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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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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攸之累据方州,跋扈滋甚,招诱轻狡,往者咸纳;羁绊行侣,过境必留。仕子穷困,不得归其乡;商人毕命,无由还其土。叛亡入境,辄加拥护;逋逃出界,必遣穷追。此其大逆之罪五也。
又攸之自任专恣,恃行惨酷,视吏若仇,遇民如草。峻太半之赋,暴参夷之刑。鞭捶国士,全用虏法;一人逃亡,阖宗补代。毒遍婴孩,虐加斑白。狱囚恆满,市血常流。男不得耕,女不得织。奔驰道路,号哭动天。皇朝赦令,初不遵奉,欲杀欲击,故旷荡之泽,长隔彼州。此其无君陵上,大逆之罪六也。
苍梧狂凶,衅深桀、纣,猜贰外蕃,鸮目西顾。留其长息元琰,以为交质;父子分张,弥积年稔。赖社稷灵长,独夫遄戮,攸之豫禀心灵,宜同欢幸。遂迷惑颠倒,深相嗟惜。举言哀桀,扬声吠尧。此其不辨是非,罔识善恶,违情背理,大逆之罪七也。
废昏立明,先代盛典,交、广先到,梁、秦蚤及,而攸之密迩内畿,川涂弗远,驿书至止,晏若不闻,末遣章表,奄积旬朔。防风后至,夏典所诛,此其大逆之罪八也。
升明肇历,恩深泽远,申其父子之情,矜其骨肉之恩,驰遣元琰,衔使西归,并加崇授,宠贵重叠。元琰达西,便应反命,攸之得此集聚,蒙谁之恩?不荷盛德,反生仇衅,此其大逆之罪九也。
攸之以溪壑之性,含枭鸩之肠,直置天壤,已称丑秽。况乃举兵内侮,逞肆奸回,斯实恶熟罪成之辰,决痈溃疽之日。幕府过荷朝寄,义百常愤,董司元戎,龚行天罚。今皇上圣明,将相仁厚,约法三章,轻刑缓赋,年登岁阜,家给人足,上有惠和之泽,下无乐乱之心。攸之不识天时,妄图奸逆,举无名之师,驱怨仇之党。是以朝野审其易取,含识判其成禽。熊罴厉爪,蓄攫裂之心;虎豹摩牙,起吞噬之愤。鼓怒则冰原激电,奋发则霜野奔雷,以此定乱,岂移晷刻。虽复众徒梗陆,举郡阻川,何足以抗沸海之涛,当烧山之焰。
彼土士民,罹毒日久,逃窜无路,常所悯然。今复相逼,起接锋刃,交战之日,兰艾难分。土崩倒戈,宜为蚤计,无使一人迷昧,而九族就祸也。弘宥之典,有如皎日。
攸之尽锐攻郢州,行事柳世隆随宜距应,屡摧破之。攸之与武陵王赞笺曰:“江陵一总八州,地居形胜,镇抚之重,宜以上归。本欲仰移节盖,改临荆部,所以未具上闻者,欲待至止,面自咨申。不图重关击柝,觐接莫由。若使匡朝之诚,终蔽于圣察,袭远之举,近拥于郢都,则无以谢烈士之心,何用塞义夫之志,便不犯关陵汉,期一接奉。若夫斩蛟陷石之卒,裂骼卷铁之将,烟腾飙迅,容或惊动左右,苟不获已,敢不先布下情。”又曰:“下官位重分陕,富兼金穴,子弟胜衣,爵命已及,亲党辨菽,抽序便加,耳倦弦歌,口厌粱肉,布衣若此,复欲何求?岂不知俯眉苟安,保养余齿,何为不计百口,甘冒危难。诚感历朝之遇,欲报之于皇家尔。昧理之徒,谓下官怀无厌之愿,既贯诚于白日,不复明心于殿下。若使天必丧道,忠节不立,政复阖门碎灭,百死无恨。但高祖王业艰难,太祖劬劳日昃,卜世不尽七百之期,宗社已成他人之有。家国之事,未审于圣心何如?”
