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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作品精编(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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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不觉这样地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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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废园外
作者: 叶 舟
窗外院子里堆着雪,像洒满了白糖似的。山下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平时看见的灰色、
红色、绿色的屋顶都没有了。但是长春树的绿叶还遮不尽,就像画在白绸子上一样。
我看见雪想起了白糖,并不是因为每天看见这里的房主人把一汤匙一汤匙的糖倾在茶壶里的缘故。我这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部影片。据说路易十五为了取悦于狄·巴利夫人,曾叫人把行宫的地上铺满了白糖,给她坐雪橇玩。不要忘记这是夏天里的事情。当时国王的命令可以完成一切,就如有些人相信爱情可以完成一切那样。但是路易十六,这个平庸的人,后来上断头台,跟这类事情多少也有点关系罢。自然路易·加伯自己也干了不少的坏事、蠢事。可是他代祖先赎罪的事也是无可否认的。
我推开书斋的窗户,冷气迎面扑来,还有些雪片在空中无力地飘舞。但是不久雪也止了。天空仍旧是没有开展希望的灰色。地上却发着光。我回头看“寒暖计”,是华氏四十度的光景。并不太冷。房里火钵内燃着“炼炭”,煤臭正往四面散布,开了窗倒使人特别感到这触鼻的气味了。我就把头伸出窗外去。
在书桌上躺着从美国寄来的《雪》。窗内是雪,窗外也是雪。这不是夏天。在地上发亮的也绝不是白糖,但是我却想起路易十五的故事了。将白糖当做雪的事也许是出于影片制作者的臆造。然而那个时候法国宫廷的荒淫,我们却可以从许多历史的记载上看出来。而且就在今天,许多游过凡尔赛宫的人也会为路易十四的豪华所惊倒。不过倘使路易十五在坟墓里面能够知道他的孙儿在一七八九年以后所过的日子,那是多么有意思啊!但是可惜死了的人不会有知觉了。活着的人之所以不惜屡屡重复着死了的路易十五或者路易十四的故事,大概因为活着的人死了以后也不会有知觉罢。眼睛一闭,便什么都看不见。这的确是很好的办法。自己满足了:以为把万世不替的大业遗留给子孙了。谁又会知道那所谓万世不替的大业就只是两根杠杆和一把斧子两根杠杆和一把斧子:断头机。呢?今天落的雪和一百几十年前落的不会是不同的罢。而且和一百几十年后还要落的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罢。那么这真理和一百几十年以前或以后的又会有什么差异呢?窗外的雪明后天就会溶化。窗内的雪却是任何强烈的阳光也不能使它消灭的。假若就拿它来作证人,谁在一百数十年以后读到它,对于写出这本书来的我的思想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
雪不会骗我——我至今仍有这样的确信。一九三五年二月在横滨
废园外
晚饭后出去散步,走着走着我又到了这里来了。
从墙的缺口望见园内的景物,还是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绿叶。在一个角落里,一簇深红色的花盛开,旁边是一座毁了的楼房的空架子。屋瓦全震落了,但是楼前一排绿栏杆还摇摇晃晃地悬在架子上。
我看看花,花开得正好,大的花瓣,长的绿叶。这些花原先一定是种在窗前的。我想,一个星期前,有人从精致的屋子里推开小窗眺望园景,赞美的眼光便会落在这一簇花上。也许还有人整天倚窗望着园中的花树,把年轻人的渴望从眼里倾注在红花绿叶上面。
但是现在窗没有了,楼房快要倾塌了。只有园子里还盖满绿色。花还在盛开。倘使花能够讲话,它们会告诉我,它们所看见的窗内的面颜,年轻的,中年的。是的,年轻的面颜,可是,如今永远消失了。花要告诉我的还不止这个,它们一定要说出八月十四日的惨剧。精致的楼房就是在那天毁了的。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一座花园便成了废墟了。
