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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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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
  宾媚人一笑,几亡其国。褒姒一笑,几亡天下。从来笑祸无大于此。然齐顷以媚其母,而周幽以媚其宠人,故幽竟见杀,而顷卒吊死问疾,以兴其国。所由笑者殊也。
  ☆北齐后主纬
  冯小怜,大穆后从婢也。穆后爱衰,以五月五进之,号曰“续命”。慧黠,能弹琵琶,工歌舞,后主惑之,立为左皇后。坐则同席,出则并马,愿得生死一处。
  周师之取平阳,帝猎于三堆。晋州亟告急。帝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帝从其言。识者以为后主名纬,杀围言非吉征。及帝至晋州,城已欲没矣。作地道攻之,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帝敕且止,召淑妃共观之。淑妃妆点,不获时至。周人以木拒塞城,遂不下。将立为左皇后,即令使驰取皇后服御,仍与之并骑观战。东偏少却,淑妃怖曰:“军败矣!”帝遂以淑妃奔还。至洪洞戍,淑妃方以粉镜自玩。后声乱唱贼至,于是复走。内参自晋阳以皇后衣至,帝为按辔,命淑妃着之,然后去。后主至长安,向周武帝乞淑妃。帝曰:“朕视天下如脱屣,一老妪岂与公惜也。”仍以赐之。
  及帝遇害,以淑妃赐代王达,甚嬖之。淑妃弹琵琶,因弦断,作诗曰: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
  ☆后燕主熙
  后燕慕容熙,宠爱苻后。从伐高句骊,至辽东,为冲车地道以攻之。城且陷,欲与后乘辇而入,不听将士先登,由是城守复完,攻之不克。
  未几,苻后死,熙悲号气绝,久而复苏。大殓已讫,复启其棺,与之交接。服斩衰,食粥,制百僚于阁内,设位哭临。使有司案验,有泪者以为忠孝,无则罪之。君臣悚惧,无不含辛致泪焉。
  ☆陈后主
  韩擒虎兵入台城,后主将走。群臣劝依梁武见侯景故事,后主不从。曰:“吾自有井。”乃挟宫人十余,出景阳殿投井。军人窥井,呼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怪其太重,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所谓胭脂井是也,又名辱井。杨修诗云:“擒虎戈矛满六宫,春花无树不秋风。仓皇益见多情处,同穴甘心赴井中。”
  按:金陵法宝寺,即景阳宫故地也,辱井在焉。石栏红痕若胭脂,相传后主与张、孔泪痕所染。嗟乎,后主若知下泪,不谓之“全无心肝”矣!子犹氏曰:“吴翁有好酒者,与客渡江,中流,风大作,船且覆。众五色无主,翁独坚抱酒瓮。既免,众问翁曰:”生之不图,酒于何有?‘翁笑曰:“死生命也。夫死则死耳,幸而生,若此瓮一覆,安所得饮乎。’后主亦犹吴翁之智耶!”
  ☆齐景公
  景公嬖妾名曰婴子,死,公守之三日不食,肤着于席而不去。晏子曰:“外有良医,将作鬼神之事。”公信之,屏洁沐浴。晏子令棺入殓死者,公大怒。晏子曰:“已死不复生。”公乃止。仲尼闻之,曰:“星之昭昭,不如月之叆叆。小事之成,不若大事之废。君子之非,贤于小人之是也。其晏子之谓欤!”
