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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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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婪夜送给她的东西不多,一把象牙梳,说是有始有终,一枚结发编成的指环,一件用皮毛编成的礼服,他给的,都是她曾经的那个世界最珍贵也最平凡的东西,但是对于一只高高在上的狐狸王,他又能理解多少?
  茶小葱从来没有哭得这样伤心过,她的声音像午夜的狼嚎那般恐怖,吓醒了巷子里所有的狗,这一夜,清河坊像见了鬼似的喧闹,汪星人呜呜哇哇地吠了一夜。
  暮云卿远远地看着那雪白的婚礼服,像看着自己那只被生生截下的翅膀,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面前涕泗横流的女子,也想抱紧她,想劝慰她,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不够宽厚,声音不够踏实,身份也不够安全。名义上,他只是她的徒儿,作为徒儿的本份他都没能做好,遑论是伸臂去保护一个这么强悍的女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天空泛白的时间,默默收起自己那毫无用处的灯。
  茶小葱哭,暮云卿陪,没理会更多的未眠人,他们终于可以再又共处一室,只是她心里有了别人,他心里有了芥蒂。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茶小葱与婪夜回不去了,暮云卿也回不去了。
  他看看手心的黑气,只能是隐而不发。他是魔星的亲生儿子,他身上有一半魔族的血统,他会是端极派的敌人,也许,也会是茶小葱的敌人。他曾经想要变强,想要有能力保护她,可是最终,他失败了。他听见那个傻傻的女人说要保护自己,听时也许无法辩驳,他想说,好男儿是不需要女人来保护的,就算是最强悍的女人,也应该站在男人的身后。可是那只狐狸却让她站在最前面,可以看清这天地间的一切,也可以看清她将来的命途。
  或者说,狐狸才是对的。
  茶小葱哭累了,抱着那件被揉得皱巴巴的衣衫沉沉睡去,暮云卿一夜未曾合眼,可是除了眼白处有些红丝,却并不见得多难看。
  秉承着往昔的习惯,他为茶小葱掖好了被子,出门的时候,恰好天光。
  一位黑衣少年在庭院中与老高争执着什么,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上没有刻字,但是形状却是万分熟悉。
  “一千两,一口价,卖或者不卖?”老高一副江湖大侠的口气,粗豪利落。
  黑衣少年摇了摇头,道:“这剑有主人的,宗主说,修好了便要物归原主。”
  这一天的阳光,映着未尝融尽的白雪,委实有些刺眼。 


☆、第302章 一切都回不去了

  茶小葱一觉醒来,只觉得全身酸楚,较之与婪夜在床上翻滚一百遍还难受,哭过的眼睛肿成了桃子,她好歹也穷摇了一回。
  发泄完情绪,也算是倒净了积压下来的心灵垃圾,除了想吃饭之后,就没有第二个更有追求的想法。
  暮云卿为她绞好了手帕,热腾腾的洗脸水就摆在桌上,木盆里溢着一股清新的药香。
  茶小葱接过帕子,伸过脖子往盆里看了两眼,愕然道:“这好像不是我昨天开的方子。”
  暮云卿淡淡地“嗯”了一声:“杜婆婆说女儿家脸上的皮肤娇贵,得分开用药,所以擅自改了方子。”
  茶小葱点了点头,没再质疑别的,摊开帕子往脸上一扔,一股刺激的薄荷味冲鼻而来,刺激着脸上的伤口一阵剧痛,她“咝”地抽了一口凉气。暮云卿一紧张,站起身来,却听坐在桌沿跷二郎腿的吱吱开口了。
  “这种事情自己不会做,偏叫男人来做,若不是我家云卿哥哥性子好不跟你计较,才不会由得你乱来。”
  茶小葱隔着脸帕,淡淡地道:“这种事情还分男女?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能够与人斗嘴,便说明心情不差,暮云卿没理会两个女人在说什么,只伸手揭过了她脸上的帕子,涤净了血迹又递了回去。他做惯了这种事,却从不像今天这样紧张。
  吱吱抱起手臂没好气地道:“所以说你不会做女人,看看,再好的男人都被你吓跑了。”
  茶小葱听出她有所指,顿时脸色一暗,她脸上的伤口在打斗中又破过。昨天又哭了一夜,这时就算是上了药,也没有那么快结痂,刻在脸上的,还是粗粗丝丝的红痕,远远看去。倒像是睡相不好。被榻上的竹席硌出来的道道。
  暮云卿瞪吱吱一眼,重新将帕子拧了一遍,转身道:“师父,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抹了脸,就可以沐浴。”
  茶小葱怔怔地接过帕子,突然看见了他腰上那把醒目的长剑:“万俟正来过了?这剑修得可好?”