我望着园子,绿色使我的眼睛舒畅。废墟么?不,园子已经从敌人的炸弹下复活了。在那些带着旺盛生命的绿叶红花上,我看不出一点被人践踏的痕迹。但是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陈家三小姐,刚才挖出来。”我回头看,没有人。这句话还是几天前,就是在惨剧发生后的第二天听到的。
那天中午我也走过这个园子,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另一面,就是在楼房的后边。在那个中了弹的防空洞旁边,在地上或者在土坡上,我记不起了,躺着三具尸首,是用草席盖着的。中间一张草席下面露出一只瘦小的腿,腿上全是泥土,随便一看,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人腿。人们还在那里挖掘。远远地在一个新堆成的土坡上,也是从炸塌了的围墙缺口看进去,七八个人带着悲戚的面容,对着那具尸体发愣。这些人一定是和死者相识的罢。那个中年妇人指着露腿的死尸说:“陈家三小姐,刚才挖出来。”以后从另一个人的口里我知道了这个防空洞的悲惨故事。
一只带泥的腿,一个少女的生命。我不认识这位小姐,我甚至没有见过她的面颜。但是望着一园花树,想到关闭在这个园子里的寂寞的青春,我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搔着似地痛起来。连这个安静的地方,连这个渺小的生命,也不为那些太阳旗的空中武士所宽容。两三颗炸弹带走了年轻人的渴望。炸弹毁坏了一切,甚至这个寂寞的生存中的微弱的希望。这样地逃出囚笼,这个少女是永远见不到园外的广大世界了。
花随着风摇头,好像在叹息。它们看不见那个熟习的窗前的面庞,一定感到寂寞而悲戚罢。但是一座楼隔在它们和防空洞的中间,使它们看不见一个少女被窒息的惨剧,使它们看不见带泥的腿。这我却是看见了的。关于这我将怎样向人们诉说呢?
夜色降下来,园子渐渐地隐没在黑暗里。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是花摇头的姿态还是看得见的。周围没有别的人,寂寞的感觉突然侵袭到我的身上来。为什么这样静?为什么不出现一个人来听我愤慨地讲述那个少女的故事?难道我是在梦里?
脸颊上一点冷,一滴湿。我仰头看,落雨了。这不是梦。我不能长久立在大雨中。我应该回家了。那是刚刚被震坏的家,屋里到处漏雨。一九四一年八月十六日在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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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寻梦
作者: 叶 舟
寻梦
我失去一个梦,半夜里我披衣起来四处找寻。
天昏昏,道路泥泞,我不知道应该走向什么地方。
前面是茫茫一片白雾,无边无际,我看不见路,也找不到脚迹。
后面也是茫茫一片白雾,雪似地埋葬了一切,我见不到一个人影。
没有路。那么,梦会逃到什么地方去?
我仍然往前面走。我小心下着脚步,我担心会失脚跌进沟里。
我走到一家小店门前。柜台上一盏油灯,后面坐着一个白发老人。我向他打个招呼,问他是否见到我遗失的东西。
“你找寻什么,年轻人?”
“我找寻一个梦。”
“梦?我这里多得很,”老人咧嘴笑起来:“我这里有的是梦,却不知道你要的是哪一种?”“我失去的是一个能飞的梦。”
“我不知梦能飞不能飞,不过你看它们五颜六色,光彩夺目。你可以从里面挑选任何一个,并不要付多大的代价。”他给我打开了橱窗。
无数的梦商品似地摆在那里。的确是各种各类的梦:有的样子威严,有的颜色艳丽,有的笑得叫人心醉,有的形状凄惨使人同情。这里面却没有一个能飞的梦。
我失望地摇头,我找不到我失去的东西。
“随便挑一个拿去吧,难道里面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老人殷勤地问。
“没有。我只找寻我失去的那一个。别的我全不要!”
“但是茫茫天地间,你往哪里去找寻你那个梦?年轻人,我应该给你一个忠告,失去的梦是找不回来的。”
“我一定要找!从我身边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找回来!”
“傻瓜,为什么这样固执?”老人哂笑道:“多少人追寻过失去的梦,你可曾见到什么人把梦追了回来?听我的话,转回去好好地睡觉。”
我却继续往前走。
雾渐渐变为稀薄,我看见江水横在我的面前。
我踌躇起来,没有舟楫,我怎么能达到彼岸?