攸之遣中兵参军公孙方平马步三千向武昌,太守臧涣弃郡投西阳太守王毓,奔于盆口,方平因据西阳。建宁太守张谟率二守千人攻之,方平破走。攸之攻郢城久不决,众心离沮。升明二年正月十九日夜,刘攘兵烧营入降郢城,众于是离散,不可复制。将晓,攸之斩刘天赐,率大众过江,至鲁山,诸军因此散走。还向江陵,未百余里,闻城已为雍州刺史张敬兒所据,无所归,乃与第三子中书侍郎文和至华容界,为封人所斩送。
攸之初下,留元琰守江陵,张敬兒克城,元琰逃走。第五子幼和、幼和弟灵和、元琰子法先、懿子囗囗、文和子法征、幼和子法茂,并为敬兒所禽,伏诛。初,文和尚齐王女义兴宪公主,公主早薨,有二女,至是齐王迎还第内。今皇帝即位,听攸之及诸子丧还葬墓。攸之第二子懿,太子洗马,先攸之卒。攸之弟登之,新安太守,去职在家,为吴兴太守沈文季所收斩。登之弟雍之,鄱阳太守,先攸之卒。诏以雍之孙僧照为义兴公主后。雍之与攸之异生,诸弟中最和谨,尤见亲爱。攸之性俭吝,子弟不得妄用财物,唯恣雍之所须,辄取斋中服饰,分与亲旧,以此为常。雍之弟荣之,尚书库部郎,亦先攸之卒。
攸之晚好读书,手不释卷,《史》、《汉》事多所谙忆,常叹曰:“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及攻郢城,夜遇风浪,米船沉没,仓曹参军崔灵凤女幼适柳世隆子,攸之正色谓曰:“当今军粮要急,而卿不以在意,将由与城内婚姻邪?”灵凤答曰:“乐广有言,下官岂以五男易一女。”攸之欢然意解。
初,攸之招集才力之士,随郡人双泰真有干力,召不肯来。后泰真至江陵卖买,有以告攸之者,攸之因留之,补队副,厚加料理。泰真无停志,少日叛走,攸之遣二十人被甲追之,逐讨甚急。泰真杀数人,余者不敢近。欲过家将母去,事迫不获,单身走入蛮;追者既失之,录其母而去。泰真既失母,乃出自归,攸之不罪,曰:“此孝子也。”赐钱一万,转补队主,其矫情任算皆如此。
初,攸之贱时,与吴郡孙超之、全景文共乘小船出京都,三人共上引埭,有一人止而相之曰:“君三人皆当至方伯。”攸之曰:“岂有三人俱有此相?”相者曰:“骨法如此,若有不验,便是相书误耳。”其后攸之为郢、荆二州,超之广州,景文豫州刺史。攸之初至郢州,有顺流之志。府主簿宗俨之劝攻郢城,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势异,非旬日所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今顺流长驱,计日可捷,既倾根本,则郢城岂能自固。”攸之不从,既败,诸将帅皆奔散,惟寅曰:“我委质事人,岂可苟免。我之不负公,犹公之不负朝廷也。”乃投水死。寅,字士若,东莞莒人也。
先是,攸之在郢州,州从事辄与府录事鞭,攸之免从事官,而更鞭录事五十。谓人曰:“州官鞭府职,诚非体要,由小人凌侮士大夫。”仓曹参军事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自为荣鞭杀录事。攸之自江陵下,以荣为留府司马,守城。张敬兒将至,人或说之使诣敬兒降,荣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缓急,便改易本心,不能行也。”城败,见敬兒,敬兒问曰:“边公何不早来?”荣曰:“沈公见留守城,而委城求活,所不忍也。本不蕲生,何须见问。”敬兒曰:“死何难得。”命斩之,欢笑而去,容无异色。泰山程邕之者,素依随荣,至是抱持荣曰:“与边公周游,不忍见边公前死,乞见杀。”兵不得行戮,以告敬兒,敬兒曰:“求死甚易,何为不许。”先杀邕之,然后及荣。三军莫不垂泣,曰:“奈何一日杀二义士。”比之臧洪及陈容。荣,金城人也。
