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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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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佛爷请用茶。”茶水章掀起碗盖,恭敬地跪在地下,将托盘递到慈禧手边。
  慈禧这才回过神,拿起碗盖,抿了一口,对茶水章说:“起来吧。”
  “谢老佛爷!”茶水章站起,双手垂在身边。
  慈禧又喝了一口,突然间章德顺:“你觉得秀子怎么样?”
  茶水章不知她什么意思,犹豫片刻:“人聪明,也勤快,心地也好。”
  慈禧笑笑:“章德顺!你嘴巴里,我从没听你说过谁人有什么毛病。”
  茶水章慌忙说:“老佛爷!奴才嘴笨,眼耳也笨,总觉得别人处处比奴才强。”
  “秀子很快要出嫁了。”
  “是吗?”他故作惊讶,其实他已经从李莲英那儿知道老太后将秀子赐给瑞王府家的七公子,而且这位七公子天生的痴呆。
  “早在三个月前,我就把她赐给了瑞王家的儿子。”
  “那是秀子的福气啊!”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由得可怜起秀子,正如人常说的,一朵花插在牛粪上。
  “听说瑞王这个儿子没多大出息。”慈禧从椅子上站起,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这个小李子也够混帐的,事先也不问问清楚。”
  茶水章低着头,没敢再出声。他心里非常清楚,李总管那么精明,能不知道瑞王儿子是个残废人。他大内廷总管,另一个是朝廷大臣,王爷需要他从中帮忙,他也想利用王爷的势力,互相利用而已,没想到秀子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小七王爷的事,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想以死抗命,这下惹怒了慈禧,一道懿旨,将秀子打入空房。
  吟儿走后,茶水章正出神地想着有关秀子的事,小回回跑来提醒他给老佛爷上茶。他慌忙准备好茶具,向慈禧起居的正殿走去。
  茶水章挑起静室的门帘走进,见慈禧神色凝重地站在红木长案上的观音玉佛前,立即意识到老佛爷心里有事。只有碰上重大变故,或是非常不顺心的难题,慈禧才会独自一人躲在这间静室里苦苦思索。一般情况下,这儿是不让奴才进来的,平时无论敬烟,上茶,都在东西侧殿的起居室。
  想到这儿,茶水章更加小心翼翼,先在茶几上放好茶具,然后跪在地下,双手捧着托盘,将刚刚炖好的银耳汤递到慈禧面前:“老佛爷吉祥!奴才给老佛爷请汤!”
  慈禧拿起托盘上的银耳汤,抿了一口便放下,转身走回观音菩萨像前,竭力使自己的心神稳下来,因为她必须作出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回想这些年来,无论国事家事天下事,几乎没有一样顺心。洋人不说了,朝廷内冒出个姓康的酸秀才,和一班吃饱饭没事做的读书人,联名上书皇上,要搞什么新政。没想到皇上耳根子软,居然想重用这些人,也不跟她商量,便将康有为调人工部。不像话,大不像话!真要是这么闹下去还了得,祖宗打下的江山还要不要了?朝廷的事本来已经搅得她非常烦心,这还不算,偏偏自己后院也起火了。她不过将秀子赐婚给瑞王的七公子,偏偏秀子一个小小宫女,竟敢以死抗命,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她想拿秀子开刀,毕竟她跟自己八年,又狠不下心,但为了储秀宫的声誉,为了她说一不二的威严,她又不得不这样做,因此越想越犯难。本来她既不想喝汤也不想喝茶,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于是便传茶水章来伺候她。
  “章德顺!”她看一眼跪在地下的茶水章。
  “奴才在。”茶水章跪在地下应道。
  “知道你在。”慈禧不高兴他说:“所以才问你话。”
  茶水章被她这一说更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她什么也没问,他就算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还没说出口,猜中了也不敢乱说啊。
  “老佛爷!奴才该死,奴才天生的耳背,没听清老佛爷的话……”明知对方没说出她要问什么,却不得不先请罪。
  慈禧本想发脾气,转念一想,她是想问他话,但还没有说出口,不由得苦笑起来,摆摆手对茶水章说:“起来吧。谁还让你跪着。”
  “谢老佛爷!”茶水章爬起来,垂着双手站在一旁。
  “你说说,秀子的事该怎么样办?”
  “老佛爷!这还用得着说,宫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是您身边的姑娘,她自小没了爸妈,她能伺候您可是她的福分啊!”
