
  药碗被打翻了,溅开一地暗褐近红的颜色,像蛇一样慢慢地蜿蜒开去。
  
  晏怀风握住楚越的一只手,慢慢地举起来附在自己的脸上,小声说:“阿越,你不能这样。”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摘星听到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响,关切地问:“少主,发生什么事了?”
  
  门里没有应答,良久,在摘星以为晏怀风无心理会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内慢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摘星,去请我师父和我爹过来。”
  
  “是……少主,你没事吧?是不是楚公子他——”
  
  “我没事,去吧。”
  
  摘星心下一沉,不再多言,立刻去找林独影和晏清河。
  
  林独影正拿出他收藏的今春头一茬收下来的风干嫩竹叶,用雪水化了煮竹叶清茶给晏清河喝,两人闻讯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去找晏怀风。
  
  一进屋子,林独影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一地药汁和瓷器碎片,看上去满屋狼藉。
  
  晏怀风低着头半坐在床上,抱着楚越不发一言,一手抵着楚越的后背,似乎是在运功,脸色煞白,连他们进门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风儿,怎么回事?”晏清河上前两步。
  
  他一见晏怀风的表情已知不好,这么多年来,他只有一次见到过晏怀风露出这样平静到诡异的表情,那一次是他娘死的时候,晏怀风也这样抱着他娘,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莫非楚越已经……
  
  晏清河伸手一探,立刻感觉到楚越尚有微弱的鼻息,心下略略一松,可看这幅情景,只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医道他不如林独影,于是回头去看那个男人。
  
  林独影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走近那两个人,先去看晏怀风,晏怀风这才抬头看他,手上仍旧没有停止运功,眼神里带出一点希望,说:“师父,阿越睡得太沉了,我叫不醒他。”
  
  林独影忽然抬手,出人意料地给了晏怀风一个巴掌,晏怀风被打得头一偏,脸上浮起红色的掌印。
  
  只听对方厉声呵斥道:“放手,你这样救不了他,一念入执,连自己都搭进去了,他怎么办?”
  
  晏怀风一怔,大梦初醒一样慢慢地收回原本正在源源不断运功的手,把楚越放回床上,让到一边好让林独影上前。
  
  林独影看了好一会儿,半句话都没说,屋里的人都提心吊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独影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他很为难,却不得不说:“撑不下去了,准备后事吧。”
  
  其实他们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就是在于它的难得,岂是轻易就能取得,看来这最后三分半的运气,他们终究是没能拿到。
  
  到底没有时间了。
  
  只是所有人都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连让两人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晏怀风从来都不想要道别。
  
  林独影此言一出,晏怀风立刻冷冷地反驳,“师父,阿越只是睡着了。”后事?准备什么后事!这也太搞笑了。
  
  他把楚越往被子里裹好,自己也往里面一躺,背对着众人,显然不想再看见他们。
  
  晏清河有心想劝,却也知道晏怀风现在大概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小声地问林独影,“真的没办法了?那孩子如果没了,我怕风儿也……”
  
  林独影摇摇头,“能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现如今除非抓到鸣风鱼,否则他也就是挨日子了。”
  
  两人说话虽然小声,以晏怀风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见,他知道林独影这是在婉转地让他慢慢接受楚越必然会死这个事实,让他不要沉迷魔障。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这个世界上,似乎对他好的人,总会离他而去。
  
  “师父,爹,我没事,你们走吧,我在这里陪陪阿越。”
  
  “风儿,生死有命,你也……看开一点。”晏清河走近晏怀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和自己的儿子有过这么亲昵的动作,以至于他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这些话,说起来那么干涩无味,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接受,青萝之死那么多年他都没有看开,同样的,林独影这么多年也看不开对他的感情,释怀是一种太难的情绪。
  
  尤其是明明已经情深若此。
  
  可他不得不说,就算是,父亲对于儿女的希望也罢安慰也罢,哪怕不起作用,也要表达出来。这是青萝和林独影花了那么多年终于让他明白了的事情。
  
  “嗯。”晏怀风没有拒绝晏清河如同摸小孩一样的动作,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林独影与晏清河互相看了看,默契地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晏怀风和楚越单独相处。
  
  空气中药的清香和血的腥味尚未淡去,无人打扫的地板上药汁慢慢结成冰渣,晏怀风努力抱紧了楚越,想要多给他一点温暖。
  
  
  当天晚上,住处离寒潭最近的摘星隐约听到了一声落水的声响,警惕让她披衣起身去看个究竟,却在寒潭中看到了一个让她惊骇不已的身影。
  
  那分明是晏怀风!
  
  摘星尖锐地叫起来,“少主!你在干什么!快上来,寒潭不能下!”
  
  晏怀风似乎远远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随即一个猛子扎到水中去了,转瞬不见的踪影。
  
  摘星的动静很快引来了谷中其他人,林独影和晏清河匆匆赶来,“谁下了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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