废帝之殒也,攸之欲起兵,问其知星人葛珂之。珂之曰:“自古起兵,皆候太白。太白见则成,伏则败。昔桂阳以太白伏时举兵,一战授首,此近世明验。今萧公废昏立明,政值太白伏时,此与天合也。且太白寻出东方,东方利用兵,西方不利。”故攸之止不反。及后举兵,珂之又曰:“今岁星守南斗,其国不可伐。”攸之不从。凡同逆丁珍东、孙同、裴茂仲、武、宗俨之并伏诛。攸之表檄文疏,皆俨之词也。臧涣诣盆城自归,今皇帝命斩之。余同恶或为乱军所杀,或遇赦得原。
史臣曰:臧质虽贪虐夙树,问望多阙,奉义治流,本无吞噬之志也。徒欲以幼君弱政,期之于世祖,据有中流,嗣桓、庾之业。既主异穆、哀,臣皆代党,虽礼秩外厚,而疑防内深,功高位重,终非自安之地,至于陵天犯顺,其出于此乎!攸之伺隙西郢,年逾十载,擅命专威,无君已积。及天厌宋道,鼎运将离,不识代德之纪,独迷乐推之数,公休既覆其族,攸之亦屠厥身。夫以衅乱自终,固异代如一也。
列传第三十五 王僧达 颜竣
王僧达,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少子。兄锡,质讷乏风采。太祖闻僧达蚤慧,召见于德阳殿,问其书学及家事,应对闲敏,上甚知之,妻以临川王义庆女。
少好学,善属文。年未二十,以为始兴王浚后军参军,迁太子舍人。坐属疾,于杨列桥观斗鸭,为有司所纠,原不问。性好鹰犬,与闾里少年相驰逐,又躬自屠牛。义庆闻如此,令周旋沙门慧观造而观之。僧达陈书满席,与论文义,慧观酬答不暇,深相称美。与锡不协,诉家贫,求郡,太祖欲以为秦郡,吏部郎庾炳之曰:“王弘子既不宜作秦郡,僧达亦不堪莅民。”乃止。寻迁太子洗马,母忧去职。兄锡罢临海郡还,送故及奉禄百万以上,僧达一夕令奴辇取,无复所余。服阕,为宣城太守。性好游猎,而山郡无事,僧达肆意驰骋,或三五日不归,受辞讼多在猎所。民或相逢不识,问府君所在,僧达曰:“近在后。”元嘉二十八年春,索虏寇逼,都邑危惧,僧达求入卫京师,见许。贼退,又除宣城太守,顷之,徙任义兴。
三十年,元凶弑立,世祖入讨,普檄诸州郡;又符郡发兵,僧达未知所从。客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使工言之士,明示祸福,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策上也。如其不能,可躬率向义之徒,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候道南奔,逢世祖于鹊头,即命为长史,加征虏将军。初,世祖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所以,庆之曰:“虏马饮江,王出赴难,见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上即位,以为尚书右仆射,寻出为使持节、南蛮校尉,加征虏将军。时南郡王义宣求留江陵,南蛮不解,不成行。仍补护军将军。僧达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上初践阼,即居端右,一二年间,便望宰相。及为护军,不得志,乃启求徐州,曰:
