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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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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您写好了交给我。”“小回回,好兄弟!荣庆两条腿,上跪君王,下跪父母,还没给平辈儿的跪过,您是头一个!”他心头一热,没等话说完,当着小回回的面就地跪下。
  “您看您,这叫哪儿对哪儿呀!”小回回伸手拉不动对方,心里一急,慌忙也跟着跪下,面顶面地对荣庆说:“荣侍卫,再说就远了,您快起来吧。”
  下午,珍主子去了养心殿。吟儿例假来了,没跟着过去,在后院下房的回廊下洗衣服。
  日头晒得院子里的青砖地上冒出一片片热气,是人都躲进了屋里。远处的知了叫个不停,一听这声音吟儿就犯困,手在搓衣板上来回搓,眼皮儿忍不住打架。突然她听见不远处有动静。撑开眼皮子一看,只见通往东二街的侧门边进来个人,直向她招手。吟儿从眼角的余光里瞅见来人是小回回,假装没看见,仍然低着头继续洗衣服。
  “吟儿姐姐,有事儿。”小回回见四下没人,壮着胆子走过来。
  “你快走!”吟儿抬起头。想起那晚上珍主子审问自己的情况,心里说不出地害怕,一个劲儿地催他离开。
  “不骗你,真有事儿嘛。”小回回低声说。吟儿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先走,自己随后就来。
  吟儿走出侧门,见小回回站在门外等她。一见对方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心想他又是从颐和园那边赶来的,准是为了李总管上次找她的那种事。
  “你可别找我了,你告诉李总管,他交派的事,我干不了!”她心烦意乱他说,“这边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不是他的事,是你的事。”
  “我的事?”她瞪着两眼,心想自己有什么事。
  “有人给你捎来一封信。”
  “谁?”吟儿心里一一惊。
  “你猜猜。”小回回不紧不慢地笑起来。
  “你快说吧!别人瞧见就麻烦了。”
  “荣庆,他让我捎封信给你。”
  吟儿一听荣庆的名字,差点儿没当场昏过去:“这人我不认识!”她本能地作出了第一反应,心里却在紧张地思索着,他给我捎的什么信?
  “你不认识他,他可一口咬定你是他亲戚。我不信,他要我当面问你。”
  “你胡说!”
  “口说无凭,有信为证。你要是实在不信,那我只好把信还给他了。”小回回故意要走。
  “快给我。”吟儿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他。
  “这回承认了?”小回回得意地笑起来。
  “你可千万别挂在嘴边儿上,闹不好咱们全得玩完!”
  “凭我小回回,还有个闹不好?”他一脸自信地说,一边将手伸进怀里掏荣庆的信,他在怀里乱摸了一阵子,突然发现信不在了。
  刚才明明在怀里,怎么一转身不见了。小回回满脸灰白地站在那儿,使劲拍着脑门,在心里问自己。吟儿见他满身摸遍了,就是找不到信,心里也慌乱得不行,连声劝他别着急,慢慢找。
  “你不是蒙我吧?”吟儿见他拿不出荣庆给自己的信,心中暗暗叫苦,什么事儿只要一沾上她和荣庆就不顺畅。
  “蒙你我是孙子!”小回回急得满头大汗,边说边低着头往来的路上找去,嘴上喃喃他说,奇怪了,掉哪儿了。
  “小回回,你算给我惹大祸了!”吟儿心里像一团乱麻,追着他间,“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我不识字,你不是不知道:”小回回反过来安慰吟儿,“吟儿姐姐,您别急,我这就替你找回来。”
  望着烈日下小回回一跑一颠的背影渐渐走远,吟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她不知荣庆在给自己的信上写了什么,但有一条,他肯定是由小回回口中知道自己情况的。无论他写什么,反正这封信只要落在别人手中,他和她全完了!好好的他为什么要给她捎信?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不管他们家退婚的事,仍把她当作他的人,他才会这样做。要是他也同意退婚,他不会再给她捎信的。一想到这儿,她顿时觉得天地突然变得灰暗。他这不是存心将把柄留给别人,他好不容易当上了皇上的侍卫,眼瞅着前程远大,要是为了这封信出了事,那可就得脑袋搬家啊!