  ☆杨政
  杨政在绍兴间,为秦中名将。威声与二吴埒,官至太尉。然资性惨忍,嗜杀人。元日招幕僚宴,会李叔永中席起更衣,虞兵持烛导往溷所。经历曲折,殆如永巷。望两壁间,隐隐若人形影,谓为绘画。近视之,不见笔迹,又无面目相貌,凡二三十躯。疑不晓,叩虞兵。兵旁睨前后无人,始低语曰:“相公姬妾数十人,皆有乐艺。但小不称意,必杖杀之,而剥其皮。自首至足,钉于此壁上。直俟干硬,方举而掷诸水。此其皮迹也。”叔永悚然而出。
  杨最宠一姬,蒙专房之爱。晚年抱病,困卧不能兴。于人事一切弗问,独拳拳此姬,常使侍侧。忽语之曰:“病势洴漉如此,万不望生。我心胆只倾吐汝身,今将奈何。”是时,气息仅属,语言大半不可晓。姬泣曰:“相公且强进药饵,脱若不起,愿相从泉下。”杨大喜,索酒与姬各饮一杯。姬反室沉吟,自悔失言,阴谋伏窜。杨奄奄且绝,久不瞑目。所亲大将诮之曰:“相公平生杀人如掐蚁虱,真大丈夫汉。今日运命将终,乃留连顾恋,一何无刚肠胆决也!”杨称姬名曰:“只候他先死,我便去。”大将解其意,使绐语姬云:“相公唤。”预呼一壮士持骨索伏于榻后,姬至,立套其颈,少时而殂。陈尸于地,杨即气绝。
  姬一日不死,杨亦一日不去。此延生丹、续命膏也,何以杀之。魏颗不从乱命而嫁妾,乃有结草之报,吾知大将之不令终矣。
  情主人曰:“人生烦恼思虑种种,因有情而起。浮沤、石火,能有几何,而以情自累乎?自达者观之,凡情皆痴也,男女抑末矣。或者流盼销魂,新歌夺耳,佳人难得,同病相怜,亦千古风流之胜事,眇与哑何择焉。斯好不已辟乎?然犹曰匹夫自喻适志,遑及其他。乃堂堂国主,粉黛如云,按图而幸,日亦不给,彼雨花霜柳,皆眇哑之属耳,而乃与匹夫争一夕之欢,谚所谓”舍黄金而抱六砖“者也。至若娶妇蓄妾,本为自奉;寻芳选俊,只以求欢。而或苦其体以市一怜,残其躯以希一面,此岂特童心而已哉!虽然,未及死也。尾生甚矣。女子无信,我焉得有信。必也两心如结,计无复之,与其生离,犹冀死合,幸则为喜、乐,不幸则为傅、林、王、陶。死而有知,倡随无愧;即令无知,亦省却终身万种凄凉抑郁之苦。彼痴人者,不自以为得算耶。虽然,害止此耳。成帝以之斩嗣,幽王以之欺诸侯,齐、燕二主,以之堕万人之功,弱宗招乱,树敌速亡,以彼易此,如以千金易一发,又何愚哉!虽然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国之后,中智以上始能料之。景阳宫之事,岌岌乎兵在其颈,生趣已尽,井中非乐所也,而必以两贵妃同下上,顽钝无耻,其至矣乎。虽然,彼犹有同生之望焉。夫摇滔妊B,而景公以臭腐为神妙;死欲速朽,而杨政以刀索为衽席。死者生之,而生者死之,情之能颠倒人一至于此。往以戕人,来以贼己;小则捐命,大而倾国。痴人有痴福,惟情不然,何哉?