臣衰索余生,逢辰藉业,先帝追念功臣,眷及遗贱,饰短捐陋,布策稠采,从官委褐,十有一载。早凭庆泰,脱亲盛明,而有志于学,无独见之敏,有务在身,无偏鉴之识,固不足建言世治,备辨时宜。窃以天恩不可终报,尸素难可久处,故猖狂芜谬,每陈所怀。
陛下孝诚发衷,义顺动物,自龙飞以来,实应九服同欢,三光再朗。而臣假视巷里,借听民谣,黎氓囗囗,未缔其感,远近风议,不获稍进,臣所用夙宵疾首,寤寐疚心者也。臣取之前载,譬之于今。当汉文之时,可谓藉已成之业,据既安之运,重以布衣菲食,忧勤治道,而贾谊披露乃诚,犹有叹哭之谏。况今承颠沛,万机惟始,恩未及普,信未遑周。臣又闻前达有言,天下,重器也,一安不可卒危,一危亦不可卒安。陛下神思渊通,亦当鉴之圣虑。
窃谓当今之务,惟在万有为己,家国同忧,允彼庶心,从民之欲。民有咨瘼之声,君表纳隍之志。下有愆弊之苦,上无侈豫之情。又应官酌其才,爵畴其望,与失不赏,宁失不刑。至若枢任重司,籓捍要镇,治乱攸寄,动静所归,百度惟新,或可因而弗革,事在适宜,无或定其出处。天下多才,在所用之。
臣非惟寄观世路,谬识其难,即之于身,详见其弊。何者?臣虽得免墙面,书不入于学伍,行无愆戾,自无近于才能,直以廕托门世,夙列荣齿。且近虽奔迸江路,归命南阙,竟何功效,可以书赏。而频出内宠,陛下绸缪数旬之中,累发明诏。自非才略有素,声实相任,岂可闻而弗惊,履而无惧。固宜退省身分,识恩之厚,不知报答,当在何期。夫见危致命,死而后已,皆殷勤前诰,重其忘生。臣感先圣格言,思在必效之地,使生获其志,死得其所。如使臣享厚禄,居重荣,衣狐坐熊,而无事于世者,固所不能安也。
今四夷犹警,国未忘战,辫发凶诡,尤宜裁防。间者天兵未获,已肆其轻汉之心,恐戎狄贪惏,犹怀匪逊。脱以神州暂扰,中夏兵饥,容或游魂塞内,重窥边垒。且高秋在节,胡马兴威,宜图其易,蚤为之所。臣每一日三省,志在报效,远近小大,顾其所安,受效偏方,得司者则虑之所办,情有不疑。若首统军政,董勒天兵,既才所不周,实诚亦非愿。陛下矜谅已厚,愿复曲体此心。护军之任,臣不敢处,彭城军府,即时过立。且臣本在驱驰,非希崇显,轻智小号,足以自安。愿垂鉴恕,特赐申奖,则内外荣荷,存没铭分。
上不许。僧达三启固陈,上甚不说。以为征虏将军、吴郡太守。期岁五迁,僧达弥不得意。吴郭西台寺多富沙门,僧达求须不称意,乃遣主簿顾旷率门义劫寺内沙门竺法瑶,得数百万。荆、江反叛,加僧达置佐领兵,台符听置千人,而辄立三十队,队八十人。又立宅于吴,多役公力。坐免官。
初,僧达为太子洗马,在东宫,爱念军人硃灵宝,及出为宣城,灵宝已长,僧达诈列死亡,寄宣城左永之籍,注以为己子,改名元序,启太祖以为武陵国典卫令,又以补竟陵国典书令,建平国中军将军。孝建元年春,事发,又加禁锢。上表陈谢云:“不能因依左右,倾意权贵。”上愈怒。僧达族子确年少,美姿容,僧达与之私款。确叔父休为永嘉太守,当将确之郡,僧达欲逼留之,确知其意,避不复往。僧达大怒,潜于所住屋后作大坑,欲诱确来别,因杀而埋之。从弟僧虔知其谋,禁呵乃止。御史中丞刘瑀奏请收治,上不许。
孝建三年,除太常,意尤不悦。顷之,上表解职,曰:
