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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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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硬是坐在那儿不出声,他绝,慈禧比他更绝。她让大阿哥跪在光绪面前,不停地叫着阿玛,一直叫到光绪答应为止。
  大阿哥趴在地下,一边哭一边叫着“阿玛”,两只泪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光绪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最后只得答应。这时慈禧才眉开眼笑地说,这才像亲爷俩儿。
  初夏的风由湖面吹进,带着一股雨后怡人的清爽。
  光绪站在瀛台寝宫外的起居室里,望着窗外水面上飘起一层淡淡的轻雾,心里说不出地惆怅。靠窗的墙边放着那台风琴,一见到这架深色的风琴,他便情不自禁地想起珍妃。看得出,慈禧是铁了心不让珍妃跟他在一起了。想起那天他当着众人面恳求慈禧的经过,慈禧断然拒绝,心里说不出地沮丧。人就这么怪,越是没指望的事,心里越指望着。
  小太监由门外走进,说大阿哥来这里给光绪请安,光绪让他进来。大阿哥进门便给光绪磕头,口中说儿臣给阿玛请安。光绪看他一眼,问谁让他来的。
  “老佛爷呀。她说了,不许我上御花园玩儿,成天只许在上书房念书,还有就是每天给您请回安来。”大阿哥一提老佛爷脸都变了色。看得出,经过这几天一番“修理”,比上次光绪在御花园里见到他时老实多了。
  光绪问他怎么过来的。大阿哥回答说坐小船儿过来的。
  “那小船儿不错,坐在船头上我把脚都洗了!”大阿哥高兴他说,心里觉得光绪挺和气,就是不爱说笑。
  “小心别掉下去!”光绪叮嘱道。
  光绪和大阿哥说了一会儿话,让他回书房去读书。大阿哥显然不想走,看见墙边打开琴盖的风琴,好奇地问光绪是什么,一边伸手想摸。光绪急忙上前拦住,对大阿哥说,这儿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都行,就是别动琴。
  大阿哥恋恋不舍地盯着风琴,说这琴外头哪儿卖呀?我回头让我阿玛给我买一个。话一出口,大阿哥立即知道错了,立即改口称自己父亲为端王。
  光绪笑笑说:“在朕这儿,说错了也不要紧。”
  “皇上!”大阿哥见光绪没责怪他,便问起这琴的出处,“您说哪儿买的?东单、西四,前门外还是鼓楼前?”
  “这是洋人送的礼物,街上没有卖的。”
  大阿哥瞪着那架风琴,依依不舍地站在门边不肯走,光绪看见他一脸的失望,便向他招招手:“回来,你想摸就摸摸吧。”大阿哥高兴地按着琴键,风琴发出一片悦耳的响声……
  珍妃每天都用簪子在墙上刻下一道印子,记下她在北三所呆的日子。从去年入秋,到今年初夏,她在这儿已经住了近九个月。面对墙上密密麻麻的记号,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座破旧的平房里呆多久。
  不知为什么,最近一个时期,她常常冒出一个念头,觉得自己也许没有机会离开这儿了,皇上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尽管茶水章和荣庆跑了,他们在外头也没动静。关在大牢里的人,就盼着外面有动静。一没动静,坐牢的人就没指望了。
  没指望的人也有没指望的活法,那就是由无望中找出希望。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与皇上再见一面,这样,她便死而无憾了。她坐在炕上,痴痴想着与皇上见面的事,隐约觉得窗外有个人影在窗口向里张望。她本能地抬起眼睛,见窗外趴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心里觉得奇怪。他肯定不是新来的小太监,衣着打扮不说了,小太监也没这个胆子。说他是王府家的小爷也不像,他们进宫都有人陪着,不会由着他们四处乱跑。
  趴在窗外的是那个调皮鬼大阿哥,他头一次上北三所,看院门的太监不让他进来,他从一处塌了的墙头边翻进院子里的。