  卷八 情感类
  ☆长门赋
  汉武帝初封胶东王。数岁时,长公主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否?”曰:“欲得。”乃指左右长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指其女:“阿娇好否?”答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以金屋贮之。”长公主大悦。乃苦要上,遂成婚焉。
  既即位,遂立为后。时帝年十四。又六年,长主挟功怨望,皇后宠遂衰,然骄妒滋甚。女巫楚服,自言有术能令上意回。昼夜祭祀,合药服之。巫着男子衣冠帻带,与皇后居寝,相爱若夫妇。帝闻,穷治侍御。巫与后诸妖蛊咒咀,女而男淫,皆伏辜。废皇后,处长门宫。
  后虽废,供养犹如法。闻蜀人司马相如有文辞,乃遣人赍千金,求为作《长门赋》,叙其哀怨。上读之叹息,复迎入宫如初。
  以武帝之雄猜,而长门回车,文章信有灵矣。未几,子夫之立,后安在哉!于唐之玄宗亦然。何皇后始以色进,及玄宗即位,不数年恩宠日衰。后忧畏之状,愈不自安。然抚下有恩,幸免谗语共危之祸。忽一日泣诉于上曰:“三郎(明皇行三,故云。)独不记何忠(后父名)脱新紫半臂,更得一斗面,为三郎生日汤饼耶。何忍不追念于前时?”上恻然改容,由是得延其恩者三年。终以武惠妃故,无罪被黜,六宫共怜之。
  ☆白头吟
  司马相如尝悦茂陵女子,欲聘为妾。文君作《白头吟》四解以自绝。
  其一曰: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两决绝。”
  其二曰: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其三曰: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其四曰:
  “竹竿何嫋嫋,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又与相如书曰:“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亲,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再与书曰:“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毋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相如乃止。
  唐张跂欲娶妾,其妻谓曰:“子试诵《白头吟》,妾当听子。”跂惭而止。夫情至之语,后世诵之,犹能坚人欢好,况当时乎?相如能为人赋《长门》,而复使人吟《白头》,又何也!
  赵松雪欲置妾,以小词调管夫人云:“我为学士,尔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管答云:“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松雪得词,大笑而止。
  ☆图形诗
  濠梁人南楚材者,旅游陈颖。岁久,颖守慕其仪范,欲以子妻之。楚材家有妻,而重违知己之眷,遂遣家仆妇取琴书,似无返旧之心。或谓求道青城,访僧衡岳,不复留心于名宦也。其妻薛媛,善书画,好属文,亦微知其意。乃对镜图其形,并诗四韵寄之。楚材得妻真及诗,甚惭,遽辞颖牧之命,归而偕老。诗曰:“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已经颜索莫,渐觉鬓凋残。