  暮云卿微微地点了头。怕茶小葱留意不到,又加了一声闷闷的“嗯”,有些别扭。却也有些好听。他以为这把剑已经找不回了,却不想不但失而复得,还由茶小葱特地请万俟家族的人将它回炉重铸,虽然剑还是那把剑,但意义却有些不一样。
  “害你的人,是语翠?”茶小葱试探着问他。那日他重伤回来,就绝口不提此事。她便觉得蹊跷,后来与婪夜一合计才得出个这样的结论。狐狸是犬科。而且绝大多数时候鼻子比狗灵,那日他闻到了鸟臊味和魔族的气息,第一时间便猜到了答案。
  暮云卿沉默了一会,端起了盆子。吱吱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迷惘,暮云卿的脸色不大好,好像并不想提这件事。但如果她记得没错,语翠应该与她同为羽族,为什么她会害云卿哥哥呢?
  “师父,再不去,水就要凉了。”暮云卿好像扫了吱吱一眼,但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走过去,俯身搀起了茶小葱。
  茶小葱与婪夜有了夫妻之实后,被别的男人碰一碰都觉得抗拒,暮云卿的手指还没挨到她,她已经像安了弹簧似地跳了起来:“不用不用,我只是皮外伤,还能走还能跳。”她佯作轻松地跳了两下,五内烧灼,几欲吐血,却只能是白着脸硬撑着。
  暮云卿的脸有些发僵,只得生生地收起回了手。他的表情没怎么变,因为平素就不大爱表露心思,所以也像返香那样一直绷着张脸,茶小葱一心只顾着转移痛感,哪还有心关心他高不高兴,趁着他端盆子的当儿,一溜烟便跑出了房门。没听见暮云卿在门口绊了一下,也没留意吱吱那张像从茅坑里捡回来的臭脸。
  浴桶放在离厨房不远的地方,方便随时添热水,茶小葱好不容易忍着痛到了目的地,身后的暮云卿也举步跟了进来。他手里的木盆早已经放下了,小臂上挂着三条新置的帕子。茶小葱洗澡的习惯,只怕连婪夜也不甚清楚,毕竟她从一开始,便由着他,宠着他,顺着他,这三条帕子是这样用的,一条用来包头,免得头发湿了不好打理,一条是用来沐浴,剩下的一条用来擦身子,茶小葱喜欢把洗澡与洗头分开,天气好的时候才洗头,就算后来学会了很多法术,她还是坚持这样的自然风干法。
  “啊……我自己来好了,这,这儿太小,有些不方便。”暮云卿以前也伺候她沐浴,却从不似如今这般难为情,她想红脸,可是因为失血过多,红不起来,所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虚弱,看起来比平素柔弱了许多,目光流转之间,与寻常弱女子并无不同。
  “那好,够不着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就在门边。”他微微一笑,看着她宽大的衣袖里露出的手臂,伤痕醒目,细密的刮痕横横竖竖,注意角度一点,就像纵横交错的棋盘了。
  茶小葱不自然地抬了抬手,试探道:“要不叫杜婆婆或者娉婷……”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竟有些不敢看暮云卿的眼睛。她的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暮云卿捉住了,如人所料,虚软得使不出半分力气,猛然被这样钳制住,她眼底渐渐蕴上了怒意。
  “徒儿不会对师父做什么的?”暮云卿长长地睫毛垂了下来,轻轻颤动,“徒儿只是不想被师父当作外人。”他松开了手指,浴巾已顺着两人相接的手臂滑到了另一边,茶小葱不自然地将浴巾抱在怀里。又听暮云卿认真道:“师父不是很想知道那天在屏风铁岭发生的事情么?”