  “这就是了。”慈禧愤愤地咬着牙根,“我为了她前程,将她许配给瑞王家的七公子,她非但不领情,竟然敢不吃不喝,想以死抗命!我在宫中四十多年,可从没遇过这种晦气的事儿,你说她该不该死?”
  老太后一言九鼎,听慈禧说到秀子该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茶水章顿时吓得趴在地下不停地磕头。
  “我问你话,没让你磕头。”
  “奴才嘴笨,不敢乱说,”他抬起那张清瘦的脸,扬起额头下淡淡的眉毛,眼神里隐含着某种企盼。
  “你嘴笨心不笨。你说,说错了也没事儿。”往常她决心要办的事,从不想听别人意见,这次不知为什么,她想听听身边人,特别像茶水章这样亲和厚道的人怎么想的。
  “依奴才看,秀子是真心爱戴老佛爷,舍不得离开这儿,才干出这种大不敬的事几。将心比心,奴才跟着老佛爷十多年,要是让奴才离开您,奴才也不知该怎么着?所以……”他知道此刻每一句话都跟人命有关联,因此出言更加谨慎,既要帮秀子说话,听上去更要像帮慈禧说话才行。
  “说呀,所以怎么着?”
  “老佛爷!秀子有错,对不起老佛爷,只是老佛爷已经将她赐给瑞王府,要是这事儿传出去……”
  “好办。就说她病死了,再选个有头有脸的宫女赐给瑞王府就成了。”慈禧沉下脸,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那个踢毽子踢得非常好的小宫女,脱口问道,“那踢毽子的宫女怎么样?对了,她叫吟儿,就让她顶秀子的名份嫁到瑞王府!”
  听慈禧说要让吟儿顶秀子的名份,茶水章心里大吃一惊,这不仅意味着秀子姑娘必死无疑,吟儿也将从此送进火炕,想到这儿,他心里乱得不行,特别吟儿,这姑娘不仅模样长得好,心地更好,刚才她还在茶水房担心秀子的事,想从他这儿套话,要是连她也栽进去,闹不好那又是一条人命啊!
  “你怎么不说话?”慈禧见他趴在地下,茶水章抬起头,一连给自己几个耳光,然后趴在地下说道:“老佛爷一定要奴才说,我只得先打自己耳光子,说错了老佛爷千万宽容奴才!”
  “快说吧,免你无罪。”
  “老佛爷圣明!奴才以为,储秀宫的名声在外,宫中上上下下无论什么人都知道这儿的威严,更知道在老佛爷跟前当差是极光彩的事儿。所以奴才以为秀子的事,最好别让外面人知道,更不能因为秀子一念之差坏了储秀宫的名声啊!”对于宫中的事,无论大小,茶水章平日从不在慈禧和其他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态度。现在为了秀子的人命,同时也算为了吟儿,再也顾不得许多。
  他说了这一番话,慈禧竟然愣了片刻,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胆子,这可不像平日的茶水章。
  “大胆!你想替秀子说情?”慈禧沉下脸,猛然喝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替老佛爷着想,储秀宫是皇城中天字第一号的地儿,秀子纵然该死,也绝不能让她坏了储秀宫的声威啊!”茶水章心中一沉,心想今儿非但帮不了秀子和吟儿,反倒会因此激怒慈禧,真要那样他也没有办法,这都是命。
  慈禧听后半天不语,最后无奈地回到茶几边坐下,端起银耳汤。茶水章慌忙说汤凉了,要替她换一碗。慈禧不听,一口气将碗里的汤水喝干了。因为喝得急,呛了几下。茶水章磕头请罪,一边说自己该死,一边迭上半温的茶水。
  慈禧喝了茶,止住了咳,瞅着趴在地下的茶水章半天不说话。一方面她觉得茶水章的话确实有道理,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老了,缺少当年的决断,连这种小事也变得犹疑不决。她似乎有些后悔,不该硬逼对方说。尽管对方是个奴才,既然他说得有道理,按理说就该听,碍着皇家的威严,她又不能听,两难之间,她目光突然落在案边那只铜烟袋上,眼前不自觉地浮起秀子那张脸,心中不由一动。她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观音玉佛前双手合掌静默片刻,然后顺手抓起案桌上一枚铜钱往空中抛去。只见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一声脆响落在案几的桌腿边。
  “你去看看,那钱儿要是正出朝上,就饶了秀子。要是背面朝上,那就不好说了,这是天意!”慈禧有意背过身,让茶水章上前看个究竟。