忽然一只小木船靠近岸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撑着篙竿高呼“过渡”。
我立刻跳到船中,连声催促船夫火速前进。
“老先生,为什么这样着急?半夜里还有什么要紧事情?”
这个少年怎么称我做“老先生”?刚才在小店里,我还被唤做“年轻人”,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会增加了许多年纪?
我没有工夫同他争论,我只问他:“喂,你有没有见到我那个失去的梦,那个能飞的梦?”
少年不在意地回答:“我在这里见到的梦太多了,不知道哪一个是你的?若说能飞,它们都是从这江上飞过去的,没有一个梦会半路落在江里。”
“我那个梦特别亮,比什么都亮。”
“除了星星,我没有见到更亮的东西。那么你的梦并没有飞过这里,因为我见到的全是无光的影子。”
“你能不能告诉我它飞往什么地方?”
“我不能。不过我知道它一定不在对岸,我劝你不要过去。”
“我一定要过去。请你把我快送过去,我愿出任何的代价。”
少年把我送到了对岸。
没有雾。天落着小雨。我走的全是滑脚的泥路。我好几次跌倒在途中,又默默地爬起来,揉着伤,然后更小心地前进。
一座高山立在我面前。没有土,没有树,这是一座不可攀登的石山。
“难道我应该空手转身回去?”我迟疑起来。
“不能,不能!”我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年轻人不能走回头路。”我的心这样说。
我鼓起勇气攀登岩石,一个继续一个,直到我两手出血,两脚肿痛,两腿发软,我还在往上爬行。
我几次失掉勇气,又恢复决心;几次停止,又继续上升;几次几乎跌落,又连忙抓紧岩石的边沿。最后我像一个病人,一个乞丐,拖着疲倦的身子和破褴的衣服立在山顶。我仍然看不到我那个失去的梦。
上面是一望无垠的青天,下面是一片云海,雾海。在这么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只苍鹰在我的头顶上盘旋。
我的眼光跟着鹰翼在空中打转。我羡慕它能够那么自由自在地在无边的天海里上下飞翔。它一会儿飞得高高的,变成了一个黑点,一会儿又突然凌空下降,飞得那么低,两只翅膀正掠过我的头。我看见它那只锋利的尖嘴张开,发出一声嘲笑似的长啸。
它一定在笑我立在山顶束手无策,也许就是它攫去了我的梦。所以它第二次掠过我的头上,我愤然伸出手去捉它的脚爪。我捉住了鹰,但是一个筋斗把我从山顶跌下去了……
我睁开眼,我还是在自己的家里。原来我又失去了一个梦。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在桂林
怀念
我读到报上香港陷落的消息,眼前仿佛突然落下一道帷幕,周围显得阴暗起来,又好像从外面吹进一股寒风,连屋内空气也马上变冷了。
我呆呆地独坐在楼上房里。我的脑子起初迟钝好像变成了一个铅块,半点多钟以后,我的思想忽然活动起来,而且活动得厉害。在这些时候我的眼前老是隐隐约约地现着你那和蔼的笑容。有一次你的盖着浓黑唇髭的嘴张开,用熟习的声音唤我的名字。但是我睁大眼睛,
房内并没有一个人影,窗外安静地横着奇形怪状的石山。我才记起我已经有三个星期不曾得到你的消息了。
我的书桌上还摆着那封未发的信,你的姓名分明地写在信封上面,这里的朋友们常常谈起你,仿佛你随时都可以在我们中间出现,我们不相信你从此就失去踪迹。
三个礼拜原是很短的时期。不过在这些天里永远是大火,轰炸和激烈的战争;永远是饥饿,流血和种种可怕的传说。我们不敢想象你和一些朋友怎样在这种每一刻都接近死亡的环境里活下去。有人残酷地提出一个“死”字。又有人设想你们全进了敌人的掌握。但是我不能相信恶运已经践踏了你们,用一个悲惨的结局埋葬了你们的奋斗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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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怀念
作者: 叶 舟