  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时人为之语曰:
  “当时妇弃夫,今日夫弃妇。若不逞丹青,空房应独宿。”
  ☆慎三史
  唐毗陵女子慎三史,嫁严瓘夫为妻。十年无嗣,欲出之。慎留诗为别云:
  “当时心事已相关,雨散云飞一饷间。便挂征帆从此去,不堪重上望夫山。”
  瓘夫有感,复好如初。
  ☆织锦回文
  前秦苻坚时,秦州刺史扶风窦滔妻苏氏,陈留令武功道质第三女也。名蕙,字若兰。识知精明,仪容秀丽,谦默自守,不求显扬。行年十六,归于窦氏,滔甚敬之。然苏性近于急,颇伤妒嫉。滔,字连波,右将军真之孙,朗之第二子也。风神秀伟,苻坚委以心膂之任,备历显职,皆有政闻。迁秦州刺史,以忤旨谪戍敦煌。会坚寇晋襄阳,虑有危逼,藉滔才异,乃拜安南将军,留镇襄阳焉。
  初,滔有宠姬赵阳台,歌舞之妙,无出其右。滔置之别所。苏氏知之,求而获焉,苦加捶辱,滔深以为憾。阳台又专伺苏氏之短,谗毁交至,滔深忿焉。苏氏时年二十一。及滔将镇襄阳,邀其同往,苏氏忿之不与偕行。滔遂携阳台之任,断其音问。苏氏悔恨自伤,因织锦回文,五采相宣,莹心耀目。其锦纵横八寸,题诗三十余首,计八百余言。纵横反复,皆成文章。其文点画无缺。才情之妙,超古迈今,名曰《璇机图》。然读者不能尽通。苏氏笑而谓人曰:“徘徊宛转,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遂发苍头赍至襄阳。滔省览锦字,感其妙绝,因送阳台之关中,而具车徒如礼,邀迎苏氏归于汉南,恩好逾重。
  苏氏著文词五千余言。属隋季丧乱,文字散落,追求不获,而锦字回文,盛见传写。事出《武后御制》。
  ☆龟形诗
  会昌中,有边将张揆,防边近十年。其妻侯氏,绣回文,作龟形诗,诣阙进之。诗云:睽离已是十年强,对镜那堪更理妆。
  闻雁几回修尺素,见霜先为制衣裳。
  开箱叠练先垂泪,拂杵调砧更断肠。
  绣作龟形献天子,愿教征客早还乡。
  天子感之,放揆还乡,赐绢三百匹,以彰才美。
  ☆寄内诗
  朱滔括兵,不择士族,悉令赴军,自阅于球场。有士子容止可观,进趋淹雅。滔召问之曰:“所业者何?”曰:“学为诗。”问:“有妻否?”曰:“有。”即令作寄内诗,援笔立成,词曰:“握笔题诗易,荷戈征戍难。惯从鸳被暖,怯向雁门寒。瘦尽宽衣带,啼多渍枕檀。试留青黛着,回日画眉看。”又令代妻作诗。答曰:“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合是归时底不归?”滔遗以束帛放归。
  ☆王孟端诗
  永乐中,有客京师而别娶妇者。王孟端(名绂,无锡人)寄诗云:“新花枝胜旧花枝,从此无心念别离。可信秦淮今夜月,有人相对数归期。”其人得诗,感泣而归。
  ☆寒梅
  女郎朱氏,嘉兴人。能诗,多佳句,自号静庵。父教官,夫亦士人。其父友某使君,所欢青衣曰寒梅。使君因妻亡,欲图再娶,遂萌开阁之意。寒梅过静庵泣诉,静庵曰:“吾能止之。”因题一绝于扇,令持视使君,云:“一夜西风满地霜,粗粗麻布胜无裳。春来若睹桃花面,莫负寒梅旧日香。”使君感其意,终身不言再娶。
  ☆楚娘
  三山林茂叔,官建昌。闻名妓楚娘,以资学自负,遂与之厚,携回家。其妻李氏,稍不能容。楚娘题诗于壁以寓意,诗云:
  “去年梅雪天,千里人归远。今岁梅雪天,千里人追怨。铁石作心肠,铁石刚独软。江海比君恩,江海深犹浅。”