  对于她自己会惹出什么麻烦,她想得不多,甚至有些无所谓。她多少次死里逃生,不都是为了他。权当自己再为他死一次。但想到荣庆是为了给自己捎信毁了前程,甚至为此丢了性命,顿时觉得痛心疾首。她觉得在她和荣庆之间,冥冥中有只看不见的手,这只手始终掌握着他和她的命运。每逢关键时刻,这只手便突然出现,一次次无情地撕碎了她和他心中的希望,将他们抛向无底的深谷!
  第十五章 一封丢失的情书
  由情书惹出一场大祸。聪明过人的珍妃认出情诗出自荣庆之手。为了逼他说出收信人,光绪盛怒之下将他五花大绑,放在烈日下烤灸,茶水章巧妙地传话,珍妃急中救人。光绪召见袁世凯,两人纸上谈兵,暗探玄机……
  面对黄太监送上的这首诗,茶水章心里非常震惊。
  这封信是专给皇上剃头、绰号叫“剃头黄”的太监,在东长街离景仁宫不远处捡到的。因为他是皇上身边的人,茶水章是养心殿的宫监首领,加上他跟茶水章多年前就相识,关系不错,自然就交到了茶水章手上。
  茶水章抖开信笺,坐在灯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这首诗大有文章。诗文一共四句:荣华似浮云,庆喜洁吾身。思卿常人梦,君子泪沾巾。似五言绝句,又像古风,写得不考究,但平厌韵脚基本合得上。诗文上下既没写明送给谁,也没有写诗人的落款,年月日更没了。
  这显然是一首情诗。无论从口气还是笔迹,写诗的人多半是男人,也就是说是男人写给女人的情诗。看了半天,他终于看出门道,诗写在宫中特制的八行笺上,这种信笺一共印了八行朱红色直行,天头地角留得特别宽,对着灯光,可以见到上好的宣纸中隐藏着万寿字图案,这种八行笺除了皇上和老佛爷,再就是皇后宫中有,其他宫中的信笺隐印的是松竹兰草图。因此基本上可以判断写诗的是这几处宫中的男人。但这人究竟是谁,光是皇上身边的卫士和太监就上百人。
  想要瞒着万岁爷是不可能的,现在是晚上,珍主子来这边陪皇上,此刻当然不能打扰皇上,但最迟明儿一大早就得向皇上禀报这封信的事。茶水章想趁着交到皇上手里之前解出诗中的奥秘,推敲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急得他一头大汗。他将诗文一推,烦躁地由案桌边站起,拿起折扇使劲扇了好一阵子,仍然觉着热得不行,索性将纸扇往桌上一扔,走到值房门外的回廊上。
  外面比屋里凉爽。晚风习习,吹干了他身上的汗,脑子也清醒许多。他在外面站了好一阵子,然后重新回到值房的案桌前,他下决心不再研究那首歪诗了,可人往桌子前一站,眼睛却不听使唤,忍不住又向桌面上的八行笺望去。这一看还真的看出了名堂。正巧那把纸折扇横在那首歪诗上,不偏不倚遮住了那首诗的下半截,上面露出每行的头一个字,横着一看,每行诗的起头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分明是“荣庆思君”四个字。
  茶水章站在那儿顿时呆住。
  从荣庆进宫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位从承德调到宫中的蓝翎长是吟儿的心上人,吟儿死到临头,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人。虽然吟儿后来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没问,但两人却心照不宣。正因为这个原因,从荣庆进宫的那会儿起,他就本能地觉得他和吟儿早晚要出什么事。尽管如此,面对这一突发事件,他仍然觉得这事儿出得太快,也闹得太大了。
  想起吟儿进宫后的一连串遭遇,茶水章心里说不出的纳闷。你能说吟儿不聪明,她在宫中侍候主子不够精心,或是她侍人刻薄,人缘不好?显然都不是。她不但聪明,心地善良,而且诗人忠厚,平时更是沉默寡言,从不惹是生非,是个极本分的宫女,偏偏像她这样一个好人,几乎所有的倒霉事都让她撞上了。
  这不,荣庆调入宫中,成为皇上的侍卫,按说也是吟儿的造化。一个在珍主子身边,一个在万岁爷身边,这两个人早晚总有机会见面的,凭啥要递什么条儿,而且写上这种歪诗?且不说皇上了,珍主子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这种诗中藏话的雕虫小技,到了她手上一眼就识穿了。偏偏这个荣庆会干出这种蠢事,不但坑了吟儿,也坑了他自己。
  一大早,趁着皇上没上大殿“叫起”之前,茶水章便赶到光绪寝殿外的起居室,将剃头黄捡到的诗文递到了光绪手上。光绪看了一眼,似乎没在意,往桌上一放,一边喝茶一边问起茶水章宫里的其他事,问完了宫里的事,光绪本能地再次抓起荣庆的歪诗,没等看完,气得将信笺往地下一扔,厉声喝道:“这还了得!从哪儿得来的?”