在我这个楼房里打开窗户,便可以看见马路上、菜畦中摊开的冬日的阳光,宽阔的路上安闲地走着穿了各式各样衣服的男女。他们的笑声和话语常常轻快地飞进我的房里来。这周围的空气是很平静的,很愉快的。在这时候想到另一个地方的激烈的战争和残酷的屠杀,似乎是不可能。要是没有那几张凌乱地丢在屋角的报纸,我还会怀着平静的心情等候你的信,或者看见绿衣人推着脚踏车从马路走下屋前的空地,便匆匆跑下楼去,看有没有从你们那里来的信件。但是我现在不会做这样的事了。我知道等待是徒然的。你不会给我写信来,在你们所处的那种环境里你不会想到写信的事。你即使写了信,也不会有飞机把你的信载到我们这里。
在接连三个礼拜中我做了许多梦,有最好的,也有最坏的:你和一些朋友都平安地到了这里,或者你们都遭了不幸。像后者那样的噩梦更多,有一两夜它们甚至接连地追逼我。在那些梦中仿佛都有一只魔手扼住我的咽喉,或者一块大石压住我的胸膛,我不断地挣扎着,我终于完全醒过来了。但是我发觉自己躺在灰白色的寒夜里。包围着我的还是那静寂,可以摸到、嗅到,甚至可以看到的静寂。的确静寂带着一种难看的、绝望的惨白色,而且有一种搔痛人鼻子和喉咙的气味。它似乎没有开始,也没有终局。夜也是这样。我醒着,睁大眼睛望着夜,望着静寂。夜是那么深,静寂是那么浓,我的眼光又是那么微弱无力。于是我的眼皮又垂了下来。
继续来的梦仍然是噩梦。你们又遭遇到不幸。我仍然在跟那些可怖的景象挣扎:残酷的轰炸,大屠杀,一个繁荣城市的毁灭。我自己等着接受和你们的相同的命运,或者我束手旁观你们流血。忍耐到了限度,我又挣扎地醒了,这一次我把一幅棉被掀到床下去了。我突然感到一阵冷。我坐起来,仍是灰白色的夜,仍是无边无尽的静寂。我下床去拾起被来。雨刷刷地落在窗外马路上,这好像是刚刚开始的。我打了一个冷噤,又睡进被里去。
过了一会儿我仍然睁着眼睛。除了夜和静寂,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疑惑地想:究竟先前的是梦,抑或现在的是梦?我想不透。我开始感到疲乏了。忽然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亲切的唤声:“××,回来哪!”
接着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回来了。”
声音继续着,自远而近。同时我的房间里闪动着淡淡的灯光。我看见灯光和人影在窗纸上移动。我不知道走在马路上的是几个人,只听见“回来哪——回来了”的唤声。人们慢慢地走过去。听声音好像这全是女人。这深夜!雨没有停止,反而落得更急了。
但是那几个女人好像没有感觉似的慢慢地走着,叫着。在静夜里她们的叫声显得很凄惨。一声,两声……渐渐地低下去,去远了。
这是母亲为生病的孩子叫魂的声音。同路的大约也是病人的亲属。我不知道她们一共是几个,不过据我推想,多半是三个。我仿佛听见三个人的讲话声。这样一想,我立刻记起我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一个景象了。不错,我在梭罗古勃的小说《古屋》见俄罗斯作家梭罗古勃的中篇小说《古屋》,陈炜谟译,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里看见了的:三个女人在花园里月光下悲哀地唤着一个孩子的名字,她们等着那个永不会回来的孩子的归来。母亲哀痛地唤着:“波利亚,波利亚啊!”祖母含泪回答着:“波利亚不会来了,波利亚已经不在了。”姐姐向着月亮伸出手哭喊:“波利亚已经被绞死了!”三个人并排站着,望着月亮哭泣。
这母亲的心,亲人的心,是可以历万劫而不灭的。我不能非笑这样的女人,我甚至不想非笑在我窗下冒急雨、犯寒气、为孩子叫魂的迷信的妇女。难道她们真会叫回孩子的失去的“魂”么?自然不会。但是母亲的心有时也会治愈孩子的疾病。
雨仍在落。不知道怎样我的睡意被这一阵雨扫去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我又想到你,想到你们。你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设法透出来一点消息?或者你们真的不存在了?或者真的陷了在敌人的手里?这不可能!我不相信那些谣言。我想呼唤你们,尤其是你。(我和你曾经共过患难,一同在广州的大轰炸下逃出了性命,一起从广州的敌人虎口中逃出来。那次的情形和这次的应该有十分之四五的相似处,但是这次我却安居在这里,对你甚至无法伸出一只救援的手。)