  茶小葱的戒心没有放下,但好奇心却打败了一切。她神差鬼使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在了前面。暮云卿吁了口气,反手闩上了门。
  “云卿哥哥,怎么可以……”吱吱没想到暮云卿会死赖在里边不走。等寻思到跟进去,房门已经“砰”地一下合上了,“男女授受不亲啊,怎么可以这样?”她在门外大声叫着,可声音始终渺小得像蚊子叫。
  暮云卿亲自为茶小葱试好水温,退至窗边。返身过去站好了。以前那个敢于在他面前沐浴戏耍的女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以前那个二愣子的少年也同样没有了重温的机会。他只是想好好地与茶小葱相处一次,唯独的一次,没有旁人,没有打扰。
  茶小葱迟疑地脱下衣衫。将血衣甩在屏风上,有意无意地隔阻了两人之间的视线,这样就是暮云卿回过头也没什么了。
  她憋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滑入浴桶里,流动的滚烫的药液轻轻拍打着她红肿的皮肤,因为痛感分布均匀。反而没有脸上那么痛。执明出手很重,如果不是她有真气护体,怕是早就被涮成一条条的肉线了,串得好一点,就叫骨肉相连。现在她这副样子,若是给婪夜看到了又会怎样?
  “师父,上次的事。弟子……”魔之所欲,往往是将心中所想直露表达。他的心意,茶小葱显然已经明白,否则也不会这样妨着他,可是她却是个嘴硬的人,他不说,她永远不会主动提及。尴尬的事,她懂得就此揭过,见好便收。
  身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响,茶小葱仿若无意地道:“上次,上次发生了什么?师父记性不好,都忘记了。”
  暮云卿靠在窗边,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身后轻快的水响,令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第一次在朱雀殿相识的情景,那时有他,有孔雀,有麻雀,有鹦鹉……那时候,她陪着他站在参天古梧上的角亭上说心事,即使没有后来的事,他也能肯定,自己喜欢她从来不会是一种习惯……也许是好奇,也许是一见钟情,他不懂,所以剖析不清。但有一件事他却是比谁都清楚,即使这世上没有婪夜,也一样有孔雀,他云淡风轻,不擅与人相争,有心事有爱意,都埋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如果有可能的话,徒儿希望能得到个机会,令吱吱重新投胎,做人也好,做兽也好,都无所谓。”
  “吱吱?”茶小葱手上一顿。
  “屏风铁岭那回,是语翠伤我,她带着魔族的人追杀余前辈,却被我们破坏,她怀恨在心,才痛下杀手。如果独独对付她一人,徒儿自是绰绰有余,只是没想到,她不但可以策动妖族,还与魔族勾结,不是不慎,而是不敌,能保住这条小命,已是不易。”回想当日发生的一切,他的目光慢慢凝成了冰,“他们追样余前辈,便是因为吱吱。吱吱是羽族的阴灵,也是归阴灵真相的知情人。”
  “吱吱她不知道这件事?”纠结数年的心结打开了,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像是在胸口压上了更多的东西。羽族都是追求极致审美的天性,吱吱喜欢暮云卿,这一点谁都看得出,他越是对她不冷不热,她就越粘得紧。而暮云卿也从来没有赶她走的意思,大多时候是由着她,听她叽叽喳喳的说人是非,听她没完不了地表白。他那不是喜欢,只是忌惮,本着对同族的责任,他想对她好一点,为了不让她内疚,他更不愿这家伙知道真相。那一次,可以说是由吱吱间接害的。
  暮云卿方才刻意将吱吱关在了门外,也是这个意思。
  暮云卿因为茶小葱学会了腾翔之术,也因为她而下山寻亲,因为她一再遇险,因为她,失去了自己……茶小葱望不了他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样子,他同样也忘不了茶小葱在石室当中受尽煎熬的惨呼。
  相伴就好。
  先前没有解开的谜团得到了印证,茶小葱却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他,这个徒儿心思重,身份复杂,并不是像她想象得那么单纯,或者说,在他发现自己对茶小葱不是单纯的朋友之谊,师徒之情后,他就不再是以前那个生硬古板的少年。
  “语翠交由你处置。”茶小葱站起来,披上了桶边的浴巾,暮云卿偷偷地回头看她,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影子,原来退出衣衫的她,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熟悉。