  他没想到皇宫里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破旧的房子里竟然住着人。里面光线暗,他看不清珍妃的模样,只觉得她衣着破旧,满脸憔悴,像天桥边那些讨饭婆。他想跟她说话,她不理他。他只得离开窗口,绕着平房走了一圈。
  吟儿从外面回来,刚要进门取水桶要上井边去提水,突然见一个小男孩鬼头鬼脑地围着房子转,以为是新来的小太监。她悄悄放下水桶,从后面追上,一把抓住大阿哥的衣领。
  “说!你是哪宫的小太监?敢上这儿偷看。走,咱们见老佛爷去。”
  “别别别!姐姐您饶我这回,再说我什么也没瞧见。”大阿哥一听要见老佛爷,吓得直告饶。
  “你是新来的吧?”吟儿问。
  大阿哥点点头,说进宫没半个月。吟儿问他伺候哪个主子,他说哪个也不伺候。吟儿说,那你就伺候一回吧,帮我抬水去。大阿哥痛快地答应着,跟着吟儿一路向水井边走去。吟儿一边走一边问大阿哥多大了,他说快十四了。吟儿说他,你十四岁才净身哪?大阿哥不明白什么叫净身,反问她是不是洗澡的意思。吟儿笑了,不知对方故意装傻还是真的傻。
  靠平房西侧有一座水井,这是北三所大院里唯一的水井,平时珍妃和吟儿用水吃水都靠这口井。吟儿和大阿哥到了井台边,吟儿用木桶从井口提了大半桶水,举着手中的竹杆问大阿哥会不会抬水,大阿哥说干什么也比念书强,他边说边用双手提着水桶把柄试了试,累得满脸通红,说这水怎么这么沉哪。
  吟儿看出他根本不是干这活的料子,问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挑过水。大阿哥说想挑,他们怕我掉井里,不让我挑。吟儿越听越觉得不对,连忙问:“说真的,你到底哪个宫里的,哪个主子管着你呀?”
  “我就是个主子呀。”
  “瞎说!小心割舌头。”
  “真的,我手下还有宫女有太监哪。”
  “你不是太监?”吟儿愣住。
  “我是大阿哥!”
  “你是谁的大阿哥?”
  “我是……哎,我是谁的大阿哥,我也说不清,反正我管皇上叫阿玛!”
  “那你不成了太子了吗?”
  “书房的师傅说了,大清国不立太子。可是皇上死了就让我当皇上。”
  “说了半天,就是你呀!”吟儿像盯着一头怪物,一连后退了几步。宫中原先一直传老佛爷要换皇上,后来说不换了,但要替光绪抱个儿子,因为光绪不肯,这事就拖下了,没想老佛爷到底还是逼皇上抱了个儿子,儿子就是眼前这位自称大阿哥的小男孩。
  大阿哥见吟儿拎起水桶,转身便走,慌忙问她跑什么呀?吟儿板下脸,告诉大阿哥说:“下回别让我瞧见你,这儿不许来。”说完转身走了。瞅着吟儿的背影,大阿哥愣在那儿,不知对方什么意思。心想这宫女跟他玩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吟儿回到屋里,立即跟珍妃说了她见到大阿哥的事。
  “是不是刚才那个男孩,他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珍妃这才想起刚才有个小男孩趴在窗口向里张望,他趴在窗上想跟她说话,她没搭理他。
  “他……他不是太监。怎么跟您说呢?真是什么怪事儿都有了。换皇上不提了,又冒出来个太子!这男孩是老佛爷立的大阿哥。”吟儿愤愤不平地说。
  听吟儿说了有关大阿哥的事,珍妃半天不说话。她认定慈禧为了不让皇上再跟她在一起,所以才想出这个绝招。其实但凡读过一点儿书的人都知道,按祖宗规矩这是不合法的,可慈禧偏偏就这么干了。吟儿见珍妃闷着头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没话找话地陪她说了一通。
  “主子,当初您跟皇上天天在一块儿,就没想自个儿要个孩子?”吟儿突然问珍妃。
  “怎么没想啊,想过,我们还想,有了儿子,不能光让他念四书五经,做八股儿。该上学了就送他到外头上新学堂,天文地理算学都让他明白明白。”一提起这事儿,珍妃心里说不出地沮丧。看看平常人家,儿子女儿一生一大串,就是那些王爷,贝勒的,一个个都儿孙满堂,偏偏她跟光绪天天在一起,硬是没怀上,这能怨谁,怕是命中注定的。
  “我知道,其实皇上比谁都想要个自个儿的孩子!”珍妃深深叹口气。
  “主子放心,等老佛爷消消气儿,主子跟皇上总还能破镜重圆,不不,你们那镜于压根儿就没破。”
  “还能有那么一天吗?”珍妃抬起脸,两眼盯着吟儿,好像答案就在她脸上。珍妃看了吟儿半天,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
  “能有,主子,你信我,准能有!”