  茶水章巍巍颤颤一路向案桌边爬去,心想一枚小小铜钱,这一瞬间将决定二条人命,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多么不值钱啊!他终于爬到桌腿下,瞅着地下那枚铜钱半天不说话,一股热流顿时涌上眼窝……
  第七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荣庆随军到承德避暑山庄。相思苦情中,被人拖进抱月楼,与英英姑娘一夜风流。为此他与军头元六一场恶斗,茶水章为救人一命,于慈禧前冒险说情。秀子躲不过命,嫁了王爷的痴儿。送亲的路上,野马惊驾,荣庆救人于危难,不料与吟儿偶然相逢。
  那天晚上荣庆一气之下出了军营,一路向北走去,走了没多远,又无奈地回来了。正如元六所说,纵然跑到天边也是大清国的天下,他身为皇上的护军,真要当逃兵,自己惹祸不说,还会连累他二舅和家里人,所以他尽管非常不情愿,最后还是回来了。元六躺在门边炕头上瞅着他悄悄爬上自己炕位,心里暗暗好笑,嘴上却没出声,第二天当荣庆面也没提,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几天后,荣庆所在的健锐左营便随着八旗骁骑营调防到承德避暑山庄。
  承德比南苑行宫热闹得多。皇上御驾未到时,军营管得不严,没事可以上城里逛酒楼茶馆,闲下来可以在营房里赌钱,月头领饷时护军们三五一群地跑到妓院玩女人,比在南苑自由得多。但这一切对荣庆来说,似乎毫无意思。他最关心的是吟儿。过去虽说见不到她,但每隔一、二个月她们家里人探宫时,多少总能带回一些有关她的消息,他也能求她们家人给她捎话,两人至少保持着一线微弱的联系。到了承德,关山阻断,音书全无,两人之间犹如断线的风筝,再也没有联系。
  想到当年他与吟儿耳鬓厮磨。切切私语的情怀;想到他俩跪在地上面对苍天,生生世世结为夫妻的山盟海誓;又想到就在他带着花轿去她家迎亲的时候,她突然被宣入宫。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直到今天他一想起仍然觉得像一场恶梦。
  他想她想得心力憔悴。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想,也不是一时一地的想,这种无时无刻的想念只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越想越苦。当初她刚进宫时,他觉得没法活了,后来他无奈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唯一的信念便是扳着指头算着她出宫的日子:七年,二千七百多天,而每天对于他来说偏偏又是那么难熬,真像古人诗中所说:“一寸相思一寸灰”。就像一口黑洞洞的深井,这是一种看不到尽头的苦等啊。
  他在营中度日如年。为了打发日子,他常喝酒,喝了酒往床上一躺,天昏地暗什么也不知道,等他睁开眼,日子又过了一天,这样离他苦等的日子又近了一天。今天领了军饷,傍晚他便独自跑到承德府大街边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坛米酒,切了二斤酱牛肉,坐在那张乌黑油亮的破方桌前喝开了。
  他正喝着酒,元六领着军中四、五个弟兄进了酒馆。
  一个长着枣核脸的矮个头眼尖,一进门便见到荣庆,指着他对同来的元六等人叫起来:“你们瞧,荣庆在这儿。”他这一叫,护军们立即跑到荣庆身边,一边招呼他一边在方桌四周落下屁股。
  “我说荣庆,你一个人吃独食,不跟爷们招呼一声,太不够意思!”枣核脸边说边从盘子里抓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荣庆瞪一眼枣核脸没说话,自顾自地喝着酒。
  “怎么着,看我不顺眼?”枣核脸骂骂咧咧地挨着荣庆坐下。
  “就看你不顺眼,你想怎么着?”荣庆心里本来就不顺畅,加上酒劲儿往头上涌,板着脸猛地从长凳上站起。
  “想打架?”枣核脸站起来摆开架势。
  “老九!你玩得过他?”元六不动声色对枣核脸说,不想让他俩动手。
  “我还不信了!”老九不甘示弱地盯着荣庆。
  “闹什么呀?睡不着觉赖枕头?还不坐下!”元六看出荣庆自从到了承德府,一直心事重重,老九真要惹上他,肯定一场恶斗,他作为这些人的头头,自然不想他们伤了和气,便上前将老九拖到自己身边的条凳边。碍着元六的面子,枣核脸只得悻悻地坐下。为了缓和场上气氛,元六对护军们说:“今儿我请客。”
  元六下午在牌桌上赢了钱,一听说他要请客,众人连忙起哄,有人吵着要吃狗肉,有人叫着炖鹿鞭。
  “行啊。吃什么由你们挑!”