  “回皇上话,剃头黄在宫中捡来的。”
  “好噢,传书递简,红叶题诗,居然闹到宫廷里边了。荒唐,太荒唐!”光绪脸色铁青,拍着桌子叫开了,“你给我去查,谁写的,写给谁的?朕要按家法重办!”
  “奴才遵旨!”茶水章趴在地上磕了头,然后从地上爬起,倒退着身子向殿外退出去。等到他刚退到门边,光绪突然叫住他,让他立即宣珍娘娘。话刚出口,突然想起珍妃正在自己睡房,又对茶水章挥挥手说算了。
  茶水章掀起门帘刚走,珍妃闻声从寝殿走出。她听见光绪发脾气,慌忙从里面走出来,连声问光绪出了什么事儿。
  “不像话,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光绪一连说了三个不像话,将桌面上的歪诗递给珍妃,珍妃拿起信笺,先看了一遍,然后又读了起来。光绪在一旁连声叫着:“狗屁不通!”
  “诗倒是好诗。看来是一位男人,思念妻子吧。”珍妃笑笑,压在心上的石头顿时松开了。她原以为朝廷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现在一看不过是儿女情长一类的。
  “男人是谁?妻子是谁?后宫里除了朕,还能有别人的妻子?”光绪沉下脸反问对方。
  “那……那可能就是一名宫女。”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光绪被珍妃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情惹火了,本来就为朝廷上的事烦心,扯起嗓门冲着珍妃叫起来,“跑到我宫里来唱‘西厢记’,皇太后会怎么说?连几个宫女都看不住,何况四百兆百姓,八千里江山,皇后不在这儿,你是后宫主管。我一再告诉你,不要授人以柄!咱们的麻烦还嫌不多吗?”
  光绪从来没对她发这样大的脾气,珍妃心里委屈,眼圈先红了。她正想撒娇,等听完光绪这一通话,立即觉得事态严重,收起脸上不悦的神情,再次抓起诗文认真揣摸起来。果然如茶水章所料,聪明过人的珍妃从诗上一下子便识破了里面的蹊跷。
  “皇上,您看。”珍妃将诗文递到光绪面前,“这是一首藏头诗,写诗的人留了名儿。”
  “谁?”光绪走到珍妃身边,似乎觉得他刚才不该发那么大脾气,为了表示心里的歉意,脑袋亲切地凑到她耳边。
  “名儿藏在诗中每句的头一个字上!”
  “给我看。”
  “皇上!”珍妃把信藏到背后,望着光绪,“不过,这人是皇上的爱将,就看皇上舍不舍得挥泪斩马谡了。”
  “管他什么人,也不能让他坏了宫中的规矩!”光绪严肃他说。
  珍妃用信封遮住四行诗文的下半部,露出每句的第一个字。正是“荣庆思君”四个字,光绪愣了一会儿,梢稍迟疑了片刻,突然愤怒地叫着“传荣庆!”珍妃劝光绪,让他想好了怎么处置这件事,再传荣庆也不迟。盛怒之中的光绪不顾她的劝阻,当即让茶水章传荣庆上殿。
  荣庆正在值班。茶水章进了值房,说奉皇上口谕,传他立即进殿。他跟着茶水章一路向养心殿走去,心想皇上一定是为了小回回的事传他。他当下稳住神,将那天他在街上盘问小回回的情况回忆了一遍,见了皇上面该怎么说。
  荣庆进了养心门,大清门蓝翎侍卫抢上一步,下了他的佩刀。荣庆心里一怔。按说他也是皇上贴身卫士,平时进进出出从不下刀,这会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搜他的身,他看一眼茶水章,脚步明显放慢。“走哇。”茶水章毫无表情地催着他。
  荣庆进了养心殿东书房,见光绪沉着脸站在书桌前。荣庆忐忑不安地跪下,给光绪请了大安。光绪冷冷地看他一眼说:“你知罪吗?”