臣自审庸短,少阙宦情,兼宿抱重疾,年月稍甚,生平素念,愿闲衡庐。先朝追远之恩,早见荣齿。曩者以亲贫须养,黾勉从禄,解褐后府,十有余旬。俄迁舍人,殆不朝直。实无缘坐阅宸宠,尸爵家庭,情计二三,屡经闻启,终获允亮,赐反初服。还私未用,又擢为洗马,意旨优隆,其令且拜,许有郡缺,当务处置。会琅邪迁改,即蒙敕往反神翰,慈诱殷勤,令装成即自随。灵宝往年沦覆长溪,因彼散失,仰感沉恩,俯铭浮宠。臣衅积祸并,仍丁艰罚,聊及视息,即蒙逮问,具启以奉营情事,负举猥多。赐莅宣城,极其穷踬。仲春移任,方冬便值虏南侵。臣忝同肺腑,情为义动,苦求还都,侍卫辇毂。至止之日,戎旗已搴。在郡虽浅,而贪得分了,方拂农衣,还事耕牧,宣城民庶,诣阙见请。尔时敕亡从兄僧绰宣见留之旨。暗疾寡任,野心素积,仍附启苦乞且旋任。还务未期,亡兄臣锡奄见弃背,启解奔赴,赐带郡还都,曾未淹积,复除义兴。
臣自天飞海泳,岂假鳞翼,徒思横施,与日而深。自处官以来,未尝有涓毫之积,羸疾暗疚,又无人一诺。而性狎林水,偏爱禽鱼,议其所托,动乖治要。故收崖敛分,无忘俄顷,实由有待难供,上装未立,东郡奉轻,西陕禄重。具陈蕲恳,备执初愿,气置江、湘远郡,一二年中,庶反耕之日,粮药有寄。即蒙亮许,当赐矜擢。
遭逢厄运,天地崩离,世蒙圣朝门情之顾,及在臣身,复荷殊识,义虽君臣,恩犹父子。臣诚庸蔽,心过草木,奉讳之日,不觉捐身。单躯弱嗣,千里共气,继罹凶涂,动临危尽,生微朝露,不察如丝,信顺所扶,得获全济,再见天地,重睹三光。于时兄子僧亮等幽窘丑逆,尽室狱户,山川险阻,吉凶路塞,悠远之思,谁能勿劳。尝胆濡足,是其公愿,分心挂腹,实亦私苦。
幸属圣武,克复大业,宇宙廓清,四表靖晏。臣父子叔侄,同获泰辰,造情追寻,归骨之本,欲以死明心,误有余辰;情愿已展,避逆向顺,终古常节,智力无效,有何勋庸,而频烦恩荣,动逾分次。但忽病之日,不敢固辞,故吞诉于鹊渚,饮愧于新亭。及元凶既殄,人神获乂,端右之授,即具陈请。天慈优渥,每越常伦,南蛮、护军,旬月私授。臣三省非分,必致孤负,居常轻任,尚惧网墨,况参要内职,承宠外畿,其取覆折,不假识见。故披诚启诉,表疏相属,或乞轻高就卑,或愿以闲易要,言誓致苦,播于辞牍,诚知固陋,当触明科。去岁往年,累犯刑禁,理无申可,罪有恆典,虚秽朝序,惭累家业,臣甘其终,物议其尽。陛下弃其身瑕,矜其贵戚,迂略法宪,曲相全养。臣一至之感,口此何忘。利伊恩升,加以今位,当时震惊,收足失所,本忘闲情,不敢闻命。内虑于己,外访于亲,以为天地之仁,施不期报,再造之恩,不可妄属。故洗拂灰壤,登沐膏露,上处圣泽,下更生辰,合芳离蜕,遐迩改观。但偷荣托幸,忽移此岁,自见妨长,转不可宁,宜其沈放,志事俱尽。
伏愿陛下承太始之德,加成物之恩,及臣狂蔽未至,得于荣次自引,圣朝厚终始之惠,孤臣保不泯之泽。夫让功为高,臣无功而让;专素为美,臣荣采已积。以是求退,诚亦可愍。又妻子为居,更无余累,婢仆十余,粗有田入,岁时是课,足继朝昏。兼比日眩瞀更甚,风虚渐剧,凑理合闭,荣卫惛底,心气忡弱,神志衰散,念此根疵,不支岁月。公私诚愿,宜蒙谅许,乞徇余辰,以终琐运。白水皎日,不足为譬,愿垂矜鉴,哀申此请。
僧达文旨抑扬,诏付门下。侍中何偃以其词不逊,启付南台,又坐免官。顷之,除江夏王义恭太傅长史、临淮太守,又徙太宰长史,太守如故。大明元年,迁左卫将军,领太子中庶子。以归顺功,封宁陵县五等侯。二年,迁中书令。