  “就怕六爷心疼钱!”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心疼?”
  “我想吃个娘们儿!”一名护军放纵地大叫,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行啊。”元六看一眼闷头坐在那儿的荣庆,提高嗓门说,“一人儿一个,伸手算一个!喝完了立即上抱月楼。”没等天黑,酒足饭饱的护军们离开了酒馆,簇拥着元六一路向街南的抱月楼走去。到了十字路口,荣庆要回军营,不肯随大伙儿去妓院。众人拖住他不让他走,一定要他随大伙儿一起去妓院。
  “荣庆,走啊!”元六走过来拍着他肩膀,满嘴酒气他说。
  “给六爷面子,不玩儿白不玩儿!”有人推荣庆一把。“我……我今儿喝多了。”荣庆躲着别人的眼光。
  “别拉皮条了,我们荣庆还是个雏儿呢!”有人故意逗他。
  “荣庆!说实话,是不是还没开过荤?”元六见对方支吾着不说话,将他拖到一边,低声说,“你准是还没见过娘们儿吧?听我的没错,尝尝鲜儿,不想家,”说完咧开大嘴猥亵地大笑。就这样,护军们七手八脚地拉着三分酒意的荣庆一起向抱月楼走去。
  元六和荣庆等人进了妓院,一位姓张的妈妈见到元六,立即满脸笑容迎上来打招呼,一边埋怨他,说他好些日子没来了。元六显然与张妈妈很熟,一边说着好话哄她,一边指着荣庆等人,说这都是他军中的好兄弟。
  “这位是荣爷,这位是李爷,那二位是杨爷和丁爷……这位是张妈。”元六边说边在张妈屁股上拧了一把。
  “你个不正经的,闹到我头上来了!”张妈妈满脸飞红,当胸拍了元六一巴掌。
  “打呀!您再打呀……”元六咧着大嘴,嘻皮笑脸地伸着脖子。
  “各位军爷!”张妈媚一眼元六,然后向护军们拱拱手,“你们能上我们这儿,那是瞧得起我们,盼着你们玩得尽兴,下次还来帮衬。”
  军爷们随着张妈进了花厅。按妓院规矩,客人再晚也得在这儿包一桌酒,先由姑娘陪着吃了喝了再上房,元六等人本来就没喝好,于是纷纷在酒桌边坐下,一边眼巴巴等着妈妈招呼姑娘们出来亮相。
  荣庆坐在那儿偷偷打量着四周,心里说不出地紧张。他生平第一次出人这种地方,当他看见张妈领着一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走进时,顿时眼花缭乱,心口不由自主地急跳。
  “这是英姑娘,这是黄姑娘,这是刘姑娘。李姑娘和潘姑娘……各位军爷仔细瞅准了,一人挑一个,保准一个个陪你们玩个痛快!”张妈妈指着身边一溜排姑娘向护军们一一介绍。她话音刚落,好几个人都指着英英姑娘七嘴八舌叫起来:“我要英英!”
  “我也要!”
  “不行,今儿英姑娘归我……”
  “是我先叫的!”
  众人闹成一团,唯独荣庆坐在那儿没出声,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那位众人争着要的英英身上。英英长得白净,看上去她与吟儿年龄相仿,身材比吟儿略高,两只媚眼非常粘人,确实讨人喜欢,难怪大伙儿都争着抢她。他由英英想起吟儿,心立即乱了,觉得来这种地方似乎有些对不起吟儿,恨不能立即离开,但实在又按捺不住那份莫名的好奇心,他第一次在这种特殊环境中、和一大群年轻漂亮的女人面对面在一起,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激动。
  面对众人的争吵,元六从方桌边站起,对众人挥挥手,让大家都别吵,说他有个办法,大伙儿抓阉,谁抓着了归谁。众人一听都拍巴掌叫好,一致表示同意。元六走到一边,写了几位姑娘的姓,然后走到酒桌边:“为了公平,我不抓阎了,今儿谁也不要,就要张妈妈陪我!”