  “嗯。”他心跳若狂,却低低地应了。再回过头,她已经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将头发包起来,脖子以下的头发都湿了,粘嗒嗒地扣在肩上。他一愣,却听她漫不经心地解释:“手伤了,抬不上去,就没裹着,湿了就湿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吱吱在门外飞来飞去地乱叫,不时拿头撞击门板,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对了。”他顿了顿,“渺夜之城,我遇见了娘亲。”他低低地说着,仿佛诉说别人的事。 


☆、第303章 怨剑之灵

  茶小葱的呼吸有点重,门外的冷光照进来,摄进那紫亮的眸子,看不出情愫。她多次问起的过往,被他这样不经意地提起,要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自是不大可能。可是她能说什么呢?这个答案离她能想到的太远,简直是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她当然不会知道,暮云卿在这个时间与她说起这段过去,仅仅是想与她多呆一会儿——他从很早就明白茶小葱与婪夜之间的感情,但是他稚拙,总觉得相伴便是好,直到魔性发作,他才蓦然清醒,原来并不是这样。他一直想取代婪夜,取代他的位置,站在茶小葱身边。只是等到他清醒,却又惨烈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他的娘亲是魔星。是端极派不能提及的禁忌,也是父亲温柔梦乡里绮丽如轻纱的影子。他在见到她之前,赋予了她千般委屈,万般无奈,可是在渺城之城的那段不长的时间里,这样的幻想就变成了泡影。
  她很美,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但是看人的眸子总是十分无情,好像没什么可以勾起她的兴趣。她的眼睛,如父亲过去描述的那么美丽,浑然若天成,但是却少了世间女子拥有的细腻与安静,美则美矣,却永远在灰败的眼底沉淀着一股戾气。
  他看她,从一开始,便怀着畏惧。
  当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与自己的关系,她的样貌很年轻,说话的声音平平的,没有起伏,她总是牵着一位青衫孩童的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牵绊与呵护令他心生嫉妒。她每天将他扔进血池,看他与血池里的魔手搏斗,她根本没有父亲心目中的善良特性,她一直狠戾,残酷得令人发指。她教那青衫孩童杀人越货。从来安之若素。她有个很温婉的名字,阿妍。
  父亲说过,阿妍曾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是他一生亏待。欺她瞒她,还落到一拍两散。他也曾以为自己的母亲只是端极派门下一名修为平平的低阶弟子,但是入了门之后才幡然发觉。其实不是这样。自己的娘亲与返香真人一样,同是持澜仙子的亲传弟子……
  “她有很多阶下囚,却独独只折磨羽族。仿佛带着天大的仇恨。”暮云卿还是靠在窗边,但单薄的身子似乎寻不到合适的着力点,他的肩膀轻轻颤抖,却在茶小葱接口之前,接着说道,“像我这样被关在禁室里的羽族有两个,另一个。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兄弟……”他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两片羽毛,嘴唇也跟着抖起来。这样脆弱的暮云卿。是茶小葱从未见过的。
  “你是说……麻雀!”那两片羽毛并不像仙鹤尾羽那样整洁光华,但是错落着浅褐的斑纹,看起来十分温暖。茶小葱眼皮一跳,一阵苦况涌上喉间,她永远忘记不了那个眼神单纯清澈的少年,他曾傻呼呼地歪着脑袋,问她“什么是男盆友”,他曾经没头没脑地说过“那我算不算你的男盆友?”他叫她“小葱姐姐”,他与暮云卿一起照顾自己,消除了她在朱雀殿的大部分不适与焦虑。他对朋友好,不知什么叫恶念,对语翠那样腹中藏剑的阴险小人也能推心置腹。她曾以为,这样善良美好的孩子,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家,可是却没有。“他死了?”其实已经不需要问,看暮云卿那扭曲而矛盾的表情,就知道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是唯一。
  “他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折断了羽翼,再也飞不起来,她残忍地叫他喝血池里的水,他不喝,便强按着他的头不放。她只让他吃从古墓里挖出来的腐尸,他受不了,就疯了……”暮云卿经历过人世凶险,意志相对坚毅,但从来没吃过苦的麻雀却不行,“我看着他跳进了血池,我想去拉,却被他咬了一口,最后,就只抓到这两片羽毛。”这已经是一条生命的最后。绝食几日的暮云卿没有力气挽回他,反而将自己也拖了下去。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羽族的阴灵已经散尽,焚音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她为什么要这样残忍?”茶小葱抓住了他的衣袖,摇晃间,只看清了雪夜里少年苍白的俊脸上荒凉的一笑。那样惊心动魄的美,却是人间难以消受的惨况。