先是,南彭城蕃县民高阇、沙门释昙标、道方等共相诳惑,自言有鬼神龙凤之瑞,常闻箫鼓音,与秣陵民蓝宏期等谋为乱。又要结殿中将军苗允、员外散骑侍郎严欣之、司空参军阚千纂、太宰府将程农、王恬等,谋克二年八月一日夜起兵攻宫门,晨掩太宰江夏王义恭,分兵袭杀诸大臣,以阇为天子。事发觉,凡党与死者数十人。
僧达屡经狂逆,上以其终无悛心,因高阇事陷之,下诏曰:“王僧达余庆所钟,早登荣观,轻险无行,暴于世谈。值国道中艰,尽室愿效,甄其薄诚,贳其鸿慝,爵遍外内,身穷荣宠。曾无在泮,食椹怀音,乃协规西楚,志扰东区,公行剽掠,显夺凶党,倚结群恶,诬乱视听。朕每容隐,思加荡雪,曾无犬马感恩之志,而炎火成燎原之势,涓流兆江河之形,遂脣齿高阇,契规苏宝,搜详妖图,觇察象纬。逮贼长临枭,余党就鞫,咸布辞狱牒,宣言虚市,犹欲隐忍,法为情屈。小丑纷纭,人扇方甚,矫构风尘,志希非觊,固已达诸公卿,彰于朝野。朕焉得轻宗社之重,行匹夫之仁。殛山诛邪,圣典所同,戮讽翦律,汉法攸尚。便可收付延尉,肃正刑书。故太保华容文昭公弘契阔历朝,绸缪眷遇,岂容忘兹勋德,忽其世祀,门爵国姻,一不贬绝。”于狱赐死,时年三十六。
子道琰,徙新安郡。前废帝即位,得还京邑。后废帝元徽中,为庐陵国内史,未至郡,卒。苏宝者,名宝生,本寒门,有文义之美。元嘉中立国子学,为《毛诗》助教,为太祖所知,官至南台侍御史,江宁令。坐知高阇反不即启闻,与阇共伏诛。
颜竣,字士逊,琅邪临沂人,光禄大夫延之子也。太祖问延之:“卿诸子谁有卿风?”对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大}得臣义,跃得臣酒。”
竣初为太学博士,太子舍人,出为世祖抚军主簿,甚被爱遇,竣亦尽心补益。元嘉中,上不欲诸王各立朋党,将召竣补尚书郎。吏部尚书江湛以为竣在府有称,不宜回改,上乃止。遂随府转安北、镇军、北中郎府主簿。二十八年,虏自彭城北归,复求互市,竣议曰:“愚以为与虏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何以言其然?夷狄之欲侵暴,正苦力之不足耳。未尝拘制信义,用辍其谋。昔年江上之役,乃是和亲之所招。历稔交聘,遂求国婚,朝廷羁縻之义,依违不绝,既积岁月,渐不可诬,兽心无厌,重以忿怒,故至于深入。幸今因兵交之后,华、戎隔判,若言互市,则复开曩敝之萌。议者不过言互市之利在得马,今弃此所重,得彼下驷,千匹以上,尚不足言,况所得之数,裁不十百邪。一相交关,卒难闭绝。寇负力玩胜,骄黠已甚,虽云互市,实觇国情,多赡其求,则桀慠罔已,通而为节,则必生边虞。不如塞其端渐,杜其觖望,内修德化,外经边事,保境以观其衅,于是为长。”
初,沙门释僧含粗有学义,谓竣曰:“贫道粗见谶记,当有真人应符,名称次第,属在殿下。”竣在彭城尝向亲人叙之,言遂宣布,闻于太祖。时元凶巫蛊事已发,故上不加推治。世祖镇寻阳,迁南中郎记室参军。三十年春,以父延之致仕,固求解职,不许。赐假未发,而太祖崩问至,世祖举兵入讨。转谘议参军,领录事,任总外内,并造檄书。世祖发寻阳,便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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