  “去你的!我老得可以当你妈了。”张妈妈其实并不老,顶多二十七、八岁,只是比起她身边这些十七、八岁的姑娘确实大了一截,所以她嘴上骂他,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儿。
  “今儿就是奶奶我也要了。”元六伸手搂住张妈妈,伸手将纸阄扔在桌面上。
  众人纷纷抢着纸阄,剩下最后一个纸阄滚到荣庆面前。众人迫不及待地打开纸阅,全都有些悻悻然。元六抓起荣庆面前的纸阄打开一看,乐得叫起来:“好!英英归荣庆了!”说着将英姑娘往荣庆面前一推。
  英姑娘妩媚地一笑,顺势坐在荣庆怀里,一手搂着他脖颈子,一手举着酒杯:“荣军爷!来,干了这杯酒!”她说着举起酒杯和荣庆碰了杯,也不管对方喝不喝,仰起脖子一口干了。
  除了吟儿,荣庆生平第一次怀抱别的女人,心里说不出地慌乱,紧张得连手心都出汗。隔着单薄的纺绸旗袍,他伸手摸着英姑娘那温软的肉体,周身上下的血像被一把火点着了,咝咝叫着在血管里涌窜。他兴奋地涨红了脸,在众人鼓噪下,也将酒杯里的酒干了。
  姑娘们对号人座,纷纷坐进各人怀里。
  “荣庆!”元六高兴地举着酒杯大叫,“今晚上你中了彩,我们大家敬你一杯。”
  英英给荣庆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举起杯子,拖着荣庆站起来和众人一起干了杯。顿时酒桌上热闹开了,打情骂俏,划拳赌酒,有人让身边的姑娘陪着喝酒,有人干脆接着姑娘一通乱摸。
  来这儿之前,荣庆已经喝了不少酒,加上这会儿又一连几杯白酒下了肚,顿时飘飘然,一时间忘乎所以。在同伴们的感染下,加上英英特别喜欢他,又很主动,于是他渐渐放开了胆子,任英英接着自己说话。
  “荣军爷!你们这些人当真在宫中当差?”
  荣庆不置可否地笑笑。
  “听说宫中那份气派可了不得,地下铺得是金砖,屋面上盖得是玉瓦。还有人说老太后和皇后每天都用羊奶洗澡,有没有这么回事儿?”另一位姑娘也好奇地问桌上的军爷。
  “你问他,他是我们头!”枣核脸指着元六说。
  经老九这一说,姑娘们包括张妈妈也都来劲了,都要元六说说宫中清况。元六一直跟外面人吹他们是皇上的禁军护卫,禁军哪能不知道宫中情况?当着许多兄弟和姑娘的面,他元六自然不能装熊,于是乘着酒兴,将从别处听来的有关宫中的情况,添油加醋地海吹神侃了一通。
  “宫里的规矩大了,每一步都有尺寸管着。像你们这号的,要是换到宫里站岗,甭多,一天,全把你们发到黑龙江充了军!”元六吹昏了头,当着姑娘们的面损起他几个部下。
  “六爷,您去了几天才充军哪?”枣核脸知道对方喝多了,吹走了嘴,故意跟他开玩笑。
  “废话!我原本就在宫里当护军,对头儿我干了六年!你们打听去,错过一回没有?”
  “宫里都有什么规矩呀?您也让我们开开眼哪。”张妈妈勾着元六脖颈子问。其他姑娘也跟着起哄,一定要他说。
  “这可从哪儿说呀?”元六喝了口酒,一拍脑门,“这么说吧,宫里什么最严?关防最严!犯了就是死罪,丁点儿不含糊!你们谁知道,见天儿晚上,宫门上锁,里头还有男人没有?”
  “当然有,听说太监就上万。”张妈带头说,其他姑娘也起哄。
  “那不算。”元六说。
  “有,有皇上。”有人说。
  “皇上也不算,这里头还有没有别的男人?”元六这一问不但姑娘们说不出,护军们也说不出,看见自己部下和姑娘一样全愣了神,都说不知道,这下他更来劲儿了。
  “听好了,不多不少,一共七个男人!”元六看众人一眼,得意地扯着嗓门说,皇宫中七个男人分了三拨儿。头一位是军机处的奏事官,为了防止国家一旦发生紧急大事,好立即向皇上报告。这人住在月华门值房,从夜里直到天明,不许下东台阶一步。其次是两位御医,专伺候太后皇上瞧病的,以防龙体不适,随叫随到。他们住在日精门寿药房,夜里不许下西台阶一步,门外有太监盯着。再就是乾清门侍卫,一共是四位,不用说,这些人是守乾清门的。皇城分内外城,太后皇上住在内宫,乾清门是内宫的大门。别小看这些侍卫,听上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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