  “为什么?我被她折断了一支翅膀的时候也这么问的。可笑是,她并没有瞒我。也许,她觉得让我做一个明白鬼会更有趣……”
  仙鹤一族的故事里,没有那个叫“阿妍”的女人,只有一把剑的传说。暮云卿的父亲说了部分的谎言,而这美丽的谎言恰恰掩去了最可怕的真相。暮云卿的父亲明白堕入魔道的恶果,也一早知道了妻子的身份,他不想把妻子交给仙门处置,又不想看着妻子一步步走向魔道的深渊,他想了一个办法,将妻子的肉身炼化,锁在了逐日剑内。他向外编了一个狗血满布的故事,声称爱妻在产下鹤蛋之后受不了打击,才离他而去的。其实阿妍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被自己尽心爱慕的丈夫禁团在那黑暗中,身负着剑灵之职,她委屈,憎恨,心中欲恶成魔。
  最终,她接受了焚音的感召,以魔动解开了逐日剑的樊篱结界,并以剑气重创了自己的丈夫。从此,丢了这个恨心的男人,以及那个无辜的孩子。她自然不知道丈夫的心思,也没听说过丈夫对孩子的细细描述,她心里只有恨意,恨到完全忘记了丈夫的温柔眉眼。她不愿也不能再回头。
  持澜仙子得知爱徒音讯,不惜一切想劝她归返,一直追到渺夜之城附近,却不想被魔兵围困。最后,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幼徒,亲手重创了她。
  那一日,赤贯星现世,魔尊重临天下,六界大乱。那一日,暮云卿没有了娘亲。端极派没有了唯一可继任持澜仙子之尊的爱徒。
  暮云卿听了这些话,终于明白,前面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便是自己日夜找寻的娘亲。当然,他也明白了返香消极以待的原因。
  在山三四年,他从未得到关于这个母亲的一丝一毫消息。听到的。只是传说。他曾经为娘亲的天赋而骄傲,也曾经因为自己是两大天才的独子而自豪,可是,好梦就此破碎。现实分毫毕见。
  婪夜曾经笑,笑逐日剑没有剑灵,只是一把死剑。以父亲之能。要觅得新的剑灵又有何难,可是他没有。这把剑是祭品,祭奠他失去的所有。他未必背叛,却不被理由,他不懂解释,终遭怨恨。
  这把剑,曾是娘亲的寄体,也是父亲手里最宝贵的东西。
  “我不敢相信,这个恶毒的女人。便是我的娘亲,她亲手害死了我最好的兄弟。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暮云卿当着茶小葱的面,缓缓地除下上衣,露了光滑平整的后背,他的肌皮光洁如玉,却在靠进胛骨的地方隆起两点骨突,仿佛没被磨平的糙石笋。这样的骨突,每个羽族的子民都有,暮云卿曾经以为自己没有翅膀,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不能变成鸟类的形态而已。
  茶小葱喉间痰塞,缓缓地伸出手去,还没触及那两点骨突,就被一阵扇响慑出,一道雪白的光华蒙上了眼睛,跟着,少年背后生出了一只翅膀。另一边的骨突,却化成了一段狰狞的白骨,没有肉也没有羽毛覆盖,就那么阴森森地裸着。
  暮云卿张大翅膀,几乎遮去了她所有的视线,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猛地伸手抱紧了她。体温隔着不甚厚实的衣料透了过来,印在她皮肤上是蜡烫般灼痛,他哽着声音,从腑中发出一声哀鸣,却不是人声,而是鹤鸣。
  茶小葱没敢挣扎,她迟疑了一会,终于反手抱紧了他。
  “师父,若是她不说那些,我可以一直恨她,可是,是我爹骗她在先,令她失去肉身,令她堕入落暗,我分不清谁对谁错。”在他的世界里,亲者为律,对自己好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比如孔雀,比如茶小葱。他对父亲梦境里的那个娘亲有执念,可是幻想破灭,他除了无措,竟无他法。他那时才真正明白,娘亲是族人的禁中语,他被人歧视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纯的血统,更因为他有个这样的娘亲。
  他想告诉茶小葱所有的真相,可是自尊心不允许。他不容许自己卑微,也不容许自己乞怜,更不想让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担心。
  “我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只是由得她折磨,就算再难以忍受,都好。那是父亲欠她的,他欠下的,由我来还也并无不可。”因为逐日剑不在手,她没有认出他,因为没有认出他,才能重复那些没有创意的伎俩来折磨他。
  她像处理麻雀那样,拿鞭子抽打他,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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