  “借你吉言,我就为着这一天活吧。”
  吟儿看得出,珍主子再这样关下去,早晚她精神会崩溃的。她要是有她姐姐瑾妃那忍耐的性于,也许能熬下去。可惜她太硬了,像一块玉石。第二天下午,吟儿再次来到北三所西侧的井台边提水。她刚到那儿,大阿哥突然从井台边的树丛后面手舞足蹈地跳出来,跟她又打招呼又做怪脸。
  吟儿不理他,提起井水便走。
  “姐姐,你当真生气了?”
  “不许叫姐姐,也不准你来这儿,早跟你说了,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你是主子还是宫女呀?”大阿哥不服气地问吟儿。
  “我像主子吗?”
  “我看你比主子还气粗呢,皇上跟我都没这么厉害过!”大阿哥一脸不高兴地嘟着嘴巴。吟儿一听大阿哥说他能见到光绪,心里不由得一动,试探地问着对方。
  “你真能见着皇上?”
  “当然了!见天儿一次。”大阿哥一副牛哄哄的样儿,吹起他上西苑瀛台岛上,乘坐那两绳拉的小船,显得格外得意。
  “你上那儿干吗?”吟儿追问。
  “给皇上请安哪。”
  “那,那你能不能给皇上捎点什么吗?可不许让别人瞧见。”吟儿心想这男孩是大阿哥,人们不在意,也不敢管他。要是能让他替珍主子捎个信给皇上,好让皇上知道珍主子情况,免得两边苦苦想着却没一点儿音信。
  “那还不容易,手到擒来呀!”大阿哥不以为然地说。
  “要让别人知道了怎么办?”吟儿低声问。
  “我骂誓!我要露了底,我就是混球儿,这辈子别想当皇上……不信我跟你勾手指头。”大阿哥边说边伸出小手指。
  吟儿见他赌咒发誓,显得非常认真,连忙撂下水桶,伸手和大阿哥勾了手指头。她让他在这儿等着,说她回屋一趟,马上就回来。
  平房离开井台没多远,吟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间,兴冲冲地对珍妃说,她跟大阿哥说好了,他答应帮着她们给皇上捎话儿,珍妃瞪着两眼,说他靠的住吗。吟儿说,除了他,还有谁能上瀛台?
  为了稳妥,珍妃让吟儿带大阿哥来这儿,她想亲自问问话,看是否真得靠得住。吟儿出去后,不一会儿便悄悄领着大阿哥来到窗外。
  大阿哥指着珍妃问吟儿,这人是谁呀?吟儿告诉他,关在屋里的女人是珍妃娘娘。吟儿见大阿哥一脸的困惑,根本闹不清宫中的人物关系,便说:“你不是叫皇上阿玛吗?那她就是你额娘。”吟儿正说着,珍妃走到窗口,打量着溥隽。
  “是他呀?长的倒是挺厚道的。”珍妃笑着说。
  趴在窗外的大阿哥抬头一见形容憔悴的珍妃,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吟儿伸手拉住他,不让他跑。
  “她是疯子吧?”大阿哥心里害怕,怯怯地站在那儿,低声问吟儿。
  ‘你听我说,她不是疯子,她心好着呢。就是现在……穷了。“吟儿哄着大阿哥。
  “那皇上怎么不赏她呀?”大阿哥天真地问。
  “你去问皇上吧。”吟儿终于说服了大阿哥,将他再次领到窗前,然后对站在窗内的珍主子说:“主子,您快说呀。”
  “得了,别难为他了。”珍妃轻轻叹口气。
  “珍主子,”吟儿焦急地,“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啦!”
  “你真能见着皇上?”珍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着对方。
  “我能。”他拍着胸口说。由近处看,大阿哥觉得珍妃挺和气,就是衣服有些旧,头发也乱些。
  “那你替我捎件东西给皇上,行吗?”
  “行。捎什么吧?”大阿哥连连点头。珍妃见对方答应得非常爽快,心里说不出地激动,可一时又找不到可捎的东西。她一着急,从自己内衣扯下一条淡黄色带花边的下摆,然后将撕下的布条打了一个如意结。按着藏传佛教的规矩,这种如意结是祝对方平安吉祥。她将如意结递给大阿哥,让他将这个捎给皇上,大阿哥愣在那儿。他心想皇上那边那么多好东西,这玩意也值得让他跑一趟瀛台?