  李氏见曰:“人非木石,胡不能容。”遂长枕大被,三人共寝。
  ☆郑德璘
  贞元中,湘潭尉郑德璘,家居长沙。有亲表居江夏,每岁一往省焉。中间涉洞庭,历湘潭,常遇老叟棹舟而鬻菱芡,虽白发而有少容。德璘与语,多及玄解。诘曰:“舟无糗粮,何以为食?”叟曰:“菱芡耳。”德璘好酒,每挈松醪春过江夏,遇叟无不饮之。叟饮,亦不甚愧荷。
  德璘抵江夏,将返长沙,驻舟于黄鹤楼下。旁有鹾贾韦生者,乘巨舟亦抵于湘潭。其夜与璘舟告别饮酒。韦生有女,居于舟之舵橹,邻舟女亦来访别,二女同处笑语。夜将半,闻江中有秀才吟诗曰:
  “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
  邻舟女善笔札,因睹韦氏妆奁中有红笺一幅,取而题所闻之句,亦吟哦良久,然莫晓谁人所制也。
  及旦,东西而去。德璘舟与韦氏舟同离鄂渚。信宿及暮,又同宿至洞庭之畔,与韦氏舟楫颇相近。韦女美而艳,琼英腻云,莲蕊莹波,露濯舜姿,月鲜珠彩,于水窗中垂钓,德璘因窥见之,甚悦。遂以红绡一尺,上题诗曰:“纤手垂钓对水窗,红叶秋色艳长江。既能解珮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双。”
  强以红绡惹其钓,女因收得,吟玩久之。然虽讽读,却不能晓其义。女不工刀札,又耻无所报,遂以钓丝而投夜来邻舟女所题红笺者。德璘谓女所制,甚喜,然莫晓诗义,亦无计遂其款曲。由是女以所得红绡系臂,甚爱惜之。明月清风,韦舟遽张帆而去。风势将紧,波涛恐人。德璘小舟不敢同越,然意殊恨恨。
  将暮,有渔人语德曰:“向者贾客巨舟,已全家没于洞庭矣。”德璘大骇,神思恍惚,悲惋久之,不能排抑。将夜,为《吊江姝》诗二首曰:“湖面征风且莫吹,浪花初绽月光微。沉潜暗想横波泪,得共鲛人相对垂。”
  又曰:
  “洞庭风软荻花秋,新没青娥细浪愁。泪滴白苹君不见,月明江上有轻鸥。”
  诗成,酹而投之。精贯神校旄兴瘢忠杷8乐倌缯呤苍唬骸八侵I俊倍な弦嗖荒芟淅从伞S兄髡咚驯奂扃镂ぴ唬骸暗颅U异日是吾邑之明宰。况曩日有义相及,不可不曲活尔命。”因召主者携韦氏送郑生。韦氏视府君,乃一老叟也。逐主者疾趋而无所碍。道将尽,睹一大池,碧水汪然,遂为主者推堕其中。或沉或浮,亦甚困苦。时已三更,德璘未寝,但吟红笺之诗,悲而益苦。忽有物触舟。然舟人已寝,德璘遂秉烛照之。见衣服彩绣,似是人形。惊而拯之,乃韦氏也,系臂红绡尚在。德璘喜骤。良久,女苏息,及晓,方能言。乃说府君感君而活我命。德璘曰:“府君何人也?”终不省悟。遂纳为室,感其异也,将归长沙。
  后三年,德璘当调选,欲谋醴陵令。韦氏曰:“不过作巴陵耳。”德璘曰:“子何以知?”韦氏曰:“向者水府君言,是吾邑之明宰。洞庭乃属巴陵,此可验矣。”德璘志之。选果得巴陵令。及至巴陵县,使人迎韦氏。舟楫至洞庭侧,值逆风不进。德璘使佣篙工者五人而迎之,内一老叟挽舟,若不为意。韦氏怒而唾之,叟回顾曰:“我昔水府活汝性命,不以为德,今反生怒?”韦氏乃悟,恐悸,召叟登舟,拜而进酒果,叩头曰:“吾之父母,当在水府,可省觐否?”曰:“可。”须臾,舟楫似没于波,然无所苦。俄到往时之水府,大小倚舟号恸。访其父母,父母居止俨然,第舍与人世无异。韦氏询其所需,父母曰:“所溺之物,皆能至此,但无火化,所食为菱芡耳。”持白金器数事而遗女曰:“吾此无用处,可以赠汝,不得久停。”促其相别。韦氏遂哀恸,别其父母。叟以笔大书韦氏巾曰:“昔日江头菱芡人,蒙君数饮松醪春。活君家室以为报,珍重长沙郑德璘。”