然而你们怎样能够听见我的声音呢?我奇怪:难道友人的心就不能像母亲的心那样万古长青么?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个静寂的寒夜过去了。接着来的是同样一个痛苦的夜。我又被噩梦惊醒,而且我又听见三个女人在马路上走过去,一路叫唤着。我不能再闭上眼睛,我又在想一些事情。从母亲的心我又想到友人的心。这次我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感到苦恼了。为了安慰我的心,我呼唤了你们几个友人的名字。没有回应。我这声音是不能够越过山越过海的。
于是我只得求助于幻想了:第二天太阳刚刚出来就听见你在窗下唤我,我便下楼去为你
开门,让你坐下,喝一杯你喜欢的酽茶,然后听你畅谈脱险的经过。
幻想终于是幻想。我又坐在窗前写这篇怀念的文章了。不,我在这里应该写“坐在楼下饭桌前面”,因为拿起笔开始写这篇文章时我坐在楼上房里,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几日,现在却是一月十七了。病使我中途搁下笔:我打过一次摆子,好些天不能多用思想,不能做事情,我又白白地浪费了三个礼拜的光阴。这中间,除了谣言外,我得不到一点关于你们的消息。怀念把寂寞堆在我的心上和我的两肩上,我无法排遣,只得再拿起笔每天写一些字,我已经涂坏五张稿纸了。
以上三段是昨晚写的。今天是一个温暖的晴天,这里发过两次警报。现在是午后一点半钟,第二次警报还没有解除,我关起门在楼下饭厅里写字,我仍然在写这篇短文。你看,我的心又在呼唤你们了。你为什么至今还不给我通个消息?你,你们未必到现在还听不见这样一个友人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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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月夜鬼哭
作者: 叶 舟
我想,你们应该听见的,至少有一天你们会听见的。那么我希望你们早日安全地归来,和我们一起呼吸自由的空气。一九四二年一月十八日在桂林写完
月夜鬼哭
孩子的哭声把我惊醒了。她的母亲坐起来打算给她喂奶。窗帷上映着一片月光,架上一排书的书脊也在发亮。远远地送来几声汽车喇叭叫。夜大概很迟了。我翻了一个身,又闭上了眼睛。可是过了好一阵,孩子已经睡着了,喂奶的母亲也已经睡着了,我仍然清醒。不知道怎样,我忽然烦躁起来,躲在床上,我浑身不舒服。我无法使自己安静,就索性下床,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孩子在梦中咳了一声嗽。我害怕惊醒孩子,就在窗前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月光照亮了孩子的小床。孩子摊开两手,带着可笑的姿势睡熟了。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和平的微笑。这笑容吸引了我的眼光。我终于走到小床跟前。我俯下头看孩子的脸。我的手碰到小床的栏杆,孩子两手一举,现出受惊的样子。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我,马上又闭上了它们。她不再动一下。我在小床前立了片刻,便又走到窗前。我将两肘压在窗台上,埋下眼睛去看那个睡去了的弄堂。
一股凉风吹到我的头上来。四周真静,连汽车嗽叭的叫声也没有了。我仿佛听见“夜”轻轻地在我的身边走过,是那么轻微的脚步。“夜”似乎害怕惊动我。我也静悄悄地不出声。
我忽然听见一声轻脆的笑。我回过头看小床。月光正照在孩子的小脸上。孩子睡得很甜。也许她在梦中发笑罢。她的睡脸使我忘记了烦躁。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又回过头去望窗外,我打算再看一次睡着了的弄堂,然后上床安睡。
但是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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