  吟儿在一旁好说歹说,大阿哥终于收下了珍妃临时用布条编的如意结,赶在第二天一大早,趁着给光绪请安时交到了对方手中。
  光绪握着那只如意结,心中说不出地痛楚。也许除了他,再没人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如意结代表着天地万物的轮回。珍儿不止一次跟他说,他和她将像这永无始终的如意结,前生前世本是夫妻,来生来世也将是夫妻,他们俩就像这如意结一样,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此时此刻,别说前生前世和来生来世,就是眼面前,他俩苦苦想思着,却连见上一面的可能也没有啊!
  “皇上,我瞧她也实在太穷了,屋里什么也没有……连张像样儿的椅子都没有,”大阿哥看得出光绪非常伤感,同时也很看重他带回来珍妃娘娘这个毫不起眼的玩意儿。他觉得自己做了件重要的事,忍不住提起珍妃那边的情况。
  “她精神还好吧?”光绪问。
  “外头那个还成,里边儿那个可够呛。”
  “她还说了什么?”
  “外头的还是里头的?”
  “当然是里头的!”
  “她什么也没说呀。”
  光绪长叹一口气,再次端详着手上的如意结,全然明白了珍妃的意思。夫复何言?此时说什么也晚了。她唯有等着命运的安排。但有一条,她无论生死,她将永远是他的人。这辈子下一辈子,都将如此啊。
  “皇上,那女疯子怪可怜的。”
  “不不,她不是疯子。众人皆醉,唯她独醒。我当初要是听了她的话,也许……”光绪终于忍住后面的话,在屋里默默地来回踱步,偷偷背着大阿哥拭着湿润的眼窝。
  “那您就赏她点银子吧,也好做两件儿新衣裳啊!”
  “朕一定赏!你能给她送到吗?”光绪被大阿哥一说,立即回过神,这可是给珍妃一次传话的好机会。大阿哥仗义地拍着胸口,说那还不容易,包在他身上。
  “太好了!那就太好了。”光绪一连声地说,一边寻找着他认为最合适也最能表达自己心思的东西。他在床上翻了阵子,在古玩架上看了一遍,然后跑到书桌前,想提笔写点什么,毕竟这男孩年纪大小,万一出什么事连累他说不过去。他在屋里翻了个遍,都觉得不合适。大阿哥在一旁急得叫起来,要光绪快着点儿,要不教他念书的师傅们又该上老佛爷那儿告状了。
  光绪本来就急得团团转,被大阿哥一催,心里更急。突然看见自己手上的搬指,这是一只价值连城的祖母绿的戒指,是他大婚之际,他生母送给他的,许多年来一直戴在手上,见到这只搬指,其中的深情厚意,珍妃自然一见到就会明白。
  自吟儿托大阿哥给光绪带去那只如意结,一连几天,再也没见到他。一大早,她去敬事房领月钱,特意由西长街走回来,心想着不定大阿哥在那儿耍,能让她碰上,她一路慢慢悠悠,时不时抬头四下张望着。刚迸了西横街,突然看见小回回迎着面匆匆跑来,“小回回!看你忙得一头一脸的汗,急着去干嘛呀?”吟儿没话找话,故意问起大阿哥,问他是不是又跟大阿哥在捉迷藏,四处打滚满地爬的。
  “他想打滚儿都滚不了啦,屁股肿那么老高,发面饼似的。别说打滚,连炕都下不了!”小回回告诉吟儿,说他这会儿是去太医院替他取药治大阿哥的伤口。
  吟儿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担心会不会是替珍妃传话的事败露了。没等她问,小回回便告诉她,说他惹着老佛爷了,吟儿问到底惹了什么祸。小回回说大阿哥成天贪玩,不好好念书,前些天去瀛台那儿玩,功课都耽误了。
  “书又背不好。其实,就那么几句,我听‘蹭儿’都听会了。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有什么呀?”小回回一脸轻屑地说。
  “就为这个?有皇上的事儿吗?”
  “我说吟姑娘,您可真够惦记皇上的呀?”
  “我问问不行?”吟儿脸红了。
  “不对吧?你每次见到我总要打听皇上。别是瞧着皇上身边儿没人儿,想来个乘虚而入?”吟儿进宫那年,小回回才十二岁出头,跟大阿哥年纪差不多。一转眼,他已经快十六,心比过去深,嘴也比过去油得多。
  “我撕了你的嘴!”吟儿气得追打他。
  小回回一边躲,一边怪话一大堆:“要说真的,您比皇后主子顺眼多了!不骗你,趁着皇上走背字,你准行。”
  吟儿气得伸手抓住小回回,她正要捶他,小回回身子一偏,像条鱼似地从吟儿手下滑过,不料衣袍的下摆却被吟儿紧紧扯住不放。小回回急中生智,指着远处大叫,说李总管来了,吟儿一听赶紧撒手,小回回趁机跑开。吟儿这才发觉受骗,指着小回回骂道:“你小子不是人!”