  “回皇上话。荣庆知罪。皇上派荣庆办的事,荣庆还没找着机会。”荣庆以为光绪为了小回回的事不高兴,好几天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回话,其实他早就想到皇上跟前回话,只是他一时想不好,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该说的怎么说,不该说的怎样自圆其说,但认准一条,那就是小回回和吟儿之间绝没有背着皇上搞阴谋。这会儿面对面,他不敢编着话儿回皇上,万一说走了嘴,对方抓住破绽,反倒弄巧成拙。因此他一推了之,等想好了再向光绪禀报。
  “没问你那个!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光绪拍着案桌,随手扔下荣庆托小回回捎给吟儿的那封信。
  荣庆从地上抓起信笺,当他看见上面写的是他托小回回送给吟儿的诗文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皇上从哪儿弄来的,小回回不小心丢了,还是从吟儿身边查出的?完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因为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跑不了,他跪在地下,双手捏着信笺,认真思量着不堪设想的后果。
  “说!是不是你写的?”光绪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圈,见荣庆跪在地下不吭声,在他面前站定,“说呀!”
  “是奴才写的。”荣庆无可奈何地回答着。
  “与给认的?”光绪见对方不说话,接着问道,“收信的人是个女的,而且就在宫里?”
  “不,她不在宫里。”荣庆慌忙分辩说,唯恐将吟儿卷进来。由皇上的问话来看,这封信不像是从吟儿那儿搜出的。“是吗?那信怎么掉在宫里了?”光绪冷笑道。
  “回皇上话,想必是奴才值班时,不小心丢失的……”
  “那好啊。既然收信的是外边人,朕也没工夫管你的风花雪月。告诉朕她姓甚名谁,朕打发人给她送去。”光绪明知对方骗他,故意装出一副相信的样子,走到书案边提起笔,催荣庆说出对方姓名。这样一来,光绪一下子将荣庆抵在墙角里,令他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荣庆急得满脸通红,趴在地下一边磕头,一边说:“奴才荒唐,奴才该死!”
  “欺君如欺天!荣庆,就看你对朕老实不老实、忠心不忠心!”
  “荣庆效忠皇上,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朕不听那个,快说出那女人的芳名吧。”光绪紧追不放。
  “请皇上开恩,奴才……奴才实在是不便启齿……”
  光绪正要发脾气,茶水章突然走进,递上光绪皇上用来召见大臣的“绿头牌”。见到绿头牌,光绪知道有大臣要进殿磕头。他本想说不见,当茶水章轻声告诉他,在宫门外等候召见的是直隶按察使袁世凯,这才改变主意。这位新军统领是从天津奉光绪之命专程进京的,他所带领的军队不但佩有洋枪洋炮,而且连军装也跟洋人的军服差不多,光绪一直把袁世凯训练的这支新军看成是推行新政的重要保证,所以要亲自接见这位新军统领。想到不能因为荣庆耽误自己的大事,当即让茶水章传袁世凯进殿,同时将荣庆交给茶水章,让他将荣庆带到后宫大院,将他扒光衣服,四肢捆在一扇门板上,丢在太阳下晒烤,直到他招认为止。
  茶水章带走荣庆后,光绪便走出东书房,在养心殿大殿正式接见了新军统领袁世凯,光绪给袁世凯以很高的礼遇。袁世凯进殿磕头后,光绪当即赐座,问起对方的情况,问袁世凯是不是两榜出身的进士,什么时候带兵等等。其实有关袁世凯的情况光绪早已知道,无非借着这类近乎客套的谈话令气氛轻松一些。
  “回皇上话,臣军功出身,蒙皇太后和皇上恩典,臣才有了前程。”袁世凯说他甲午年间,随大军远征高丽,立了军功才一路升上来。袁世凯简单地说了自己的经历。按当时规矩,凡汉人在朝廷作官,不论官职大小,当皇上的面一律称自己为臣。而满人不论做多大的官,哪怕是王爷,在皇上皇太后面前一律称自己为奴才。
  光绪提起袁世凯在天津训练新军,夸奖他练的不错。提到新军,袁世凯立即浑身是劲,他告诉光绪,他们新军用的都是洋枪洋炮,采取西洋教法,专请德意志国的军事教官教习操练。从军服到兵器,都和西方各国列强军队一样。光绪听后非常高兴,心想要是大清国全国的军队都能像袁世凯的新军,各国列强也不敢随便欺侮我大清国了。