  书讫,叟遂为仆侍数百辈,自舟迎归府舍。俄顷,舟却出于湖畔,一舟之人,咸有所睹。德璘详诗意,方悟水府老叟,乃昔日鬻菱芡者。
  岁余,有秀才崔希周投诗卷于德璘,内有江上夜拾得芙蓉诗,即韦氏所投德璘红笺诗也。德璘疑诗,乃诘希周。对曰:“数年前泊轻舟于鄂渚,江上月明,时当未寝,有微物触舟,芳香袭鼻,取而视之,乃一束芙蓉也。因而制诗。既成,讽咏良久。敢以实对。”德璘叹曰:“命也!”然后更不敢越洞庭。
  德璘官至刺史。出《本传》。
  ☆唐晅
  唐晅,晋昌人也。妻张氏,滑州隐士张恭之幼女,即晅姑所出,甚有令德。开元十八年,晅以故入洛,累月不得归。夜宿主人,梦其妻隔花泣,俄而窥井笑。及觉,心恶之,以问日者。曰:“隔花泣者,颜随风谢。窥井笑者,喜于泉路也。”居数日,果有凶信,晅悲恸倍常。
  后数岁,方得归渭南,追其陈迹,感而赋诗曰:
  “幽室悲长簟,妆楼泣镜台。独悲桃李节,不共一时开。魂兮若有感,仿佛梦中来。”
  是夕风露清虚,晅耿耿不寐,更悲吟前悼亡诗。忽闻暗中若泣声,初远渐近。晅惊恻觉有异,乃祝之曰:“倘是十娘子之灵,何惜一见相叙也,勿以幽冥隔碍宿昔之爱。”须臾闻言曰:“儿即张氏也。闻君悲吟,虽处阴冥,实所恻怆。是以此夕与君相闻。” 晅惊泣曰:“在心之事,卒难申叙。然得一见颜色,死不恨矣。”答曰:“隐显道别,相见殊难。亦虑君有疑心,妾非不欲尽也。” 晅词益恳,誓无疑贰。俄而闻唤罗敷取镜,又闻暗中飒飒然人行声。罗敷先出前拜,言:“娘子欲叙夙昔,正期与七郎相见。” 晅问罗敷曰:“我开元八年,典汝与仙州康家,闻汝已死矣,今何得在此?”答曰:“被娘子赎来,会看阿美。”阿美,即晅之亡女也。晅又恻然。须臾,命灯烛立于阼阶之北。晅趋前泣而拜,妻答拜。晅乃执手叙平生,妻流涕谓晅曰:“阴阳道隔,与君久别。虽冥寞无据,至于相思,尝不去心。今六合之日,冥官感君诚恳,放儿暂来。千年一遇,悲喜兼集。况美娘幼小,嘱付无人。今夕何夕,再遂申款。” 晅乃命家人列拜起居,徙灯入室。施布帷帐,不肯先坐。乃曰:“阴阳尊卑,以生人为贵,君可先坐。”晅即如言。笑谓晅曰:“君情既不易平生,然闻君已再婚,君新人在淮南。吾亦知甚平善。” 晅因问:“欲何膳?”答曰:“冥中珍羞亦备,唯无浆水粥耳。” 晅即命备之。既至,索别器摊之而食,向口如尽。及撤之,粥宛然在。晅悉饭其从者。有老姥不肯同坐。妻曰:“伊是旧人,不同群小。”谓晅曰:“此是紫菊姥,岂不识耶?” 晅乃记念,别席饭之。其余侍者,晅多不识。闻呼名字,乃晅从京回日,多剪纸人奴婢所题之名。问妻,妻曰:“皆君所与者。”乃知钱财奴婢,无不得也。妻曰:“往日尝弄一金镂合子,藏于堂屋西北斗拱中,无人知处。”取果得。又曰:“岂不欲见美娘乎?今已长成。” 晅曰:“美娘亡时襁褓,地下岂受岁乎?”答曰:“无异也。”须臾,美娘至,可五六岁。晅抚之而泣。妻曰:“莫惊儿。”罗敷却抱,忽不见。晅令下床帷,申缱绻,宛如平生,但觉手足呼吸冷耳。又问:“冥中居何处?”答曰:“在舅姑左右。” 晅曰:“娘子神灵如此,何不还返?”答曰:“人死之后,魂魄异处。皆有所录,杳不关形骸也。君何不验梦中,安能记其身也。儿亡之后都不记,死时,亦不知殡葬之处。钱财奴婢,君与之则得。至如形骸,实总不管。”既而绸缪夜深,晅曰:“妇人没地下,亦有再适乎?”答曰:“死生同流,贞邪各异。且儿亡,堂上欲夺儿志,嫁与北庭都护郑乾观侄明远。儿誓志确然,上下矜悯,得免。”晅闻,怃然感怀,而赠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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