  说者无意,听者留心。尽管小回回说的是玩笑话,但吟儿却认了真,心想她本来就觉得对不住珍主子,所以才主动要求上北三所侍候她,要是小回回这种屁话传出去,别人真的误以为她居然趁着主子落难干这种事。别说珍主子听了伤心,别人也会戳着她脊梁骨,骂她是个不仁不义的坏女人啊。
  吟儿回到北三所,仍在为小回回那句玩笑话生闷气。珍妃问起她有没有大阿哥的消息,她无精打采地将大阿哥被打的情况说了一遍。珍妃既失望又焦急,唯恐大阿哥那边出了事。
  “别是老佛爷觉出什么了?”
  “反正打的不轻。”吟儿头也不抬地说。
  “当初我就说不成不成,都是你,非让他传什么信儿。”珍妃心里有些不高兴。
  “那您不想传吗?”
  “传也别让他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嘛。可你火烧心似的,赶着催着,活像逮着了个大元宝!”
  “行行,算我多事了!奴婢给主子赔罪了!”吟儿心里本来就有火,这会儿见珍主子又埋怨她,莫名的火气突然发作,珍妃一时愣在那儿。吟儿骨子里犟,但脾气好得不能再好,吟儿跟自己在一块一年多,别说对她这个主子,就是对其他人,甚至比她更贱的下人,也从没听说过她跟谁红过脸。
  “吟儿,你生气了?”珍妃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
  “奴婢不敢。”
  “我可没拿你当奴才。”
  “主子什么时候也是主子!”
  “我还像主子吗?”珍妃反问,心里说不出地凄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骨头架子在那儿呢。”吟儿不咸不淡他说。
  “你今儿是怎么了?我刚说一句,你有八句等着我!”
  “主子要是看奴婢不顺眼,就让奴婢挪挪地儿吧。”吟儿仍在想着小回回的话,心想自己不在珍主子身边,也就无需跟皇上打交道,省得给人传话,也免得珍主子误信了传话伤心。
  珍妃半天不语。虽说心里很伤心,舍不得她离开,毕竟她是她唯一的耳朵和眼睛啊,但想到她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自己,于是她狠狠心对吟儿说:“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子不长,我不怨你,换谁全一样,你陪我头十个月,够意思了。你要走就走吧。”
  “珍主子!”吟儿一听对方说这种话,也愣在那儿,心里说不出地慌乱,“您,您真让我走?”
  “别在这儿垫背了,卖一个用不着搭一个。”珍妃出奇地冷静。
  “那……那您一个人怎么办呢?”
  “你就甭管了,走吧,别记恨我!”
  要说恨,只有珍主子恨我,哪来的我恨她?吟儿心里一酸,心想小回回烂嘴,胡说八道,我怎么把气撒到珍主子头上,想到这儿,她突然跪下,伸手抱住珍妃两条腿,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哭,别哭!快起来。”珍妃弯下腰,用衣袖擦着她满脸的泪水,低声地说,“你那心思我知道,你总觉着对不起我,你不是陪我,你是为赎罪。其实,这也不怨你。就是没你透信儿,我跟皇上也出不了老佛爷的手心儿!”
  “珍主子!我……我,我实在是罪该万死啊!”吟儿跪在地下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趴在地下放声大哭,再也不肯起来。珍妃拉她不起,索性蹲在地下,抱着对方双肩,一边在她耳边说:“听我的,走吧。你没罪,你不欠我,也不欠皇上的……”
  吟儿和珍妃这主仆二人跪在地下,紧紧拥抱在一起,细声哭泣着。也许除了哭,她俩再也找不出其他办法表达内心的痛苦。她们在哭自己,同时又在哭对方。这不,一个身陷冷宫,由皇贵妃沦为囚犯,心爱的男人咫尺天涯,硬是见不上一面;另一个新婚之际奉召入宫,眼巴巴地等着皇上替他们指婚,没想一场突发事变,与她两小无猜的恋人亡命天涯,至今生死未卜。
  大阿哥在上书房,双手捧着书,一脸无奈地坐在那儿。当他听师傅解释说为人谋而不忠乎的意思,就是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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