  一想到这儿,光绪认定朝廷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推行新政,进行改革,国家才能富强。但偏偏许多王公大臣们反对新政。随着自己向全国颁发诏书,江南和两广各省起而响应,改革的步子已经迈开时,这些人反对得越加激烈。过去慈禧对此一直态度暧昧,但私下也曾表示支持他实行新政,但现在却越来越对他的新政表示怀疑。这样一来,反对改革的大臣们有了后台,成天往颐和园跑,半公开地打着慈禧的大旗反对他的新政,甚至公开指责他背弃了祖宗的大法。对此,他一方面非常气愤,另一方面由于有慈禧从中作梗而无可奈何。特别恭亲王、瑞王这些人,不但坚决反对他,同时这些人手中握有兵权,因此他不得不提防。过去,珍妃提醒他要抓住军队,对此他总不以为然,但现在他却越来越感到这方面的紧迫,这也是他正式召见新军统领袁世凯的重要原因。
  “袁世凯,朕问你一句话,”光绪盯着袁世凯说。
  “臣洗耳恭听。”袁世凯感觉到皇上说话中有种不寻常的东西,慌忙将身体凑近光绪。
  “北京一旦有事,你能不能起兵勤王?”光绪试探地。
  “皇上这话,臣不明白。”袁世凯当下心里一震。君无戏言,对方开口问这种话,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到这儿,他本能地装起糊涂。
  “朕只问你能不能?”光绪显然察觉到对方的犹豫,笑了笑,不想将气氛绷得太紧,也给自己留点回旋的余地。
  “皇上放心。”袁世凯顿时松下一口气,随即敏感到这是皇上对自己的试探。他本能地挺直胸膛,像军人一样果断他说,“只要有皇上的诏书,臣无不从命!”
  “如果朕让你杀人呢?”光绪咬着牙龈紧逼对方。
  “那一定是他罪该万死!”
  “天津发兵,几时能到京城?”
  “新军运兵坐火车,朝发可以夕至。”
  光绪目不转睛地盯着袁世凯,突然松下脸上绷紧的肌肉,放声大笑:“朕在说笑话。”
  “不管皇上说什么,臣都当成圣旨!”
  光绪点点头,连声说好。显然他对袁世凯的回答非常满意,再也不提用兵的事儿,与对方说起了家常话。袁世凯说新军从国外买了一辆轿车,准备进贡给皇上,光绪高兴他说好,这时君臣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光绪当下派人传军机处拟旨:直隶按察使袁世凯,督练新军有功,即升为二品京堂,以侍郎候补。传旨太监离开后,袁世凯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但嘴上却说“臣才疏学浅,恐怕难当重任”,推辞了一番。光绪鼓励了他一番,吩咐他继续在天津小站认真督练新军。袁世凯听出光绪的意思,临到磕头请辞之前,低声对光绪说:“皇上,如果有什么急事交给臣办,最好派一个身边亲近的人,这人最好跟臣见过面,以熟人为好。”
  “为什么?”光绪不解地望着袁世凯。
  “臣见了他,就知道真的假不了!”袁世凯狡黠地一笑。
  光绪沉吟片刻,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会意地一笑,点点头说:“想得很周到。”
  袁世凯离开大殿后,光绪靠在龙椅上,细细回味着他与袁世凯刚才的谈话,心里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今天召见天津来的新军首领,与他“独对”了一个多小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冒着很大的风险,袁世凯是恭亲王的部下,而恭亲王是慈禧的亲信,也是反对新政的一员重要干将,如果袁世凯将消息走漏,非但他用心良苦的打算全然落空,而且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所幸的是袁世凯没有令他失望。特别临走前,对方暗示自己,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要他派一位身边的同时对方也认识的熟人直接去找他。这其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袁世凯在这一场斗争中将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所以他需要光绪派一位最可靠的联络人员与他单线联络。
  光绪想来想去,总也想不出这个身肩重任的人选。他走下龙椅,望着大殿外热辣辣的大太阳,突然想起了荣庆。他是宫中的卫士,进出比太监自由得多,加上他武功高强,胆大心细,对天津、承德一带情况又比较熟悉,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偏偏他这会儿出了事,而且出了大事。
  一想到荣庆竟敢在宫中与宫女暗通关节,搞红叶传书一类的名堂,心里便涌出一股无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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